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回頭之夜
2024-08-15 17:14:43
作者： 牛漢
鹿回頭，位於海南島最南端，離天涯海角很近。
—題記
沒有風[1]
椰葉像折斷的羽翎
向下低垂著
一動不動
牆外的大海
似乎變成陸地
聽不到一點激盪的聲音
難道潮水和波浪
也深深地埋進海底
天地間
只有看不見的小蟲
（它們沒有渡海的翅膀）
在魆黑魆黑的
蒸騰著苦味的草叢中
一千隻一萬隻
低低地吟唱
既沒有韻律
也沒有
停頓
真想聽到
一聲兩聲
爽利的鳥鳴
向這悶熱的夜空
穿刺
半個月亮
又瘦又黃
那麼輕飄飄
像一條沉船的靈魂
流蕩在天河上
而天河沒有停泊的港灣
難怪
鹿到這裡也要回頭
突然間
沉默的大海上
升起歸航的汽笛聲
和海鷗嘎嘎的叫喚
把凝滯的夜空
和凝滯的大海
攪得微微顫動
聽到了潮水聲
聽到了輪機搏動的聲響
聽到了水手的歌
聽到了榆林港口的鐘聲
鹿回頭之夜的盡頭
是一個新奇的
沒有見過的黎明
潮水托起一輪太陽
大海染得萬里血紅
1982年5月於海口
[1] 此詩初收《海上蝴蝶》；後收《牛漢抒情詩選》《牛漢詩選》，略有改動；又收《牛漢詩文集》。據《牛漢詩文集》編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