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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極品婆婆

2024-08-12 18:26:23 作者: 芒鞋女

  陸建設煩透梁蘭芬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她抓著陸明文不依不饒就算了,還讓全村人看陸明文出醜,怎麼說陸明文跟他一個姓呢,傳到其他生產隊,保不齊認為是他兒子,他丟不起這個臉,一回村他擱下籮筐就鑽進了豬場。

  好巧不巧,薛花花不在。

  偏偏保管室又傳來梁蘭芬催命符似的喊聲,陸建設耳朵快爆炸了,誰說女知青柔弱老實來著,就梁蘭芬這嗓門,等她有了點年紀,跟劉雲芳沒什麼兩樣。

  他只想趕緊把事情解決了送梁蘭芬走,暴躁的應了聲,火急火燎就去了小山坡,他平時吆喝的地方,大聲說了下工後到保管室集合開會的事,緊接著問社員們有沒有看見薛花花,得到此起彼伏沒有的回答後,他氣都不帶喘一下的奔去了薛花花家裡。

  陸明文什麼都不知道的在搓草繩,見他來了,笑得一臉傻樣的把草繩給他看,陸建設心累得慌,想和他說點什麼,又怕嚇得他窩在家當縮頭烏龜,算了,等他到了保管室,該知道的自然就知道了。

  他把生產隊找遍了都沒找到薛花花的人影,他不死心,問劉雲芳打聽薛花花的下落,劉雲芳坐在院壩里挽柴,看他火燒眉毛似的,連身上那件只去公社穿的軍綠色上裝都沒脫,不禁多嘴問了句,「你找花花有什麼要緊事?」

  陸建設又急又氣,兒子被人壓榨得擡不起頭了,薛花花怎麼只關心幾頭豬,難道她兒子還沒幾頭豬重要?同樣的事兒擱劉雲芳身上,早拿著菜刀衝到知青房去了,他是不懂薛花花怎麼想的,但他確信薛花花不是好惹的,敢把他忽悠給她做靠山的,哪兒會是什麼省油的燈。

  於是,他沒繼續瞞著,「梁蘭芬咬定明文作風有問題,要求開會批評,下工後在保管室集合,我給她先透個氣。」陸建設承認,他期盼薛花花整治整治梁蘭芬,從公社幹部公布工農兵大學生名額後,梁蘭芬整個人像瘋癲了,字字不理社會主義建設,不離艱苦奮鬥自強不息,逮著誰不認真幹活,把人家批評得體無完膚,連小孩都不放過,村里奉承巴結她的女同志多,討厭憎惡她的男同志也不少。

  薛花花不殺殺她的銳氣,在她離開村里前,村里是別想清靜了。

  劉雲芳以為豬場出了啥問題,沒想到是這個,火氣蹭蹭蹭上了臉,「她咋不撞牆死了算了,活在世上禍害人,明文前兩年的工分全叫她拿走了,她還有臉?不行,花花咽得下這口氣我咽不下,明文怎麼說是咱陸家的,老娘忍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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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扔了手裡挽好的柴捆,抖了抖衣服上的灰,腳底抹油的沖了出去,陸建國沒來得及叫住她,就看她雙手扒著小路邊的李子樹,手腳麻溜的爬了上去,如猴子爬樹似的,兩下就爬到了最頂,上半身擠在枝葉中,嘹亮的放響了喉嚨,「花花吶,薛花花吶,薛花花吶……」

  老遠的竹林里驚飛出一群鳥雀,盤旋許久找不著樹枝棲息。

  得,有劉雲芳這個喇叭,後邊基本沒他什麼事了。

  「薛花花吶……梁蘭芬狗日的要批你家明文吶……薛花花啊,你跑哪兒去了啊……」劉雲芳站在樹枝最頂,雙手扒著枝椏,整個上半身露出枝葉,頭上飄著多白雲,仿佛驟然下凡的聒噪神仙。

  劉雲芳一吆喝,地里幹活的,池邊洗衣服的,山里撿柴的,都聽到了,連去隔壁生產隊走親戚回村的孫桂仙都聽到聲兒了,她先是一愣,隨即精神一震,媽的,她憋屈好多天了,要不是因為偷糞家裡人不給她好臉色,早跟梁蘭芬干一架了。

  昨天她除自留地的草,蹲久了雙腿發麻,就坐地里緩解會兒,屁股剛挨著地,梁蘭芬跟鬼似的瓢了出來,站在羊腸小道上,雙手叉腰大聲指責她偷奸耍滑,自家的地都不用心,隊裡的莊稼估計更是敷衍,噼里啪啦的訓了足足半個小時。

  至於到底訓了些啥,很多她聽不懂記不住,反正不是啥好話,當時她就想糊她一臉泥了,想到劉老頭越看她越不順眼,終究忍了下來。

  結果回到家,劉老頭借題發揮又罵了她頓,還說梁蘭芬罵她罵得對,自己的事都做不好,更何況是公家的,她算是看清楚了,多年來劉老頭好不容易翻身,可不得使著勁兒罵她,而且罵她的話都是一長串一長串的,肯定跟梁蘭芬學的。

  她好欺負,薛花花可不是軟柿子,等著,非打得她姓啥都不知道。

  孫桂仙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回村,直接奔去保管室,保管的打場院壩邊有塊小土坡,差不多兩人高,陸建國開會都是站上邊說,她到的時候,山坡前站著好些人了,俱是拿著鋤頭鐮刀提前下工地男同志,他們都是衝著薛花花來的。

  孫桂仙往第一排擠了擠,奈何男同志力氣大,紋絲不動站著,日了狗了,這積極性,比分肉開會的時候都厲害,她擠不到第一排,索性站第二排的正中,剛站定,不遠處又來了很多人,男男女女都有,孫桂仙忙叉開腿,霸占著兩位置,留一個給劉老頭,讓他見識見識他心目中的積極知識分子是怎麼被薛花花打得落花流水的。

  薛花花和李雪梅去了很遠的地兒割豬草,一邊天亮得通透,一邊黑沉沉的,接下來恐怕有暴雨,她想著多割些豬草回去堆著,之後真連著幾天雨的話,她們還能在隔壁生產隊割豬草,為此她還把陸建勛帶上了。

  所以她是聽不到劉雲芳撕心裂肺的吶喊的,多個人幫忙,速度又拉上來許多,這個生產隊沒有養豬,隨處可見許多豬草,她挑著籮筐,背著背簍,陸建勛背了個背簍,差不多裝滿了三人才往村走,路上稀稀落落的割豬草將背簍滿上。

  陸建勛運氣好,在桑樹上掏到兩個鳥窩,撿著六個鳥蛋,薛花花給了李雪梅一個,剩餘的讓陸建勛用桑葉裹著別打碎了,回到村,遠遠的就看見保管室聚集了黑壓壓的一片人,陸建勛喜不自勝,「媽,是不是隊長決定年中分糧啦?咱快點……」

  薛花花閃了閃肩頭的扁擔,聲音喜怒不明,「山坡上站著的是明文吧?」

  陸建勛定睛一瞧,不是他眼力多好,而是想起了上午梁蘭芬那番話,他沉了臉,「還真是二哥,梁蘭芬可真不要臉的……」

  再望去,山坡上多了個人,手指著陸明文說著什麼,明顯是梁蘭芬在欺負陸明文,他揮了揮手裡的鐮刀,問薛花花,「媽,要不要我上去威脅她兩下。」薛花花教他們很多事,反反覆覆提起的就是一家人就團結,齊心協力,家裡的條件才會越來越好。

  薛花花繼續往前走,「不用,我們去聽聽說了些啥。」

  山坡上,梁蘭芬意氣風發。

  「不怕吃苦,不怕犧牲,誰要是阻止我們吃苦,阻止我們犧牲,他就是社會主義的絆腳石,我們應當在自己內部肅清一切好逸惡勞的思想,像陸明文同志阻攔我們艱苦奮鬥的行為應該嚴厲打擊,要曉得,只有堅持黨的領導,堅持社會主義道路,我們的日子才會越來越好。」

  「知青下鄉是響應號召,來農村這片廣闊的天地干一番作為的,陸明文這種偏幫偏乾的作風,是阻止大家自力更生自給自足,是給社會主義建設抹黑,我們應該杜絕這種風氣,打起精神,自強不息……」

  山坡下,人人睜著死魚眼,面無表情。

  梁蘭芬以為大家聽進去了,在反思自己話里的意思,氣勢越是囂張,眼神不期然的略過人群外挑著籮筐的婦女,鼻孔重重哼了聲,正欲說點什麼,就看薛花花丟下籮筐和背簍,使勁鼓起掌來。

  在鴉雀無聲的人堆里,丁點的聲音便分外響亮,何況是拍手鼓掌的聲音,社員們幾乎沒有任何思考,像是被牽引的木偶似的,跟著拍手鼓掌,孫桂仙回過神,心頭嘔死了,尤其看她旁邊手舞足蹈的劉老頭,氣不打一處來,揚手就拍巴掌過去,直直拍到劉老頭精瘦的胳膊上,孫桂仙暴跳如雷,「媽的,薛花花哪兒去了,她到底來不來啊。」

  她真快給氣瘋了,這一刻,恨不得陸明文是她兒子,她撲上去絕對扇梁蘭芬兩個大耳巴子,叫她黑著良心胡說八道。

  余光中旁邊有人往山坡上走,她隨意一瞥,整個人如打了雞血似的興奮不已,又有恨鐵不成鋼的成分,「花花,你咋才回來啊?」

  再不回來,陸明文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梁蘭芬說的大道理她以前聽都沒聽過,但她知道梁蘭芬說的不對,至於哪兒不對,她說不上來。

  薛花花彎著腰,走得很慢,經孫桂仙提醒,所有人都看到他們翹首以盼的人物登場了,不由得脊背一直,炯炯有神的看著薛花花,至於雙手,趕緊垂下,一眨不眨的等著好戲開場。連旁邊麻木不仁的陸建國臉上都有了表情,他是聽過薛花花背領導人語錄的,張口就來,比公社幹部都牛逼,梁蘭芬,遇著對手了。

  梁蘭芬感覺氣氛不對,剛才社員們個個神色莊重而認真,薛花花一出現,好多人變得浮躁起來,她挺了挺肩,「薛花花同志,矯正不良風氣最重要的是靠家人監督,你是陸明文同志的母親,來說說你準備如何幫助他改正吧。」

  梁蘭芬可不怕薛花花,新仇舊恨都給她記著呢,當著整個生產隊社員的面,薛花花總不至於動手打她吧。

  挑釁的揚了揚眉,只看薛花花塌著肩走到她跟前,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擡起手扇了她耳光,偏她毫無準備側著臉,左臉結結實實貼在她手掌,掌心的老繭颳得她臉頰生疼,眼淚不受控制的掉了出來。

  薛花花臉上堆著笑,揚起手就給了她巴掌。有些人,不打不長記性,不打下次還會再搗亂,兩巴掌下去,她的手臂有點酸,甩了甩,轉身看著下面。

  社員們難以置信的瞪大眼,一臉發懵,一聲不吭直接動手,要不是他們沒眨眼,可就錯過這千載難逢的場景了。

  轟然,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尤其是被梁蘭芬批評過的男同志,拍手拍得手臂肌肉都繃起來了。

  只見梁蘭芬哇的聲,眼淚噴薄而出,大叫一聲就要撲過去打薛花花,嚇得山坡下的人一陣膽顫,薛花花不慌不忙舉起另只手,揮著鐮刀就朝梁蘭芬臉上落下,嚇得梁蘭芬身子一歪,差點從山坡上滾了下來,好不容易穩住身子,整個人狼狽的癱坐在地上,淚水糊了整張臉。

  「老娘吃過的泥比你吃過的飯還多,老娘的兒子老娘不會教?要你指手畫腳?你是從哪個石頭縫裡蹦出來的?」薛花花揮著鐮刀,慢慢抖了抖肩,霸氣的挺直脊背。

  臉上仍帶著笑,卻讓所有人打了個冷戰,「阻止你吃苦阻止你犧牲是社會主義絆腳石?那你找公社幹部說你要紮根農村,在這廣闊的天地揮灑汗水,完完整整的融入農民力量中來,你去說,哪個公社幹部敢阻止你滿腔奉獻的熱血,我薛花花第一個不放過他。」

  梁蘭芬身體抖了抖,咬著唇,哭得更厲害了。

  「小姑娘家家的,動不動就哭,來來來,嬸子扶你起來。」薛花花友好的伸出手,不顧梁蘭芬緊繃的身體,直直將她扶了起來,還十分貼心為她拍了拍衣服褲子上的灰,梁蘭芬繃著神經,生怕薛花花手裡的鐮刀割到她,在她膽戰心驚中,只聽薛花花說,「來來來,嬸子跟你把話講透,可以罵娘,但不准記仇……」

  梁蘭芬心底那股傲勁兒泄了個徹徹底底。

  但薛花花不打算放過她,「你還說什麼來著?哦,明文偏幫偏干,阻止你自力更生是不?」

  迎上薛花花似笑非笑的目光,梁蘭芬拼命的想搖頭否認,然山坡下的社員整齊劃下答道,「對,她就是這麼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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