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汗青書肆小兒女態 信紙上……
2024-08-13 16:38:57
作者: 平林漠漠煙如織
信紙上只寫了八個字——「今日酉時, 鰣魚之約」。
宋甜不禁笑了起來。
她把信紙攤平在方桌上,提筆在下面空白處寫了一個字——「好」。
宋甜折好信紙,放入信封中, 重新封好遞給了刀筆:「把信送過去吧!」
刀筆出去後,宋甜重新開始寫請帖。
寫罷請帖,宋甜讓紫荊把寫好的請帖送到蘭苑, 叮囑她:「你和太太說一聲,就說待會兒我去書院街買些衣料花翠, 問她有沒有需要我帶的。」
紫荊很快就回來了:「二……太太說她什麼都不需要帶,讓您好好逛逛。」
她把張蘭溪賞的一匣帕子拿給宋甜看:「姑娘, 我過去的時候,太太正看著人在收拾行李, 預備搬到內院上房去, 見我過去,就把這匣帕子給了我, 說是上好的蜀繡帕子,她兄弟從蜀地帶回來的,讓我帶回來給您, 拿著玩也行, 賞人也行。」
宋甜看了看,發現是六方挑線白綾帕子, 花色各個不同, 十分嬌艷好看, 便道:「這刺繡手法, 與咱們這邊不大一樣,倒是更精緻更艷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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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選了一方繡著牡丹花的帕子,剩下的五方讓紫荊拿去, 紫荊、月仙、金姥姥、錢興媳婦和繡姐五人分了。
宋甜換了見人衣裙,待馬車備好,便帶著紫荊去了儀門外。
馬車已經在儀門外候著了,前面駕車的車夫正是秦嶂和秦峻。
他們兄弟穿了青衣,戴了小帽,做尋常小廝打扮,瞧著也就是俊秀一些的小廝罷了。
宋甜登上馬車,坐定後才道:「去書院街。」
前面不知道是秦嶂還是秦峻答應了一聲,駕著馬車出了臥龍街,往書院街而去。
到了書院街街口外,馬車停了下來。
宋甜戴著眼紗下了馬車,帶著紫荊進了書院街。
秦峻兩兄弟一個看著馬車,一個提著包袱跟在宋甜和紫荊後面,宋甜還是從臉上酒窩的方位判斷出跟她的正是秦嶂——秦嶂的酒窩在左臉頰上。
距離約好的時間還有半個多時辰,宋甜也不急,慢悠悠在書院街逛著。
書院街是宛州城內最繁華之處,珠寶首飾綾羅綢緞胭脂水粉文房四寶書冊話本樣樣俱全。
她在一家獨玉鋪子裡看上了一件獨玉雕成的貔貅和一座獨玉觀音,便都買了下來,預備送給宋志遠和張蘭溪做禮物。
宋甜吩咐秦嶂把裝在匣子裡的貔貅和觀音送到馬車上去:「這太重了,你拿著太累,還是送到馬車上去吧!」
秦嶂卻輕輕鬆鬆拎了起來,笑嘻嘻道:「姑娘,我力氣大得很,不覺得重,您不用擔心。」
宋甜:「……」
她其實是想支開秦嶂。
秦嶂似乎能看透宋甜的心事,歪著腦袋,眼睛眯著,酒窩深深,笑得可愛極了:「我知道姑娘還要去書肆買書,我跟著姑娘過去,正好幫姑娘搬書。」
宋甜這下明白了,秦嶂知道汗青書肆的存在。
他既然連趙臻的這些秘事都知道,宋甜也沒什麼可避著他了,便道:「那就勞煩你了。」
秦嶂一手提著一個挺重的匣子,笑容燦爛:「姑娘,小的不累。」
宋甜又進了自家的宋記綢絹鋪,讓掌柜把新從湖州運來的綢絹拿出來,挑選了一匹淡青色湖州絹,一匹月白雲綢,一匹大紅織金緞子,一匹鵝黃綾,一匹湖藍綃,讓掌柜派夥計送到臥龍街宋府,又吩咐道:「記到我爹帳上吧!」
她爹甚是慳吝,凡是她家的鋪子,除了宋甜可以記在他帳上,別的不管是誰,都是親歸親,明算帳。
掌柜自是認識自家大姑娘,笑著答應了一聲,道:「大姑娘,鋪子裡有新到的杭州細絹,特別透氣吸汗,夏季穿正好,也送一匹到府里吧?」
宋甜笑著道:「那就要月白色的。」
她爹喜歡穿月白色直綴,宋甜預備孝敬她爹一件月白杭州絹直綴。
出了宋記綢絹鋪,宋甜繼續慢悠悠往前走。
紫荊見宋甜走得慢,與往日逛街時的大步流星不同,忍不住問道:「姑娘,您在看什麼?」
宋甜看著街道兩邊的鋪子,道:「我在想,若是在這書院街開一個鏡坊,不知道會怎樣。」
生意應該會很好,這可是整個宛州的獨門生意,哪個女子不愛照鏡子,西洋鏡可比一般銅鏡清晰多了。
只要打開局面,下面就可以步步鋪開,總有一日,宛州官紳富戶家的內宅,都擺著她家鏡坊的西洋鏡。
逛著逛著,宋甜就繞到書院街後的金桂曲街。
金桂曲街街道深幽,遍植金桂,街道兩旁全是書肆或者古玩玉器鋪子,與喧鬧的書院街相比,很是清靜雅致。
看到前面木柵欄圍著的滿植薄荷的小花池,宋甜不由笑了,道:「咱們進汗青書肆逛逛吧!」
片刻後,宋甜獨自一人穿過汗青書肆後面的紗門,進了書肆後的院子。
琴劍正在門後候著,見宋甜進來,笑著上前做了個揖:「 小的給宋女官請安。」
宋甜微笑頷首,游目四顧,打量著眼前這個小院。
小院花木扶疏,綠意盎然,廂房前種著兩株石榴樹,掛滿了紅艷艷的石榴花,在油綠葉片的映襯下,紅得耀眼。
琴劍引著宋甜往前走,走到了正房前,撩開青紗門道:「主子在裡面候著。」
宋甜進了明間,卻見裡面窗明几淨,全套的黃花梨木家具,簡單清雅。
這時東暗間門上的帘子掀起,一個身材高挑的清俊少年走了進來,鳳眼朱唇,青綃直綴,布鞋淨襪,正是豫王趙臻。
宋甜卻是一愣——從京城回來的路上,趙臻臉頰還帶著些嬰兒肥,不過幾日工夫,臉頰就瘦成這樣了?
這……不太對吧?
前世趙臻到了二十多歲,都上戰場殺敵了,臉頰上的嬰兒肥還沒有消掉,還有幾分餘韻呢!
見眼前的美貌少女只顧打量自己,眼中滿是審視之意,那清俊少年便低頭輕咳了一聲,道:「先請坐吧!」
宋甜這下確定這不是趙臻了——聲音聽著很像,可是趙臻的聲音帶著清泠泠的餘韻,特別好聽——這人不是趙臻!
她臉上的笑意早已消失,盯著眼前這人:「你是誰?」
這時候東暗間的門帘再次被人撩起,又一個身材高挑的少年走了出來,也是鳳眼朱唇,青綃直綴,布鞋淨襪,與方才那人一模一樣。
他雙手負在身後,鳳眼亮晶晶看著宋甜,抿著嘴笑了。
宋甜確定了,眼前這位,才是真正的趙臻!
她閃電般伸手捏了捏趙臻的臉頰,發現手感依舊,又軟又彈,這下徹底確定了,退後半步,端端正正屈膝行禮:「給您請安了!」
趙臻:「……」
宋甜又彈他的臉頰了!
見她認出來了,趙臻便擡手做了個手勢。
假趙臻見了,匆匆退下。
趙臻帶著宋甜進了西暗間,兩人在窗前榻上坐下,他這才問宋甜:「你是怎麼看出來不同的?」
連陳尚宮都沒看出他和替身的不同,宋甜到底是怎麼分辨出來的?
宋甜得意得很,大大杏眼中似有星光閃爍:「鰣魚呢?你不是說要請我吃鮮鰣魚麼?」
她上次來汗青書肆,趙臻親口答應她,「下次我得了鮮鰣魚,請你吃鮮鰣魚」。
宋甜怕他忘記,還特地跟他拉勾了。
趙臻見她笑得可愛,心裡似有春水蕩漾,整個人身心俱酥。
他移開視線,看著外面油綠的芭蕉:「放心吧,一會兒就可以吃了。」
宋甜見他耳朵尖紅紅的,便故意調笑道:「咦,耳朵紅了,臉怎麼沒紅?哦,原來是因為一路騎馬曬黑了!」
趙臻被她逗笑了,端起素瓷茶壺給宋甜倒了一盞清茶:「你到底怎麼認出來的?」
宋甜不肯說,故意賣關子:「等我吃到了鮮鰣魚再說吧!」
趙臻見她賣關子,翹起右嘴角笑了笑,帶著幾分俏皮:「我還給你準備了一壺玉梨春,配鰣魚吃正好。」
這時候外面傳來腳步聲,宋甜從窗子往外看,原來是琴劍提著食盒過來了。
兩人都收斂了笑意,各自起身用香胰子淨了手。
琴劍擺好酒菜,就退了下去。
四道冷盤,四道熱菜,葷素皆有,皆是罕見珍貴的身材,中間則是一尾蒸鰣魚。
這一頓飯宋甜吃得暢快極了。
酒足飯飽,又用香茶漱了口,宋甜倚著靠枕歪在榻上,待琴劍進來撤下席面炕桌,屋子裡只剩下她和趙臻兩個人,這才對趙臻說道:「想要我告訴你分辨真假的訣竅麼?湊過來一些。」
趙臻原本端正地坐著,見她如此放鬆,便也倚著一個靠枕在榻上躺著,他到底有酒了,聞言居然真的把臉湊了過來。
宋甜伸出兩根手指,在趙臻臉頰上捏了捏,笑嘻嘻道:「臻哥,訣竅就在這裡呀!」
趙臻:「……」
他躺了回去,也擡手捏了捏自己的臉頰,道:「我這臉臉肉特別煩人,我再瘦它都在,弄得我這麼大了,看著還是跟小孩兒似的,不夠莊重。」
宋甜飲了幾盞酒,有些暈乎乎飄飄欲仙。
她起身去摸趙臻的臉臉肉,誰知沒支撐住,一下子跌在了趙臻懷裡,臉正好貼在了趙臻胸前。
宋甜用力在趙臻胸前吸了一口氣,道:「好好聞啊!」
她又道:「我喜歡你的臉臉肉,摸著多好玩!」
前世作為幽魂跟著趙臻時,她好多次想摸趙臻的臉頰,手伸了過去,卻根本摸不到。
宋甜的臉貼在趙臻胸前,他耳朵都快滴血了,手足無措身子僵直躺在那裡,過了一會兒才道:「甜姐兒,我明日要出一趟遠門,大約到兩年後才能回來,你的及笄禮我趕不上了,我想——」
宋甜半日沒說話,趙臻這才發現她趴在自己身上睡著了——嘟著嘴還睡得挺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