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2024-08-12 12:06:50 作者: 萌鈴千葉

  穆冰瑩寫了一下午時間, 思如泉湧,就像是打開了這麼多年對文學的壓抑開關,一旦開始下筆,就很難停下來。

  她寫得忘記時間, 忘記環境, 沉浸在屬於南燕的劇情里。

  太陽西斜,她不知道。

  大院外來人了, 她不知道。

  車來車往了, 她不知道。

  顧長逸回來了,進門廳了, 上樓了, 開門進房間了,她依然不知道。

  顧長逸看著媳婦坐在書桌前眉頭微皺,神情專注,手下的筆不停在白紙上移動飛躍, 不敢出聲打擾,坐到床上,又怕她一回頭,或者他弄出什麼動靜來嚇到她,一直琢磨該怎麼辦。

  但沒想到媳婦一開始寫字, 雙耳與感官就完全屏蔽了外界聲音,他坐在床上一個小時了, 她都沒有任何感覺, 也沒停下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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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真擔心她的胳膊,一停下來肯定會酸得擡不起來。

  顧長逸看到媳婦的白襯衫汗濕了, 鬢角流著汗珠, 伸手打開電風扇, 再慢慢挪過去。

  許是感受到風吹,穆冰瑩「醒」過來了,順著風轉頭,看到了顧長逸,眼神一愣,下意識低頭去看手錶,接著椅子挪動聲響起,人直接驚得站了起來,「都快七點了?天都黑了!」

  「是啊,你什麼時候開始寫的?」顧長逸走過去幫她揉著手腕,「怪不得你學習好,原來開始寫字後能專注成這樣。」

  「一點,兩點,就是吃完午飯,你走了,我開始寫的。」穆冰瑩真是被自己驚到了,以前也不是沒有寫過文章,從來沒出現過這樣的情況, 「那爸他們吃飯了嗎?沒有等我們吧?」

  「小胡剛才上來了,到門口被我趕走了,我示意他們先吃,應該是先吃過了。」顧長逸換一隻手幫她揉,轉頭看著桌子上幾張密密麻麻寫滿了字的稿紙,「看起來很有靈感,寫的滿意嗎?」

  穆冰瑩隨他一起看向桌子,露出滿意的笑容,「還算滿意,之後可能還需要精修一遍,你餓不餓?下去吃飯吧?」

  「不餓,你既然有靈感,要不要再寫一會?」顧長逸沒正兒八經寫過文章,但他寫過作文,寫過報告,知道靈感很玄乎,說有就有,說沒就沒了,一旦沒了,還特別難找回來。

  「不用了,正好寫到了關鍵劇情,可以停筆交稿。」穆冰瑩擡起手揉了揉僵硬的脖頸,「你要不要看?」

  她自己還沒有檢查,但這會停下來,感覺到頭暈目眩,四肢背脊僵硬,需要休息一會,要是由他看了讀出來,就能順便幫她檢查了,看有沒有邏輯不通,語句不順錯別字的地方。

  「看,肯定得看。」顧長逸幫她揉著後頸,「但是你別忘了你還在恢復期,該吃飯還得吃飯,有一個好身體,才能寫出好作品,等我們下去吃完晚飯再上來看?」

  「瞧我,剛還說晚飯,轉眼又都忘了。」

  穆冰瑩揉了揉太陽穴,覺得不能這樣沉浸式寫作,平時除了得多注意,還得買些補腦的核桃芝麻平時都吃一吃,寫文章太傷腦細胞了。

  「走,看看今天的營養餐是什麼。」

  顧長逸牽著穆冰瑩的手下樓。

  之前剛做完手術,天天抱著走,家裡兩個人已經習慣他們表面親密了。

  只要不當著人面親嘴,簡單牽個手不算什麼。

  放在平時,穆冰瑩要反對的,但她現在一停下來,腦子轉得還有些慢,便任由顧長逸牽著下樓。

  到了樓下,頂燈已經關了,只留下一盞餐廳燈,餐桌上飯菜都蓋著菜罩,是專門留給他們的。

  顧長逸揭開菜站,打開營養餐,看到了香菇雞湯,韭菜豆芽,素蒸餃,土豆燒牛肉,「菜還不錯,天熱,冷得慢,都還熱著,去洗個手吧。」

  說完也沒讓穆冰瑩自己一個人去,而是把她牽到了衛生間洗手台前,打開水龍頭,親自幫她打濕了手,擦上肥皂,手指穿進她的指縫,將她每根手指都洗得很乾淨,拿毛巾擦乾之後,再牽著她走到餐桌,把筷子和勺子放到了她手裡。

  「吃吧,先喝點雞湯。」

  穆冰瑩聽話喝著雞湯,等嘗到了食物的味道,才發現飢腸轆轆,立馬大口夾菜吃起來。

  「慢點,多咬幾下。」顧長逸頭一回看到媳婦吃飯不斯文,笑著道:「以後得在你的書桌上通一個電話,我不在家,就得用電話提醒你吃飯時間到了,喝水時間到了,散步時間到了,否則你這樣寫法,我都不放心在外訓練執行任務。」

  「以前沒這樣過,今天我自己也弄蒙了。」胃裡填了食物,眼前逐漸恢復清明,穆冰瑩察覺到心臟跳得過快,有一種活過來的感覺。

  算算時間,十一點半到現在,大概過去了七八個小時,為什麼餓成這樣,是因為這段時間吃飯都很規律,乍然破壞了,胃就開始不滿了。

  「以後不會這樣,我會多注意,可能是剛開始寫,心裡有一些興奮。」

  「慢慢吃,多吃點。」顧長逸看她吃飯速度慢下來,才放心拿起筷子吃自己的飯。

  等到兩人把晚飯吃完,顧長逸拉住急著上樓的穆冰瑩,帶著她去院外轉了一圈,囑咐她久坐不動不行,很傷身體,強行帶她散完了步,才回家上樓。

  穆冰瑩一進房間就坐到書桌前,像是有了新的靈感去補充修改。

  顧長逸沒有打擾她,拿了睡衣先去沖了澡。

  等洗完澡出來,穆冰瑩已經修改好了,拿著一疊稿子,雙眼亮晶晶,等著他出來。

  顧長逸心裡也很想看她都寫了什麼,將枕頭疊在床頭,躺上去,再將媳婦攬進懷裡,「我是自己看,還是讀出聲來?」

  「最好是讀出聲來,這樣我可以順便檢查。」穆冰瑩老老實實躺在他懷裡,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你要是不喜歡讀,就自己看,看到有語句不通順的地方告訴我一聲。」

  「喜歡,怎麼著都行。」顧長逸理好稿子,將開頭那一頁放在最上面,「哎,你的筆名了?我這個第一位忠實粉絲開始閱讀了,都不知道我閱讀的是誰的文章。」

  「筆名……」

  穆冰瑩當時滿腦子都是劇情與人物,完全忘了這件事,突然這麼一問,她倒是想不出來具體叫什麼名字。

  「不是吧?」顧長逸掀起穆冰瑩的下巴,看著她的眼睛,「你一直想著要寫文章,沒有想過自己的筆名?」

  「以前想著寫,心思都放在寫什麼上面,第一次給報社寄文章,也是用的真名,沒怎麼想過。」

  穆冰瑩撥開他的手,重新躺到他懷裡,此時她是背對書桌,面朝窗外,這一重新躺好,陽台上盛開的玫瑰落入眼前,「就叫她們吧,叫,玫瑰。」

  顧長逸轉頭看向窗外,「這麼隨意?這名字不算好聽。」

  「不隨意,這是我第一位忠實讀者送我的花。」穆冰瑩掀起嘴角望著他,「再說,玫瑰兩個字,拆開來看都很好看,只是組合在一起被人叫的多了,才覺得有些普通,其實要想被大眾記得住,拗口文藝的名字,不如順口好叫的普通名字。」

  「你是作家,你口才好,我說不過你。」

  「你說什麼呢,什麼作家,我就是一個寫稿人,頂多算上一個作者,能被成為家的人,那都是真正有才,代表作名譽全國的大家。」

  「你看,我就說你口才好,我說不過你。」顧長逸低頭親了親她的唇,「不過,你叫這個名字我很高興,此玫瑰非彼玫瑰,你這玫瑰是代表我送給你的花,與其他玫瑰都不一樣。」

  穆冰瑩笑了,「快讀。」

  顧長逸清咳一聲,舉起稿子,開始讀:

  「1973年冬天,鄂洲郡江縣襄復公社迎來一場暴風雪,一夜過去雪山皚皚,沒有停下的跡象。

  天邊灰濛,南燕拿著鐵鍬,一打開門,凜冽寒風迎面鑽進脖子裡,她裹緊線條鬆散的黑色針織圍巾,頂著寒風沖向菜窖。

  這場雪來得猛烈,若是讓大雪壓塌了菜窖,她們知青點的人,一定挨不過去這個冬天,餓死在這裡。

  菜窖頂棚岌岌可危,南燕提著鐵鍬奔過去,將壓在上面的雪全都及時鏟掉。

  結果發現狀況比想像得更糟糕,雨雪已經流淌到菜窖里,若不下去清理,到了早上,白菜便會凍成爛菜葉子。

  「南燕!」

  知青宿舍跑出來一行人,領頭的是與她一起下鄉的陸橫。

  「菜窖進水了,要下去清理。」南燕一張嘴,寒風冰雪就像是刀刃割著她的唇舌,鑽心的疼。

  趕著過來的知青,聽到這句話,腳步變得緩慢,仿佛一瞬間被風雪阻礙住了腳步。

  郡江的天太冷,零下十幾度,他們出來這幾步,褲角已結了冰,如若再深入到冰窖,定遭寒氣入體,留下病根。

  誰都不願意下去。

  女知青喊道:「自然得你們男同志去,我們女同志個子矮,跳下去就看不著頭了,沒法把菜送上來。」

  是這個道理。

  男知青們都知道,仍然你推我,我推你,誰也不說話。

  「我看,得讓陸橫下去,平時他就偷懶,活都讓南燕幹了,什麼都不做。」

  「關鍵時候總得出力,這活南燕做不了,陸橫,你要是個男人,就得下去。」

  男知青們統一口徑,一致認為應該讓陸橫去。

  陸橫被排擠在外,沒有吭聲,提起鐵鍬走向菜窖。

  南燕忙道:「不用陸橫下去,我個高,伸直手臂舉起菜,你們在上面接一下,就能把菜救上來。」

  「南燕!」

  女知青們眼睜睜看著南燕跳了菜窖,沒了蹤影。

  「快過去,菜窖底下還有可能藏著冬眠的蛇,別出事了。」

  一群人打著手電筒圍過去,看到菜窖里的南燕已經忙碌起來,舉起白菜時,對著擔心的陸橫一笑,兩隻烏亮的眼睛閃著光。

  陸橫說:「快點。」

  南燕當他擔心,心裡發甜,低下頭繼續忙碌,將舉起的白菜遞到上面,陸橫總是第一個接過去。

  看他這樣,南燕凍僵的手有了溫度,逐漸回暖。

  知青們配合,在暴風雪裡搶救了冬季的口糧。

  當南燕被拉上去後,收穫了一聲聲感謝。

  「南燕,要不是有你,我們就得餓肚子了。」

  「南燕,你真能幹,比男知青都能幹。」

  「我不服,我們很能幹,是個別人不能幹。」

  聽到嘲諷,陸橫抱著白菜率先走了,南燕追上去。

  「你怎麼了?」

  陸橫走到屋檐下,回頭道:「你站到裡面去,暖和。」

  他的關懷,暖了南燕被凍涼的心:「陸橫,你先進去,我能扛。」

  陸橫沒有在冷風中停頓,率先走了進去,將白菜堆放到屋角。

  知青陸陸續續進來,將白菜堆在一起。

  看著搶救回來的口糧,知青們露出滿足的笑容。

  有人道:「陸橫,幸好當時陪你來的人是南燕,要是換了許知悅,我們都要餓肚子。」

  陸橫臉色冷下來:「如果是知悅,她不會等到大雪壓塌了菜窖頂棚,她會辨別天氣,會在昨天就提醒我們把白菜挪進來。」

  南燕臉上滿足的笑意慢慢消失。

  其他知青不服氣。

  「知悅寧願跟你分手,都不願意來這裡。」

  「知悅來了,你得多干一個人的活,不像南燕,她會把你的活都做完,讓你多歇一會是一會。」

  陸橫又道:「知悅在的話,不會先把我推進受人指責的境地里,再自己逞強邀功。」

  南燕笑意徹底消失,凍僵的臉仿佛從這一刻起停止了回溫。

  有知青幫忙說話:「菜窖是你負責整理,你白天沒整理,才發生晚上的事。」

  陸橫不耐煩繼續爭吵,「你們都說了,她什麼都搶著做,我以為她會去做,算了,你們想怎麼指責就怎麼指責,我隨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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