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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古典主義文藝理論的奠基人

2024-08-14 18:01:33 作者: 蔣孔陽

  賀拉斯(Quintus Horatius Flaccus,前65—前8年)是羅馬帝國時期古羅馬皇帝奧古斯都治下的著名詩人和文藝理論家。公元前65年出生於義大利東南部的韋努西亞[1],即今韋諾薩。他的父親原來是奴隸,但在賀拉斯出生前已獲得自由並小有資產,使他有機會在羅馬受到當時最好的教育,不僅獲得知識上的訓練,而且在品德上也得到了砥礪。[2]這段生活,有利於他日後在上層社會的生活和對羅馬社會的描繪。

  公元前45年,賀拉斯去雅典最著名的哲學學校和羅德島的修辭學學校接受教育,正像他在致佛洛儒斯的信中所說的,在柏拉圖學園所在地的「阿卡德穆斯的園林中尋求真理」[3]。當時在政治上擁護共和制度,追隨反對軍事獨裁者愷撒的布魯圖(約前85—前42年)。在羅馬內戰時期,和當時在雅典的羅馬共和派青年們參加擁護布魯圖的一方,同愷撒的繼承人屋大維(即日後的奧古斯都)一方作戰。結果,公元前42年,布魯圖一方在馬其頓腓力比戰役中,敗於屋大維。不久,賀拉斯由於羅馬政府頒布赦令而重回義大利,其時,家產已被政府沒收,生活陷於貧困。

  賀拉斯於公元前39年左右,來到羅馬任低級稅務官吏。翌年,由當時羅馬最著名的詩人維吉爾(前70—前19)年和傑出的史詩詩人瓦里烏斯(生卒年不詳),介紹給奧古斯都的主要政治顧問之一的麥凱納斯(生年不詳,卒於前8年)。當賀拉斯的《諷刺詩集》第一卷於公元前23年出版後不久,麥凱納斯賜給他薩維納山區的一所舒適的莊園。從此,賀拉斯作為受麥凱納斯庇護的文學團體的一名成員,得以安度寧靜安逸的悠悠林下的田園生涯,安心從事創作,再也沒有擔任官職。其間往來於莊園和羅馬之間,由於麥凱納斯的關係引起當時羅馬皇帝奧古斯都的注意。後者不計前嫌,不因詩人曾參加其政敵布魯圖的軍隊而歧視他,盛情邀請詩人擔任他的私人秘書。詩人藉口健康欠佳而婉拒,奧古斯都不但不因此而忌恨他,彼此間的關係更形密切。賀拉斯對奧古斯都也深深愛戴。繼維吉爾,在公元前20年左右,賀拉斯實際上成了當時羅馬帝國最偉大的詩人。公元前17年,奉奧古斯都之命,為羅馬每隔110年舉行的世紀慶典創作《世紀之歌》,從而獲得很高的榮譽。庇護賀拉斯的羅馬權貴麥凱納斯於公元前8年去世後不久,詩人也去世了。

  賀拉斯一生撰有多種詩作:《諷刺詩集》兩卷,第一捲髮表於公元前34年,第二捲髮表於公元前29年;《長短句集》,發表於公元前28年;《歌集》四卷,前三捲髮表於公元前23年,第四捲髮表於公元前13年;《世紀之歌》,發表於公元前17年。其中,對西方文學的創作發生重大影響的是《歌集》。這些詩歌的題材豐富多彩,表明詩人是希臘抒情詩的傑出繼承者,主要是歌唱愛情、醇酒、大自然、友人、節制等,其中也有一些是談到奧古斯都和麥凱納斯的。

  此外,對西方後世的文藝創作和文藝理論都有深遠影響的,是由後人編集的三卷《書信集》。其中第一卷,包括致恩主麥凱納斯以及佛洛儒斯等的十九封書信,以及跋。其中講到,他由於年紀老邁,放棄抒情詩的寫作轉向其他領域,關注哲學和靈魂的疾病的治療;提請青年通過荷馬等的作品關注道德哲學;告誡青年女友要追求哲學而不要無視哲學;勸誡同時代的抒情詩人提比盧斯不要過于敏感和悲愴,邀其到他的莊園中來會晤他這個幸福的伊壁鳩魯學派分子[4];聲稱只有「處世不驚」,才能使人幸福[5];向其恩主麥凱納斯表明其獨立的人格,為此可以奉還其所得的一切賞施[6];滿足於在莊園的田園生活[7];強調人的幸福,不在於身居何處,而在於他的心靈的狀態[8];祝賀其友人在關心自己的事業之餘,尚能研究恩培多克勒的自然哲學和斯多葛學派的辯證法[9];聲稱真正的好人和聰明人,在於無所畏懼和人格上的獨立[10];為自己的創作模仿希臘詩人進行辯解[11],等等。

  《書信集》的第二卷,包括兩封書信。其中第一封書信,就是被後世稱為「古典主義的宣言」的《上奧古斯都書信》(也被稱為《詩話》,本章以後提到它時,即以《詩話》名之)。根據古羅馬傳記作家蘇埃托尼烏斯(約69—約122年後)《名人傳》的記載,這封書信寫作的緣起是出於奧古斯都大帝的責難。[12]當後者讀到賀拉斯的詩篇,其中未提到過他,因此而責難詩人。賀拉斯寫此信進行辯解:

  念陛下任肩艱巨,為國家日理萬機,

  

  設禮教整飭民風,建雄師保義大利,

  立法律改革社會,我將耽誤了國事,

  如果我喋喋不休,把您的光陰浪費。[13]

  接著就對古羅馬的詩人們進行系統的讚美,稱頌他們創建了不下於古希臘詩人的偉業。後人名之為「古典主義的宣言」,實質上它是以古羅馬詩歌的成就為出發點,號召建立同希臘文化相競的古羅馬文化,以與古羅馬帝國的文治武功相匹配的文藝上層建築。正是在這種意義上,這封書信具有超出古典主義宣言書之上的重大意義。此信,一般認為寫作於公元前13年。第二卷書信中的第二封書信是《致佛洛儒斯》,主要是為其近來所以詩作不多進行辯解,聲稱他已青春不再時不吾待,而人們的趣味,有的喜歡長短句,有的喜歡諷刺詩,有的喜歡短詩。他自己在腓力比戰役中盡喪資產,寫詩當然是出於謀生的需要,但他自己不屑汲汲於追求財富,他聲稱,堅持生命的快樂在於享受節制、得體的生活,無論是在大小船隻上,都應幸福地航行於生命的海洋中。

  至於另一封《致皮索書信》,是詩人寫給羅馬貴族皮索及其兩個兒子的詩體書信,主要是漫談詩的創作和詩人的修養等。有的編者,將這封信編為《書信集》的第三卷。古羅馬修辭學家昆體良(約35—約95年),在其主要著作《演說術原理》中,將這封書信定名為《詩藝》。[14]實質上這是一種誤導,因為,它並未系統地探討有關詩歌的理論,毋寧是一系列有關詩的創作、批評以及詩人的修養等不相連貫的告誡或箴言而已。

  《致皮索書信》中,賀拉斯所講的,儘管是有關詩的創作和詩人的修養等的不成體系的老生常談,但在文藝復興時期,特別是17、18世紀新古典主義占到統治地位時期,起到了幾乎是支配的作用。

  無論是《詩話》、《詩藝》,還是詩人其他詩作,雖然賀拉斯侈談哲學,但綜覽他的有關著作,根本談不到提出什麼嚴格意義上的哲學觀點或哲學理論,因此也談不到他提出什麼嚴格意義上的美學觀點或美學理論。正因為這樣,西方有代表性的美學史中,幾乎都未將他列入進行討論。[15]但是,這不等於他的詩作和書信中沒有哲學觀點。這點,正像比較文學的奠基人之一的洛里哀所指出的那樣:

  (賀拉斯)他的全部作品裡都包含著哲學。他具有一種稀有的誠摯性,又有一種完全的自由風,他最能適應人類變幻而矛盾的天性中的神感,故他在這一類的詩人中永遠可居第一席。[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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