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2024-08-12 12:06:20 作者: 萌鈴千葉

  穆冰瑩聽到沒聲音了, 轉頭看一眼,正好看到顧長逸突然躥了過來,下意識擡腳快步上樓。

  

  「媳婦,媳婦媳婦, 你聽我解釋!」

  顧長逸三步台階並作一步邁著, 臉上儘是急色,很快跟上了穆冰瑩, 但她臉色與他完全相反, 是形容不出的平靜,平靜之下儘是冰冷, 唇角緊緊抿成一條直線, 不論他怎麼喊,都不吭一聲。

  上了樓,顧長逸急忙抱住穆冰瑩,她卻拼命掙扎推著他, 兩輩子都沒這麼拒絕過他,不讓他抱,顧長逸心裡慌亂,怕她傷了自己,微微鬆開手, 人就立馬跑了。

  「媳婦,我真不是故意的, 當時狀態緊急, 咱們還沒有……」

  「砰——!」

  顧長逸走得急,差一丁點鼻子就撞上門了, 心有餘悸, 仔細聽了聽, 發現媳婦好像沒有鎖門,也沒有把裡面的插銷插上,嘗試開門,果然打開了。

  穆冰瑩正坐在床上,一聽到門被打開了,唇線壓得更緊,眼神冷冷看著進門的人,就像是平時看討厭的人一樣,一眼就能將人的心給凍傷了。

  顧長逸一接收到這種眼神,整顆心都在往下沉,快步走過去,還沒走到跟前,穆冰瑩就吐出兩個字:「騙子。」

  「是,媳婦,我是騙子。」

  顧長逸蹲在穆冰瑩膝蓋中間,想握住她的手,剛沾到就被甩開,「媳婦,我當時真是逼不得已,我要是說懂了,你肯定嚇壞了……」

  「出去。」

  穆冰瑩生氣的時候,連上慣了戰場,見多了硝煙炮火,血腥場面的顧長逸,都控制不住心顫膽寒。

  她不發飆罵人,也不將怒火發泄出來,用與生俱來的冰寒將怒火吞噬,升級了周身氣場,進入她方圓十里範圍的人,不自覺便會收聲斂氣,舉止小心翼翼。

  顧長逸撫著她的膝頭,手被推開,他看到了她琥珀色的瞳孔變成了墨色,足以可見她的心裡究竟有多翻江倒海,然而面上卻找不出任何情緒不對的蛛絲馬跡。

  「媳婦……」

  「出去。」

  穆冰瑩拖了鞋子躺上床,背對著蹲在床邊的人。

  「媳婦~」顧長逸單膝跪著上床,剛想往前,穆冰瑩就把整張臉埋進枕頭裡,他連忙退下來,「我不上來,你別蒙,別把自己憋壞了。」

  得不到回應,顧長逸一嘗試說話,穆冰瑩就往枕頭裡埋,嚇得他既不敢動,也不敢吭聲了。

  房間陷入短暫的安靜。

  過了一會,穆冰瑩聽到顧長逸說「那你先緩一緩」,接著聽到他往外走的腳步聲,帶上了門。

  屋裡再次安靜下來後,穆冰瑩仍然將臉埋進枕頭裡,像是在家裡一樣,每當情緒煩惱的時候就會把臉埋進枕頭裡,等到快無法呼吸才鬆開,這是她排解情緒的習慣。

  有落地窗的阻攔,陽光斑駁打進房間,折射在地板上,棕紅色的地板被即將落山的太陽映襯的越來越紅,就像是穆冰瑩的一顆心,火燒火燎地通紅。

  過往畫面不斷浮現在眼前,耳邊也不斷想起他曾說過的話。

  在山洞岩縫裡,他仰裝驚訝問這是什麼書,把代數念成數學,還說自己只認識複雜的字,不認識簡單的字。

  不管她怎麼問都對答如流,裝傻充愣扮可憐,什麼招數都用上了,裝的那叫一個逼真,那叫一個像。

  之後還瞎說不識字有多痛苦,特地去舊書店買小學教材書,連「a」「o」「e」都能張著嘴讀出來,不要臉說是找小學生教他的。

  最不要臉的事,穆冰瑩一想起就羞惱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認真教他認字,他一邊裝模作樣騙著她,一邊在其中找到了樂趣,每次都故意在床上喊她老師,不要臉的在她身上寫字,說這是延伸方法,越寫越上癮,把手啊腳啊啥的全用上了,讓他舒爽。

  主動說教人體部位,還故意問她,他那地方叫什麼,說一直不知道怎麼寫,也不好意思問別人,問這些話的時候,正用她的腳給他舒服。

  想起當時他的樣子,穆冰瑩就想回到那時候,把他踩斷。

  這些天他從來沒想過主動承認騙她的事,非但不覺得愧疚,還一直把她當成作業本,談起複習比什麼都要起勁。

  穆冰瑩每想起一件事,臉就火燒得滾燙,這麼多件事一起在眼前回放,羞恥感與怒火快把她焚燒成灰燼。

  這時候顧長逸如果還在房間裡,還在她面前,她絕對會把他的臉嘴啊手啊腳啊,還有那地方全給撓破了!

  就像是村里那些婦女打架,什麼都用上,這都還不夠,還要他…

  穆冰瑩想著像他騙她一樣,去騙他,去對付他,但是一想到這些舒服的還不都是他,就更氣了。

  完全沒有辦法輕易饒過他,更沒辦法讓自己過去這一關。

  除了羞惱被騙,還因為昨天兩人躺在這張床上讀詩,談到對「我們別離了」這首詩的看法。

  因為他的態度,備受感動到想把整顆心都交給他,誰想到今天才就發現自己根本不了解他,甚至感覺從來沒真正認識過他。

  她想的坦蕩真誠,只不過平時有些愛逗弄她的人,居然一直瞞著她做了這麼多事,並且沒想過承認,認錯,反而在這上面找到了樂趣,一而再再而三用這種錯誤欺負她。

  穆冰瑩心裡有一絲難過,還有一種錯付了的感覺。

  想到這裡心裡就一陣悶痛,覺得自己被蒙蔽了雙眼看不到人性本質,只是他想表露出來讓她看到,她就把他想成了世界上最完美的人,最好的丈夫。

  害羞,生氣,惱怒,都比不上這種錯付的惶恐,心裡發悶,是哪怕醞釀好了情緒,鼻子發酸,喉嚨梗塞,雙眼發脹,眼淚卻掉不下來的悶。

  穆冰瑩呼吸急促,急忙坐起身,抱住自己的膝蓋,調整呼吸。

  突然有一點想家,想她媽了。

  …

  顧長逸被媳婦趕出來,背著門站了一會,忍著進去的衝動。

  他知道媳婦現在肯定很生氣,他要是進去了說不定會把媳婦給逼得更生氣,氣出個好歹那種生氣,畢竟媳婦心臟不好。

  再三考慮後,最終還是讓她先一個人待一會。

  顧長逸其實已經想好了等穆冰瑩心臟好了,就告訴她自己不識字的事情。

  知道這事不能一直瞞下去,所以決定等到做完手術後,媳婦身體治好了再告訴她,那樣就算生氣,也比現在這樣好些,不會影響到身體的病。

  他是真沒想到,會這麼快就被抖露出來了。

  顧長逸冷著臉下樓,居高臨下看著想上樓又不敢上樓,一臉莫名其妙的母親。

  這兩人十幾年沒回過這個大院,今天一來,就把他熬了這麼久的新婚之夜給破壞了。

  「長逸?冰瑩怎麼了?」翟潔玉剛才正在氣頭上呢,還沒說完兒子就跑出去追兒媳婦了,她想了半天,都沒想通是什麼原因,「是不是冰瑩也覺得你這樣很任性?你看,都沒有人向著你,一個人覺得你錯,你可以不覺得有什麼,但現在所有人都覺得你做錯了,你還不聽話嗎?」

  顧長逸冷冷看著他媽,就像是他媳婦冷冷看著他一樣。

  翟潔玉最怕帶兒子這種眼神,氣頭上能讓她說出這麼多話,但剛才的氣頭已經被打散了,這回根本招架不住兒子的氣場,下意識縮了縮肩膀,看向丈夫。

  魏正奇看了一眼樓上,不覺得冰瑩是為了這件事生氣,應該是小兩口鬧了矛盾。

  小兩口之間的事,他們長輩不好插手,還是把話題放在公事上,「長逸,當兵這麼多年,大院裡的事情你都應該很清楚,你說可以培養出兵王和軍長,這樣的話不足以說服我們,也說服不了你爸,我們要是都不同意,這個團長你是不是也不去當,要拱手讓給別人?」

  顧長逸將胸口的氣壓下去,「魏叔,越境三番五次挑釁,傷害手無寸鐵的邊境人民,他們這麼忘恩負義,這仗遲早得打起來,越境有紅河,海軍必然出戰,魏叔,當著您的面,我便直說了,珠圳軍區我這個級別,只有我是常年在大山,森林無人區里訓練,是在邊境升上來的職稱,也只有我知道怎麼能訓練出可以在越境紅河如履平地的兵,真正的七號計劃,不只是訓練海軍,是訓練海陸空三棲精英,這是我們珠圳軍區的一把利刃,是必不可少的一把利刃,必不可少的特種作戰力量。」

  「海陸空三棲精英?」魏正奇怔了怔,皺著眉陷入思考,沒有再開口。

  「你都是在為軍區想,為人民想,為國家想,就沒為你自己想一想。」翟潔玉又沒忍住說話,聲音比之前微小了許多,「連降三級,這得熬多少年才能升三級,熬多少年才能升到團長這個位置,真正啟動了,連一個連的人都湊不起來,那有什麼發展前景?再過十年,你都不一定能升到團長的位置,你要是不去,十年後你是什麼?出不了五年你就能達到師長的位置,媽說這些,好像是媽有多心胸狹隘,就算狹隘媽也認了,你是我的孩子,我不能不為你著想,不能眼睜睜看著你這麼折騰自己的前途。」

  「十年後,就算我成不了團長,但我絕對能培養出一批團長出來。」

  顧長逸明白,自己現在唯一可以讓魏叔和他爸同意的點,就是自己得表現出絕對自信,因為他從小到大都是一個不達到百分之九十以上把握,絕對不會去輕易嘗試的人。

  兩人都了解他,他越自信,成功的機率越高。

  至於他媽說的事,也算是被她說准了,到底是外公的女兒,眼光看得長遠。

  就算是二十年後,他想做的事,如果不調動,確實沒有可以達到一軍之長的人。

  但這一軍之長他已經做過了,比起一軍之長,當下要做的事才是長遠之計。

  「這件事你再好好考慮。」魏正奇看了看手錶,沒再說什麼,「快到下班時間了,我們先回去。」

  翟潔玉還想再說,面色著急,魏正奇按住她的肩膀,「先走吧,今天說不出什麼來了,把時間給他們小兩口。」

  翟潔玉看了看樓上,將話咽了回去,指了指兒子,「你好好想清楚。」

  「快走吧。」顧長逸往大門口走。

  翟潔玉連聲嘆氣,離開顧家。

  送走兩人之後,顧長逸關上院門,擡頭看了看房間陽台,那裡一片寂靜,看不到裡面的人。

  顧長逸拖著千斤重的腳步走進屋裡,在樓梯口頓足,來回走了不知道多少圈,最終沒有上去。

  鼻尖傳來一陣榴槤的味道,顧長逸看了看廚房,看到母雞在牆角撲棱,走了過去。

  先燒了一壺開水,燒水的過程中他一直在想該怎麼哄好媳婦。

  上輩子媳婦很少生氣,兩人聚少離多,每次見面都還不夠膩歪的,哪有生氣的時間,所以他還真是缺乏哄媳婦的經驗。

  想要去買點東西,掏了掏口袋,一毛錢一張票都沒有,顧長逸嘆了口氣,提起雞拿著菜刀,走到後院,把雞給抹了脖子,放到盆里,澆上開水,一邊嘆氣一邊拔雞毛。

  等把雞都打理乾淨了,拎著光禿禿的母雞回到廚房,用清水沖洗了好幾遍,剁成大塊,放到燉鍋里,放入蔥姜焯水。

  顧長逸轉身提起榴槤,榴槤變身長著尖利的刺,掏出軍刀,找到頂端劃了幾刀。

  熟透的榴槤瞬間炸開出幾條裂縫,將其掰開,清香瞬間撲鼻而來,淡黃色呈弧形狀的榴槤肉躺在殼子裡,輕輕拿了一塊出來,榴槤肉質軟糯,稍微用力就會捏變形。

  將榴槤肉全部全部放在盤子裡,再用菜刀把榴槤殼裡面白色的瓤取出來,切成塊,榴槤煲雞就是要用榴槤瓤去燉。

  等把湯燉上,顧長逸端著榴槤肉上樓,敲了敲房間門,裡面沒人應,按下門把剛剛打開一條縫,就傳出來一道冷聲:「出去。」

  顧長逸下意識把門關上,盯著門板看了一會,隔著門喊:「媳婦,你要不要吃榴槤?很好吃的,像雪糕一樣。」

  沒有人應聲,顧長逸等了一會,又道:「你不吃,那等一下喝雞湯的時候再吃吧。」

  還是沒有回應,顧長逸不斷回想剛才媳婦說的那一聲「出去」,語氣是什麼樣的,比起之前有沒有消氣。

  回想了半天,發現除了冷,沒有感受到別的情緒,這說明是越來越生氣了。

  顧長逸忍住進去的衝動,決定再讓媳婦緩一會,等燉好了雞湯,拿著雞湯來哄。

  回到廚房,守著燉鍋站了一個多小時,門外傳來動靜。

  「我的娘,什麼味道啊?好臭!」

  「冰瑩又在燒飯了?」

  顧昌巍與小胡一起走到廚房,看到的卻是顧長逸高大的身影,平時是高大挺拔,今天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除了高大,挺拔不見了,雙肩有那麼一些頹然。

  顧昌巍冷哼一聲,轉身走人,他以為兒子是被教育了,沒達成目的,所以在這不開心。

  「小顧團長,怎麼是你燒飯啊?冰瑩姐呢?」

  「姐什麼姐,你大還是冰瑩大?好意思叫出口。」

  小鬍子感覺一陣火氣朝自己迎頭澆過來,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叫冰瑩姐,親切。」

  話音剛落,一個冷冰冰的眼刀子又朝著自己飛了過來,小胡覺得待不下去了,轉身就跑。

  今天小顧團長可是被一桌子人圍攻,心裡肯定憋了不少氣,他才不去當出氣筒。

  顧長逸拿筷子戳了戳雞肉,能戳動了,但還不夠爛,打開抽屜拿了點枸杞,放到水龍頭底下沖了沖,加進鍋里。

  「冰瑩了?」顧昌巍脫了外套從房間走出來,邊卷著袖子邊在家裡找人,「今天晚上是不是要去食堂打飯?」

  他已經看出來了,小兩口肯定是鬧矛盾了,否則這時候冰瑩不可能不出現,兒子也不可能這個臉色。

  顧長逸突然轉頭,「爸,給我點錢。」

  顧昌巍一愣,隨即哼笑兩聲,「想要錢?可以,明天去接任主力團團長,我就給你錢。」

  顧長逸臉色瞬間沉下來,「趁火打劫,不要了。」

  顧昌巍上下掃了掃兒子,面上出現嘲諷的笑意,轉身走進衛生間洗手。

  小胡放完包也跑出來,來到廚房拿飯盒準備去打飯,拿完想走的時候被擋住了前路,生怕自己被當出氣筒,急忙往左走,又被擋住,往右走,也被擋住,小胡做好了被當出氣筒的準備,咽了咽口水仰頭。

  本以為會看到一張冰冷夾雜著怒氣的臉,沒想到卻看到顧長逸突然對他露出一個笑臉。

  小胡愣住了,「小副團長,有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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