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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皇船艙內權錢交易 「日後不……

2024-08-13 16:38:03 作者: 平林漠漠煙如織

  烏篷船停靠在了簡陋的碼頭上。

  一個黝黑瘦小約莫二十七八歲的無須男子鑽出烏篷船,跳到了碼頭上。

  一個青衣小廝背著氈包打著傘跟在他的後面。

  黃連打著傘立在那裡。

  衛士隱蔽地散在四周警戒。

  那男子走上前,拱手行禮:「卑職見過太尉大人。」

  他又道:「太尉大人迎接花石綱辛苦了。」

  「為陛下效力,哪裡敢說辛苦,」黃連微笑,「倒是蔡長史,人在王府,心在京城,也算是勞心勞力了。」

  蔡長史上前給黃連行了個禮,嘴角扯了扯:「蔡某是豫王府的屬官,自然該多用些心的。」

  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漫步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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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連的衛士早在湖邊撐起了一張大油紙傘,傘下是兩套釣魚器具和兩個竹凳。

  蔡長史坐在凳子上,一邊往魚鉤上掛魚餌,一邊道:「宛州城內文官由知州江大人領頭,連同地方統制、守御、都監、團練和各衛掌印千戶等武官,清蹕傳道,人馬森列,專門在宛州城西宋家莊園設宴以待太尉大人,誰知太尉大人竟在這幽僻之處等著蔡某人。」

  黃連懶得同他廢話,直接問道:「豫王到宛州後,每日在做什麼?」

  豫王府外松里緊,尤其是豫王內宅,被陳尚宮管理得滴水不入,他安插在豫王府的人,至今沒有傳出關於豫王的有價值的消息。

  蔡長史瞅了黃太尉一眼,知道他想知道什麼,決定賣黃太尉一個好:「豫王好動,每日不是呆在獨山衛所,與那幫糙漢子大兵呆在一起,就是在王府內院散散步寫寫字,倒也未曾結交文官。」

  他和黃太尉都是永泰帝的人,只是歸屬不同系統,都明白永泰帝最怕皇子結交文官。

  黃太尉得到了有效消息,不禁微笑,也坦誠道:「豫王不結交文官,陛下也就放心了。」

  蔡長史和黃太尉相識於微時,此時與幼時舊交相見,又在這偏僻幽靜之地,忍不住就說了實話:「陛下也太小心了,也就三個兒子,還這樣防備……」

  雨滴落在湖面上,激起無數漣漪,遠處群山隱隱,似在煙霧中一般。

  黃太尉眼睛注視著前方湖面,聲音很低:「你自幼在御書房服侍,書也讀了不少吧,難道不知道我朝迄今為止,沒有一個皇帝壽終正寢?不是被兒子逼宮,就是被兄弟刺殺……陛下不得不防啊!」

  蔡長史道:「那為何不防備韓王?」

  黃太尉笑了笑,道:「是人都會偏心。陛下寵愛蕭貴妃,疼愛蕭貴妃所出的韓王,也是人之常情。」

  兩個人都沉默了下來。

  片刻後,蔡長史起身告辭,登船離去。

  麒麟湖與鴨河相通,他乘的船能夠直接駛入宛州城。

  黃太尉目送蔡長史的船消失在雨霧蒙蒙的水面上,吩咐衛士:「回宛州城吧!」

  這一面之後,再與蔡和春相見,他是高高在上的殿前太尉,蔡和春是豫王府的長史官,他們只是官場上有一面之交的人罷了,多年前他們在潛邸的往事,早已被歲月湮沒……

  黃太尉剛在馬車坐定,就有一個極不顯眼的衛士匆匆跑了過來,湊近車窗低聲回稟道:「啟稟太尉,屬下探得方才那女子,乃是宛州金吾衛衣左所副千戶宋志遠的獨女,閨名喚作宋甜。」

  黃太尉聞言,沉默片刻,道:「先回皇船上吧!」

  昨日酒宴上,宋志遠經由他的親信,單獨給他請安行禮,孝順了三千兩銀子給他,想買一個實職。

  難道今日與宋志遠獨女的相遇,乃是宋志遠的安排?

  這也不對啊,宋志遠怎麼會知道他的行蹤?

  也罷,晚上的酒宴就要再見,到時候叫了宋志遠進見,用言語試一試便知。

  宋志遠接受知州江大人囑託,代表宛州的文武官員做東,在城西莊子設晚宴請黃太尉。

  他請來了宛州最好的廚子,備好了上好肴饌,請了宛州最出眾的歌妓和小優在莊子上候著。

  待一切齊備,雨也停了,宋志遠就請了江大人並宛州眾官員來觀看筵席。

  江大人今年三十五六歲年紀,是正經的兩榜進士,極會做人做官。

  他帶著眾官員看了一遍,見大花廳內掛著描金大紅燈籠,鋪著嶄新的紅氈,全套的紫檀桌椅,鋪設著錦繡桌幃,妝花椅甸,為黃太尉準備是吃看大插桌,為他和蔡長史準備的是觀席兩張小插桌,其餘地方文武官員都是是平頭桌席,歌姬小優一旁候著,只等主客來到。

  看罷筵席,宋志遠陪著江大人等官員在一旁的卷棚內喝茶等候。

  一直等到了天黑時分,差役才來回報,說黃太尉大轎來了。

  眾官員忙去迎接,卻見黃太尉坐了八擡八簇銀頂大轎,被無數執事人役跟隨簇擁著過來了。

  蔡長史始終未至。

  眾人一直飲宴到了深夜,又把黃太尉恭送到了泊在運河碼頭的皇船上。

  黃太尉登了船,眾官員卻依舊不敢散,由江大人帶領著在岸上候著。

  這時一個小廝從皇船下來,對著眾官員拱手行了個禮,道:「太尉請宋志遠宋大人過去說話。」

  眾官員都看向宋志遠,都頗為驚訝——宋志遠雖有錢,卻只有一個用錢買來的職銜,連實職都沒有,為何獨得黃太尉青睞?

  宋志遠心裡有數,知道是自己送給黃太尉的三千兩銀子起了作用,卻故意裝作吃了一驚,眼睛瞪得溜圓,做作一番後隨著小廝上了皇船。

  船房內甚是寬敞清雅。

  黃太尉已換上了月白直綴,閒適地坐在圈椅上,見宋志遠上前行禮,也只是說了句「請起」,自有小廝上前引宋志遠坐下。

  寒暄兩句後,黃太尉便直奔主題:「宋大人,昨日席上曾聽你提到令愛,我隱約記得令愛尚未及笄,還未曾許人家。」

  宋志遠心中連連嘆氣,面上卻春風和暢,恭順異常:「啟稟太尉老爺,小女今年十四歲了,的確未曾許人家,不過——」

  「不過什麼?」黃太尉眼神銳利看向宋志遠。

  昨日宋志遠可是巴結得很,頗有把女兒許給他侄子之意。

  宋志遠在心裡埋怨著先斬後奏的宋甜,口中解釋道:「豫王府遴選女官,小女舅父在豫王府做校尉,本著一片疼愛甥女之心,就給小女也報了名。」

  黃太尉這下全明白了。

  宋志遠昨日酒宴提到自己的獨生女,還提到了以後的過繼問題,的確有聯姻之意,誰知豫王府遴選女官,他的大舅子越俎代庖給他女兒報了名。

  想到在麒麟湖見到的那個叫宋甜的女孩子,不知為何,黃太尉總覺得莫名的熟悉,心裡不由自主軟綿綿的,覺得她稚弱可憐,想要保護她,照顧她,給她庇護……

  他不知道這種情感類似父愛母愛,還想著是因為宋甜長得特別的我見猶憐,沉吟了一下,含笑看著宋志遠,意味深長道:「日後不管令愛中選或是落選,宋大人請務必寫信告知在下。」

  宋甜若是中選,他自有安排,也許可以讓宋甜成為他的暗探,為朝廷效力。

  宋甜若是落選,他打算讓宋甜嫁給侄兒黃子文,這樣也可以對宋甜有所庇護。

  黃太尉身為太監,自然是沒有子嗣,早有意過繼侄兒黃子文為嗣子。

  宋志遠聞言大喜,忙起身長長一揖:「下官多謝太尉美意。」

  黃太尉十分愛財,卻一向取之有道,想到自己收了這宋志遠三千兩銀子,總得有所回報,略一思索,道:「出京時,陛下賜了我幾張空名告身劄付,你又無實職,我安排你在宛州提刑所做個理刑副千戶,你可願意?」

  宋志遠簡直喜出望外,當即拜倒在大紅地氈上:「多謝太尉,太尉之恩,下官粉身碎骨,莫能報答一二!」

  黃太尉微微一笑,吩咐小廝侍候,當場籤押了一道空名告身劄付,提筆填上宋志遠名字。

  宋甜隨金太太回到了王府後巷金宅。

  謝丹帶著一個身材小巧容顏俏麗的少女在二門迎接,正是謝丹的表妹李玉琅。

  李玉琅的父親是淅川衛所掌印千戶李忠。

  李忠所在的淅川衛所,隸屬豫王府,因此也給女兒報名參加了豫王府的女官遴選。

  他想著金雲澤在豫王府當差,因此送女兒李玉琅來金宅作客,好打聽一下豫王府這次女官遴選的情況。

  宋甜記得前世李玉琅嫁給了陝州王都監的次子,隨其夫前往京城,曾去太尉府見過自己。

  後來黃太尉倒台,她們就再也沒見過面。

  如今與李玉琅重逢,想起前世舊事,宋甜覺得似一場夢一般。

  李玉琅和宋甜年齡相仿,又都活潑好動精力旺盛,因此頗為投契,很快熟悉起來,談笑著往金家後園盪鞦韆玩耍去了。

  第二天正是三月三上巳節,宛州風俗是要到獨山踏青登高的,李玉琅想要去獨山踏青登高,便和宋甜一起攛掇謝丹去求金太太。

  謝丹卻不肯去,笑著道:「爹爹和大郎都不在家,母親不會允許咱們出去玩的。」

  三個人正亂成一團,宋家卻派了小廝宋竹領著馬車來接宋甜了。

  宋甜心中警惕,便叫了宋竹進來,問他道:「我爹不是要帶著二娘三娘在莊子上住兩日,怎麼這麼快就來接我了?」

  宋竹拱手行禮:「大姑娘,老爺得了實職,新升了宛州提刑所理刑副千戶,命小的接了大姑娘回去。」

  宋甜一聽大驚——前世她爹就是把她許給了黃子文,換得了宛州提刑所理刑副千戶這個實職,這世她爹是用什麼換的?

  她當機立斷,告辭了金太太等人,乘馬車回了臥龍街宋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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