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夏日夜晚「姐姐」來到 「……
2024-08-13 16:38:39
作者: 平林漠漠煙如織
從樊家酒樓出來, 趙室、趙致和趙臻三兄弟戴上眼紗,在眾護衛簇擁下騎馬去了趙致在京城西郊的莊園。
這個莊園說是莊園,其實是一個占地廣闊景致極美的皇家園林, 名喚金明池,金明池的「金池夜雨」是京城十景之一。
趙致十六歲生日時,永泰帝把金明池這座皇家園林, 賜給了趙致做生辰禮物。
華美絕倫的皇家園林,如今成了趙致的私家莊園。
進了金明池, 趙臻兄弟三人都放鬆之極,去掉眼紗, 約了個彩頭,到賽馬場開始賽馬。
這場賽馬, 贏的自然是趙臻。
他酷愛騎射, 得空便去習練,騎術一向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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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致吩咐小廝把作為彩頭的一千兩銀票交給琴劍, 含笑道:「阿臻,每次賽馬你都贏,快把我的王府小銀庫給贏空了, 我可到哪裡打饑荒去。」
趙臻左手背在身後, 右手拿著馬鞭甩著玩,神情放鬆, 口中道:「每次給父皇寫青詞, 贏的人不都是二哥你麼?父皇賞你那麼多東西, 只差把他老人家的宮中內庫給你了, 你還要打饑荒?」
他不愛讀書,更不會寫那些勞什子狗屁不通的青詞,偏偏父皇喜歡, 常常約下彩頭,命他們兄弟三人當場寫就,只是每次贏的人都是韓王趙致。
趙臻說著話,鳳眼眼波流轉,看向大哥太子趙室,又轉向二哥韓王趙致。
他不懂青詞,可大哥懂啊,大哥不但懂,而且寫的很不錯——東宮那些侍讀學士,都說大哥所寫青詞乃是上品。
趙室臉上還帶著怡人的笑,眼中的笑意卻漸漸消逝——他為了討好父皇,在青詞上下了不少功夫,自認為兄弟三人中數自己寫得最好,可是每次在父皇面前評較,最後贏的都是老二趙致。
幼時他還不解,長大後如何還不明白,父皇就是偏心唄!
老三趙臻一向沒心沒肺,不知難過,可趙室卻一直很難過。
大家都是父皇的兒子,為何父皇只疼愛關懷趙致?明明自己才是嫡長子,是太子,是皇位繼承人。
趙致總覺得趙臻是在挑撥太子和自己的關係,卻又不能肯定——趙臻這孩子不愛說話,偶爾開口了,也總是直來直去沒有什麼心思。
他微微一笑,道:「我命人拿了帖子去請朝中那幾個風流博浪的年輕官員了,待人到齊,再讓人在船上擺上筵席,安排幾個絕好的女子服侍,咱們兄弟今日與朝中年輕俊傑泛舟湖上,品酒作詩,賞鑒美人,如何?」
趙室沒有拒絕。
他身為儲君,朝中年輕俊彥卻都圍在韓王趙致周圍,確實令他煩心。
趙室想看看趙致是如何籠絡那些前途光明的年輕官員的。
趙臻卻甩著馬鞭,把馬鞭甩得噼啪直響:「我不耐煩作詩,最煩那些酸文假醋的文官,你們玩吧,我要回王府。」
趙致笑容狡黠:「阿臻,你是不是要去會今日在樊家酒樓見的那個小美人?她是你府里的小女官吧?長得可真是精靈可愛,跟小仙子似的!」
他早讓人探聽了,那個美貌少女,正是趙臻王府中的小女官,名喚宋甜,其父宋志遠乃是宛州提刑所副提刑,也是宛州有名的富商。
趙臻似沒聽出趙致話中的威脅之意,哼了一聲,道:「你們玩那酸溜溜的把戲吧,我要走了!」
他洒然一揖,搖著馬鞭往前去了。
琴劍和棋書忙牽著馬跟了上去。
趙致桃花眼微微眯著,看著趙臻認蹬上馬打馬遠去。
他這個三弟,到底是真的對皇位權勢沒有興趣,還是假的對皇位權勢沒有興趣,他一直看不透,不過早晚他會弄個清清楚楚。
這幾日得尋個時間,見一見安插在豫王府的姚素馨,好好問問她趙臻在宛州的情況。
離開金明池莊園後,趙臻徑直回了福安巷的豫王府,在房裡打熬了半日身子,洗罷澡又開始讀宋甜讓他讀的戚繼光所著兵書《練兵實記》和《紀效新書》。
他讀得很慢,不懂的地方就做下標記,預備去向藍冠之的父親請教。
待到天黑透,趙臻叫來琴劍和棋書,喬裝改扮後三人溜出了正院,神不知鬼不覺從豫王府後巷棋書的家出了王府。
自從聽到宋甜的那句「爹爹,這就是豫王」,接下來的這段時間,宋志遠一直呆呆地坐在那裡。
宋甜也不管他,叫了女侍進來,自顧自點了幾樣酒樓的招牌菜餚,要了一壺京城有名的玉梨春酒,又吩咐女侍沏一壺雀舌芽茶送過來。
女侍很快就送了茶過來,給宋甜和宋志遠一人斟了一盞。
宋甜端起茶盞嘗了嘗,覺得口感清淡,回味卻甘甜,的確是上好的雀舌芽茶,便慢慢品嘗著,等著她爹回過神來。
宋志遠肉身坐在那裡,靈魂卻在經歷飛馳人生,從宋甜被豫王寵幸開始,經過宋甜成為豫王侍妾,被封為豫王側妃,生子,豫王登基,宋甜封妃,宋甜的兒子成為太子這些過程,最終的結局是宋甜的兒子、他的外孫成為新皇,他則作為新皇的外祖父,得意洋洋地享受徐太師和黃太尉的奉承……
這時候外面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接著四個女侍就各自托著托盤走了進來。
待女侍把菜餚湯饌都擺好,宋甜也不要她們侍候,讓紫荊給了賞銀,吩咐她們退了下去。
宋甜又安排紫荊和宋桐在閣子外安桌用飯。
待閣子裡只剩下父女二人,宋甜這才招呼她爹:「爹爹,醒醒吧!」
宋志遠這才清醒了過來,接過宋甜遞來的銀箸,隨意夾了些菜吃了,又喝了兩盞酒,這才感嘆道:「豫王生得可真好看啊,這就是所謂的龍章鳳質吧!」
宋甜也不理他,只顧自己吃。
這家酒樓的黃河鯉魚有好幾種做法,宋甜點了糖醋鯉魚和酸辣魚片湯,糖醋鯉魚湯汁酸甜鮮美,魚皮焦脆,魚肉細膩,酸辣魚片湯又酸又辣又鮮,實在美味極了。
宋志遠想到方才豫王主動和宋甜說話了,看宋甜的眼神越發慈愛起來,還主動拿起湯勺給宋甜添湯,聲音也溫柔了許多:「甜姐兒呀,豫王素日喜歡什麼?」
他預備投豫王所好,讓豫王重視宋甜一些。
宋甜把銀調羹放下,又去夾素菜,口中道:「豫王喜歡騎馬射箭。」
宋志遠馬上道:「那我弄幾匹名馬送給豫王!」
宋甜當即道:「爹爹,豫王的馬,都是精挑細選的名馬,普通馬他不喜歡。」
宋志遠:「……寶劍贈英雄,我若是送他名刀名劍呢?」
宋甜擡眼見爹爹眼巴巴看著自己,笑眯眯道:「爹爹,我不是說了麼,豫王很喜歡我,你待我好,豫王自然心裡喜歡了。」
宋志遠打量著女兒,心道:豫王生得跟天仙似的,眼光必定也高,甜姐兒雖然美貌,卻幼稚得很,豫王怕是把她當好玩的小孩子看,故意逗她,還是不要信她的好。
甜姐兒才十四歲,往後日子多如樹葉兒,慢慢再往後看吧,不宜操之過急……
晚些時候我先去見黃連,向黃連請教豫王在陛下那裡是否得寵,再安排接下來的行動……
父女倆各懷心思用罷午飯,坐在雅間裡品茶,吩咐宋桐去結帳。
宋桐很快回來了:「老爺,掌柜說有人替咱們把帳給結了,小的問是誰,掌柜卻不肯說。」
宋志遠疑心是豫王吩咐人結的帳,心中甚是歡欣,面上卻頗為平靜,帶著宋甜離開了酒樓,回柳條街去了。
宋甜想著爹爹中午飲了差不多兩壺玉梨春,就把宋志遠送到外書房,吩咐宋梧安頓宋志遠在書房歇下,然後才帶著紫荊回了後面園子。
睡罷午覺起來,宋甜呆在房間裡研究改良解毒藥方,一下午沒出去。
上次在宛州家裡救治服毒自盡的錢興娘子,對宋甜來說是極難得的經驗,她路上想了一路,如今終於有時間有地方來改良配方了。
到了用晚飯時候,田媽媽帶了小丫鬟來給宋甜送晚飯。
宋甜有些詫異:「我爹不在家麼?」
若是她爹在家,田媽媽一般是在前面服侍她爹用飯的。
田媽媽一邊擺飯,一邊道:「老爺睡醒起身,就去黃太尉府上了,臨去交代不要預備他的晚飯。」
宋甜心道:爹爹去見黃連,難道是和黃連商議派大夥計到林七船上的事?
西間門上未掛門帘,田媽媽一眼看到裡面書案上擺著兩排油紙,油紙上都是些色澤各異的碎末,忙道:「姑娘,西間書案上那些碎末子是什麼呀?」
宋甜原本正在出神,聞言忙笑著道:「是我學著配藥呢,田媽媽你別管我。」
她心裡記掛著那些還未配好的藥,匆匆用了幾口,便讓人收拾下去,自己又進了西間開始忙碌。
待終於重新配好解毒藥,宋甜這才鬆了一口氣,趴在榻上讓紫荊給她捶背按腰——她坐了太久,以至於腰酸背痛,頗為難受。
紫荊一邊用胳膊肘碾壓宋甜的背,一邊道:「姑娘,老爺給的那個皮匣子,我按照你的吩咐,鎖在咱們要帶回王府的那個皮箱裡了。」
宋甜「唔」了一聲。
紫荊又道:「姑娘,明日你帶我逛街去,好不好?」
宋甜滿口答應了下來:「京城女子引領全大安女子衣飾妝容的風尚,明日咱們去逛一逛,看一看,買些新衣服新首飾新香膏脂粉。」
兩人正絮絮說著話,外面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便傳來小丫鬟桃枝的聲音:「大姑娘,外面有個姑娘來見您,田媽媽讓我來通稟!」
宋甜心跳忽然有些快,她一骨碌爬了起來,理了理裙子就要外走,口中道:「桃枝,那姑娘長什麼模樣?」
桃枝褔了福,道:「那姑娘個子挺高,長得挺好看,就是瞧著冷冷的,不愛搭理人!」
宋甜心跳更快了,臉頰也熱熱的,她急急下了台階,往前疾走:「是我一個頂好的閨中膩友,我這就去接她!」
宋家宅子不大,宋甜很快就跑到了二門那裡——二門那裡掛著一對燈籠,田媽媽正陪著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孩子在說話。
從側面看,那女孩子身上穿著白綾豎領對襟窄袖衣,深藍繡花褙子,系了條玄丁香色織金裙子,身材細條,體態端莊清貴。
宋甜單是看到側影,就知道是誰了,當即喜滋滋道:「臻姐姐,你來看我了!」
那女孩子聞言,轉身看了過來,鳳眼朱唇,肌膚白皙,清麗之極,簡直是宋甜見過的最好看的「女孩子」了。
宋甜這些日子都是一個人,有一段時間沒見「她」了,今日見到也只是匆匆一瞥,因此激動得很,忘記「臻姐姐」其實是「臻哥哥」了,一把撲了上去,把這位「臻姐姐」抱在懷裡,雙臂環住「臻姐姐」纖瘦的腰,把臉埋進她的頸窩:「臻姐姐,我好想你!」
她真的好想趙臻啊!
趙臻僵在了那裡,雙手直直垂下:「……」
宋甜這小姑娘,也太熱情了吧?
看來她真的是很想我啊!
也許她是把我當哥哥了,嗯,有這樣一個妹妹,似乎也不錯。
被宋甜緊緊擁抱著,趙臻覺得胸臆之間滿滿當當的,白日因為金明池而產生的不平、憤懣、難過,都一掃而空。
恰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說話聲,接著便是宋桐的聲音:「老爺喝醉了,田媽媽快來接老爺!」
宋甜顧不得別的,拉著「臻姐姐」的手就往裡跑,口中道:「田媽媽,我帶臻姐姐往後面去了,你讓爹爹別來打擾我們!」
田媽媽答應了一聲,忙吩咐紫荊帶著「臻姐姐」的兩個丫鬟去園子裡,自己到外面迎接宋志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