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高翠蘭帶頭拎了一籃子生蚝， 生蚝還在滴著水，旁邊的桂花嬸拎著雞冠通紅的大公雞，一隻母雞。

  呂司藥拎著一袋子還在爬的猶豫，童馨媽拿著一盒高級點心。

  王站長挑了兩筐蔬菜過來， 辣椒茄子西紅柿青菜芹菜胡蘿蔔應有盡有， 還有一些熟面孔的人舉著一隻大王八，甩著長長的帶魚， 大螃蟹， 排骨，鯉魚， 蘋果橘子柿子石榴香蕉等等水果……

  有從門口擠進來的， 有從欄杆外面扔進來的，甚至還有不想跟人擠了，想越欄爬進來的。

  最誇張的是還有一個胖嘟嘟的大師傅，正舉著一個完整的豬頭。

  穆冰瑩：「……」

  她真的是被驚呆了。

  請記住𝖻𝖺𝗇𝗑𝗂𝖺𝖻𝖺.𝖼𝗈𝗆網站，觀看最快的章節更新

  完全呆滯了， 反應不過來。

  「你們這是幹什麼？」顧長逸正在客廳接待老丈人和村裡的木匠，從窗戶看到了外面的一幕，走出大門，發現外面比他想像得還要誇張。

  後面跟出來的穆德厚和穆八叔，看到外面擠滿人的場面， 再看到每個人手上拿的東西，幾十歲的人， 也情不自禁瞠目結舌， 對於女兒的出息，心裡又上升了好幾個檔次。

  這得出息成什麼樣， 才能讓人心甘情願送來這麼些東西， 每一樣都值不少錢呢。

  穆德厚忙上前走到女兒身邊， 「瑩瑩，這些東西可不能拿。」

  「您是小穆的爸爸吧？」高翠蘭作為代表站在最前面，臉上掛著熱情笑容，「小穆媽，桂紅大姐跟我關係處得可好呢，每回小穆回家，她都讓小穆帶些東西給我吃。」

  「啊，是，我也聽說過你。」穆德厚點著頭，女兒家的事，他沒有出頭去說什麼。

  「翠蘭姑，你們怎麼拿了這麼多東西過來，我可不能收啊。」

  穆冰瑩說完，顧長逸掃了一圈東西道：「主席同志都不拿群眾一針一線，你們不會是想害我媳婦吧？」

  熱鬧的場面突然停頓下來。

  作為代表的高翠蘭怔了怔，忙道：「怎麼會害小穆，我們這是喜歡她。」

  「你們條件都這麼好了？喜歡一個人就會把家裡最好的菜，甚至是平時捨不得吃的東西送過來？」顧長逸指著供銷社賣豬肉的胖師傅，「豬頭都捧來了，真是嫌不夠誇張，我看明天你們就得把整頭牛都搬來。」

  穆冰瑩走下台階，「大家千萬不能給我送這些東西，你們買了報紙買了書就是對我最大的支持了，怎麼能送這些菜過來，都趕緊拿回去，留給自己家裡吃。」

  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面對這樣的場面，身上頓時多了很多責任感。

  「小穆，這不僅是因為你是玫瑰，大家喜歡你才送過來的。」一向爽利的高翠蘭突然扭捏起來，「其實，其實是大家對你心裡有歉疚，所以，所以才想著補償你。」

  「歉疚？」穆冰瑩一怔，「為什麼歉疚？」

  「看來你都沒放在心上，嗐，小穆，你真是心胸寬廣，我就沒見過比你還心胸寬廣的人了，這事要擱我身上，我是不會再理我們這些人了。」

  高翠蘭一頓夸完，解釋道：「這不是，前段時間我們聽說，你把我們擠破頭都搶破頭的《南燕》新書給撕了麼，我們聽了氣憤，看到你都沒搭理你，現在知道你居然是玫瑰，才明白鬧了個大誤會，我們都對前些天對你的態度感到歉疚，再加上對你的喜歡，才給你送來這麼些東西。」

  「小穆，這些都是大家發自內心給的，純是歉禮，不是因為喜歡你就送給你吃什麼的，你都收下吧。」周桂花看著穆德厚，「正好你爸也來大院了，得讓人吃好啊。」

  「是啊，小穆，我特地挑了這些新鮮的菜給你送過來。」王站長拖著筐往前走，「其實前些天你去買菜，我沒怎麼理你，回去後我都難受得睡不著覺，自打知道你是玫瑰以後，就更睡不著覺了，我們啊，都是著了魔了，腦子不夠用了，要不是著魔太久，起碼我就會想，小穆不可能那麼做，就算做了，我也會想，你為什麼要那麼做，不會無緣無故就冷落你。」

  「哎憑什麼就你會啊，我們大家都會。」

  「就是，就因為你帶頭站陸橫黨，所以才導致整個大院都著魔了。」

  「一點沒錯，最初就是王站長帶的頭，一去買菜就吵，吵著吵著就一發不可收拾。」

  「都怪你，要不是你天天站對里，拉幫結派，我們肯定早就認出來小穆是玫瑰了。」

  眼看兩撥陣營又要吵起來，穆冰瑩急忙往前走，站在中間道：「那事，大家不用放在心上，我是旁觀者，對你們的情緒狀態最了解了，像翠蘭姑和桂花嬸好了幾十年的模範姑嫂，都能鬧得跟絕交沒區別，劇情上頭的時候，很正常啦，所以你們不用送任何東西，我真的沒在意。」

  「小穆，你就拿著吧，你不在意，我們在意呢。」

  「你收下我們就能睡著覺了，你吃了比我們自己吃更開心。」

  「拿都拿來了，就省得我們拿回去了。」

  「不當歉禮當賀禮也行啊，小穆寫的《南燕》這麼成功，還是第一本書，同住一個大院，我們就當送賀禮了。」

  「賀禮好！不是歉禮，我們是賀禮！」

  「給小穆送賀禮，祝你新書大火，事業成功！」

  「送賀禮！送賀禮！」

  ……

  外面突然就整齊一致喊起了「送賀禮」。

  不得不說，雖然是吵了幾個月，是對立狀態，但就像是那句話，「敵人比你自己還要了解你」。

  家屬們突然站到了同一個陣營，立馬展現出來超高水平的默契。

  穆冰瑩都找不到縫隙插嘴拒絕了。

  收是不可能收的，這些人里有真情善良的人，有熱心赤城的人，有友好簡單的人，但也有參雜著利益的人。

  拿童馨媽和呂司藥來說，童家有兩個女兒在參加競選《南燕》這個項目，呂司藥是童玥的婆婆，又是即將一起進島的韓天哲母親。

  這樣的關係，只能往複雜了想，不能往簡單了想，否則很有可能給自己，給顧長逸，給顧家帶來洗不盡的麻煩。

  何況這兩人還是明面上的，暗地裡看不見的，不知道的肯定還有不少。

  「我去解決。」顧長逸走到了穆冰瑩身邊，說完就想走。

  穆冰瑩拉住他，他的方式不用說，肯定是偏強硬，都是同大院住著的家屬，過於強硬同樣影響不好。

  群眾越叫越興奮，穆冰瑩打斷了好幾次，才打斷成功。

  等人全靜下來，穆冰瑩笑著道：「既然大家這麼熱情，我也不好往大家的熱情上澆冷水。」

  家屬們以為穆冰瑩終於肯收了，個個臉上露出笑容，還沒人搶著先機說話，穆冰瑩突然道：

  「東西這麼多，不如都各自拿回去燒好了，我們再一起聚餐？」

  「聚餐？」高翠蘭疑惑看向嫂子，再看向逐漸安靜下來的鄰居們。

  「好啊！聚餐好啊！」王站長最先反應過來，一臉笑容，「我們來就是想和玫瑰多說兩句話，玫瑰提議聚餐不是更好嗎！」

  「對啊。」周桂花興奮道：「這樣以後出去，我們就能說，我們是和玫瑰正兒八經同桌吃過飯的人哪！」

  這麼一說，家屬們都反應過來了，人人都變得激動起來，不再強行把東西往顧家，往穆冰瑩手裡送，紛紛拎著東西開始張羅起來。

  「可是在哪吃啊？」呂司藥左看右看，「誰家都沒這麼大的桌子。」

  「就在外面吃，把桌子都擡出來，擺在一起，在這條路上擺個長宴！」高翠蘭興奮得團團轉，「咱們這麼多人，除了去食堂，哪裡都坐不下，食堂沒這麼多桌子，我們就自己拼，自己燒菜，再去食堂打些菜來，準備些汽水啤酒，好好熱鬧熱鬧！」

  「哈哈哈好好熱鬧！小穆這個提議好！」

  「腦子一轉，就提了這麼過好主意，不愧是寫出《南燕》的人啊。」

  「還是小穆有本事，咱大院這麼多年，從來沒擺過長宴這樣熱鬧的事。」

  「小穆有凝聚力，要沒凝聚力，吸引不了這麼多人，趕緊回去做菜。」

  「走走，我太期待晚上了，不如再去讓放映員過來放一場電影，更熱鬧！」

  「好主意！我這就去找放映員，小穆，你在家等著啊，不用走菜了。」

  「對，小穆不用做菜，我們做就行了。」

  ……

  家屬們走的時候比剛來時還要激動，顧長逸看著慢慢空下來的大門口，回頭對媳婦豎起大拇指，「厲害！」

  穆冰瑩微微鬆了口氣，剛才只是靈機一動，幸好能取得這樣好的結果。

  不然家屬們執意要送的話，一個個籃子袋子全往院子裡扔了就跑，真就是不好收場。

  就算拿著一個一個去問，執意要送的人，都不會告訴她，哪個是哪家的。

  到時候隨便亂放的話，場面會更亂，說不定還會中了有心人的招。

  「能這樣，我也高興。」

  「比我聰明。」顧長逸顧著老丈人在場，沒有伸手去撫摸媳婦的頭頂，招呼道：「爸，八叔，我們進屋繼續喝茶。」

  「哎。」穆德厚臉上掛滿了笑，他不知道其中的彎彎繞繞，只知道女兒在大院比在村里還要受歡迎，這裡的人都很喜歡女兒。

  當父親的看到女兒這麼被人認可，尤其這個女兒還是打小不被人看好，現在卻被人如此崇拜追捧，心裡更別提多高興了。

  都說要聚餐了，穆冰瑩不可能真的什麼都不做。

  雖然晚上有食堂，但是各家都出了不一樣的菜，她這個提議者肯定不能「空著手」，讓全家人一起去「白吃白喝」。

  例菜籃子裡今天送來了五花肉，穆冰瑩想到顧長逸做過的湘菜小炒肉。

  聽說大院裡不少人都吃辣，又覺得今天一定會出現紅燒肉這道菜，便把五花肉洗了切成薄片，青辣椒也切成了絲。

  本想自己炒，顧長逸正好進廚房看到了，捲起袖子洗了手，拿起鍋鏟當起了大廚。

  「炒這道菜要快火，你手臂力氣不夠，我來炒。」

  你炒就你炒吧，她剛才正想著第一次做，萬一做不好吃，這麼多人嘗了多尷尬，他去炒了倒好，可以保證絕對美味。

  外面叮叮噹噹，不時傳來椅子桌子挪動的聲音，清晰傳到了客廳。

  「不是讓你們不要燒菜嗎？」高翠蘭是進來搬桌子的，發現桌子是實木不太好挪之後又打消了念頭，「這木頭好，別弄壞了，阿嚏！你們炒什麼呢，這麼辣。」

  「炒了一個小炒肉，是湘菜，又燒了一個湯。」穆冰瑩看著手錶，已經到下班時間了，「翠蘭姑，現在就擺桌子，等下開車的領導們回來，車子都沒法停吧。 」

  「都停外面，走進來，不然先停進來了還得開出去，我不能跟你多聊啊，還得忙著去弄桌子。」

  高翠蘭興致高昂，風風火火走了。

  一個接一個長桌擺在了里院走道上，一道接一道菜上了桌。

  路燈亮了起來，每棟院子裡的燈也都亮了起來。

  下班的軍車回來了，全被哨兵攔在了外面，領導們步行進里院，疑惑看著並列在一起長長的桌子。

  高翠蘭和已經到場的人熱心解釋原因，讓領導們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等到桌子上擺滿了菜，凳子上坐滿了人，顧昌巍拉著穆德厚和穆八叔，邀請他們二人上座。

  穆德厚要好一些，早前就見過了顧昌巍和魏正奇這樣的大人物，一起吃過幾次飯，聽說親家是軍區最大的官後，覺得與最大的官都吃過飯了，再和什麼職位的人吃飯都不緊張了。

  穆八叔很緊張，緊張得筷子都握不住了，他一直待在村里埋頭幹活，見過最蠻橫的人就是以前的老地主了，在場的人雖然不蠻橫，反而還挺熱情的，但他依然放鬆不下來。

  顧長逸坐在旁邊，默默照顧著二老。

  「冰瑩同志，真沒想到你就是玫瑰啊。」高政委搖頭感嘆，「我知道的那天，起碼愣了有五分鐘，知道你比別人讀書讀得好，但真沒想到寫出風靡全城《南燕》的人居然是你。」

  「你愣五分鐘，估計老段得愣上五十分鐘都反應不過來。」政治主任打趣著段副司令，「之前老段不是說要把玫瑰找出來，放到軍區當軍官嗎？老段，現在人都找著了，你什麼時候讓人當上軍官？」

  段國強是被媳婦女兒硬拉過來的，不過來，家裡也沒他飯吃，聞言板著臉，「我還說送去敵軍當間諜，總司令能讓我送去？」

  「那肯定不能。」

  顧昌巍立馬接話，逗笑了附近桌子的人。

  氣氛越來越熱鬧。

  東邊已經擺上了露天電影，光束從最裡面的桌子折射出來，照亮了桌子上的菜，酒杯里的酒水，還有各種口味的汽水。

  正式開席之前，不等人請，穆冰瑩就主動站起來，走到電影幕布下面，拿起準備好的話筒道：

  「非常感謝大家的熱情與喜愛，這幾個月我是親眼看著大院人對南燕有多喜歡，我看在眼裡，感恩於心，我個人希望今天這頓飯吃完，大家以後能夠理智和睦相處，不要因為一本書的劇情，打亂自己原本的生活，打亂原本和諧的鄰里關係，希望大家之後都能和和氣氣坐在一起看南燕上冊演出，聊南燕下冊劇情，別再發生警衛隊攔都攔不住的打群架場面了。」

  里院道上響起一陣陣笑聲。

  軍區領導們眼神肯定而滿意看著穆冰瑩，帶頭鼓起了掌。

  掌聲響徹里院，長宴正式開席。

  接到敬酒最多的人不是總司令總政委，也不是任何一位領導，是穆冰瑩。

  再知道明天穆冰瑩就去島上隨軍之後，敬酒的人就更多了，排著隊來。

  直到穆冰瑩說是兩頭住，不是走了就不回來了，陣勢才好下來。

  「長逸的眼光還是好啊。」韓副司令感嘆：「當時剛結婚，大院裡都說娶了個沒……娶了個鄉下身體不好的姑娘，誰能想到，是娶回來一個這麼思想通透，覺悟性高，極具才情的「金鳳凰」。」

  呂司藥附和丈夫：「是寶貝疙瘩。」

  附近桌子上的人跟著誇起了穆冰瑩，一個比一個誇得好聽。

  這些話沒人再有任何不服，哪怕是最先總找茬的段副司令，都時不時不自覺跟著點頭。

  穆冰瑩這個剛進大院，就被接連嘲諷看不上眼的病弱小村姑，憑藉自身本事，一次一次讓全大院的人打心眼裡服氣，生起了敬佩之心。

  沒有依靠顧家，沒有依靠總司令兒媳婦的身份，沒有依靠顧長逸這個丈夫，僅憑個人魅力與才情，成為全大院家屬心裡排名第一，最崇拜最喜歡，也是最受歡迎的人。

  ……

  穆冰瑩是第一個上島的家屬，沒有選擇住在才建好的房子裡，還是先住在了特戰營宿舍。

  今天打算去新建成的供銷社逛一逛，再去認識要來的新家屬，以後都要長期在這裡過日子，得處好關係。

  聽到外面的號聲，穆冰瑩從窗戶看出去，看到遠處剛從山上越野下來的戰士們，前胸後背都被汗水濕透了，身上軍裝也變得破破爛爛。

  軍裝都能劃破了，可見海岸對面的森林裡有多少難纏的荊棘，又有多危險。

  穆冰瑩原本還想跟著訓練身體，前天上島，船才剛要靠岸，三個船的戰士突然就被下餃子似的趕到了水裡，當場訓練潛水。

  她上岸後放完了行李，收拾完了她們和她爸的宿舍，到吃飯的時候才看到碼頭岸邊躺滿了快要虛脫的戰士。

  戰士們只有五分鐘吃飯時間，接著就趕到森林裡二十公里重裝越野，晚上再在泥潭裡打滾，搏鬥，徹底耗干激發他們身上最後的一絲體力……

  穆冰瑩當場就打消了一起訓練的念頭，在屋子裡做一做廣播體操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