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2024-08-12 12:05:05
作者: 萌鈴千葉
「比什麼?怎麼又比了?」
董桂紅急沖沖走過來, 「小顧,別跟他比了,你不了解這孩子,他就是願賭不服輸, 比完打麻雀, 他要是輸了,還得再賭其他的, 沒完沒了。」
「是, 小顧,雖然穆炎是我兒子, 但我說句真話, 他還真是這個德行,從小就會為了點小便宜耍無賴,他贏了別人能幹脆,別人要是贏了他, 那能被他纏死,就跟那打不死的屎殼郎一樣。」
村支書瞪了一眼想要說話的兒子,而後對顧長逸露出笑臉,「我宣布,這場賭約你贏了, 穆炎放在桂紅那的五塊錢,你拿去就行了。」
「宣布希麼啊宣布, 爸, 我們倆打的賭跟村里可沒關係,您沒資格宣布。」
穆炎從穆暉手裡把彈弓拿過來, 「大兄弟, 我去給你找個彈弓, 咱倆一起上山接著賭吧?」
「小姑夫,我的彈弓給你!」
壯壯興沖沖跑過來,還沒走到跟前,就被他媽一把抓住,「給什麼給,你小姑夫被無賴粘上了,你還給他送彈弓。」
「小姑夫肯定能把無賴打的不敢再無賴!」
穆冰瑩笑了,從小侄子手裡接過彈弓,遞給旁邊的人,「我們可以跟著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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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沒什麼不可以。」顧長逸笑著接過彈弓,拉著皮帶試了試張力,又接過壯壯身上背著的小袋子,裡面裝滿了挑好的石子,「你幫我拿著,我們一起上去。」
穆冰瑩拎過來,舉起火把準備走,她媽和她嫂子圍了過來。
「瑩瑩,你怎麼不跟著勸,還支持他上山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穆炎是什麼人,真要上山了,說不定到天亮都比不完,那山里那麼多東西,可有的比了。」
「你們都別跟著了,這麼能說,跟上去肯定會把我們的麻雀全給嚇跑了。」穆炎精神抖擻,上山是比打彈弓,不是比打槍,他自信得很,這次必然穩贏!
顧長逸突然看向穆炎旁邊的穆暉,「你也跟著去吧?」
穆暉一怔,「我也去比?三個人怎麼比?」
顧長逸:「聽冰瑩說,以前你在村里都是第一第二名,今天沒應贏成,損失了很多工分,我再出五塊錢,我們一起去比賽,你和穆炎一組,我一組,就打三局,三顆石頭,誰打得准,誰贏? 」
聽到這話的人全都一愣。
「哈——哈哈哈!」 穆炎又笑了起來,「大兄弟,你這人是不錯,想送錢給我們,怕傷我們自尊心還繞這麼多彎子,行,你這個姐夫我是相當認可了!」
穆冰瑩冷哼一聲: 「長這麼大沒見你叫過我一聲姐,一見著有便宜,姐夫就叫上了。」
「他這就是管錢叫的姐夫,在他眼裡,錢有一百種叫法,哪裡是叫的小顧。」王雨娟心疼,這五塊錢剛贏回來,眨眼就要送出去了,真是白高興一場。
「我們兩個人一組,就是有六顆石頭,你三顆石頭,這剛開始就很不公平,不能這樣打賭。」穆暉搖了搖頭,「我今天雖然損失了一點工分,但你給村里提出的捉蛙方法,以後能讓全村人,甚至全公社的人,全縣城的人,每個人一年多掙好幾百工分,我看似是輸,其實是贏了。」
穆炎立馬推了推他,「說什麼呢,人大兄弟當咱們是自己人,跟咱們玩,請咱們抽菸呢。」
「你就是個潑皮無賴!」董桂紅罵了一句,又道:「穆暉是個好孩子。」
「我覺得你們不行。」顧長逸瞥了一眼兩人,「多讓你們三顆石子,都不一定能打得中麻雀。」
場面瞬間靜下來。
穆冰瑩忍著笑往後退了一步,下一秒穆炎就沖了上來,氣勢洶洶指著顧長逸,「你!你行!剛才我還想著多讓讓你,現在,哼!今天小爺我就讓你看看什麼叫神弓手!」
穆暉也不說了,從旁邊弟弟手裡接過彈弓,同樣一副等著教顧長逸做人的樣子。
董桂紅看向女兒:「小顧這是不是在村里憋壞了。 」
穆冰瑩笑了笑,「走吧。」
全村人的注意力本來就在顧長逸這邊,離得近的人都聽到了兩人的新賭約,聽到了顧長逸的挑釁,離得遠的人就算沒聽清楚,問個幾句也就知道了 。
村民本來就是哪裡有熱鬧往哪裡擠,這會剛獲得了新的捉蛙辦法,正興奮著,回去也睡不著,一看有熱鬧可看,還是小顧弄出來的熱鬧,頓時全都拿著火把上山。
山道蜿蜒曲折,一簇簇火把接連往上走,離遠了看,就像是一條火龍在山間遊蕩。
穆溪村的後山是山脈外沿,就算到了夜裡也不會有大型動物和具有傷害力的動物出沒,但要是再往裡走,穿過樹林,到達山脈深處,就危險了。
夜晚的山上,空氣里散發著泥土的清香,蟬鳴繞耳,樹葉嘩嘩作響。
到達野竹林前面,穆炎回頭放低聲音說:「你們都站遠點,不要都跟得太近,否則麻雀全都被你們嚇跑了。」
村民們自覺停下腳步,都是從小在山裡跑著長大的,對於山裡的動物,都很了解,知道該怎麼樣避免打擾它們。
再說停在這裡,有這麼多的火把照著,根本不耽誤觀看,誰贏誰輸,打沒打中,都能看得很清楚。
穆冰瑩提著石子,跟著三人一起走進野竹林。
三人在路上就商量了比賽規則。
穆炎穆暉先打,一人打一顆後,顧長逸打,以此類推,打上三局,誰打落的麻雀多,就算誰贏。
進了竹林,電燈一照,便看到竹子梢葉里藏著很多灰褐色的麻雀,它們正在沉睡,有幾隻被燈光照醒了,睜開眼睛往下看,但依然一動不動,待在原地。
穆炎早就將石子放在皮帶上,慢慢擡手,對著林梢拉弓,手一松,一顆石子朝著上方飛過去,『砰』地一聲,砸中麻雀,隨著一隻麻雀落下,幾乎是一瞬間無數竹葉嘩嘩落下,剩餘麻雀撲棱著翅膀逃跑,空中傳來嘰嘰喳喳的慌叫聲。
「中了!」穆炎跑上前,撿起一瘸一拐的麻雀,「穆暉你上,這次正好可以用上你的獨門絕技,多打兩隻下來。」
然而一次打完,不能馬上就接著再打,因為麻雀飛跑了,要再往裡面走,重新找一處地方,等她們走了以後,驚跑的麻雀才會回到原來棲息的枝頭。
穆冰瑩擡頭看了一眼身邊的人,月光灑在他身上,襯得他冷硬的側臉多了些柔和,臉色不但沒有一絲緊張,走起路來反而還有些閒庭信步的感覺,任誰都能看出來他很悠閒。
「怎麼了?」顧長逸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湊了過去,幾乎緊貼媳婦的胳膊,「替我緊張?」
「你都不緊張,我緊張什麼。」穆冰瑩擡頭輕聲道:「我覺得你能行。」
顧長逸放慢腳步,壓低聲音:「我肯定特別能行。」
穆冰瑩輕笑出聲,「前幾天都沒發現你這麼自信。」
「噓——話怎麼這麼多。」穆炎停住腳步,指著前面的穆暉,「看好了,穆暉一出手,以後你見了我們倆人估計再也擡不起頭,得繞著走。」
穆冰瑩:「你話也不少。」
兩人停住腳步,看到穆暉從隨身袋子裡掏出兩顆圓潤的石子,一起放在彈弓皮帶里,瞄準目標,兩顆石子『嗖』地飛了出去,樹葉嘩嘩作響,夜鳥陣翅高飛,空中落下兩隻受傷的麻雀。
「啊哈哈哈!」穆炎小跑上前,撿起還在掙扎著要起飛的麻雀,一齊拎到顧長逸面前,笑聲極其張揚,兩旁不停傳來竹葉颯颯聲,這一片的麻雀都被他的笑聲嚇跑了。
「一次發兩顆石頭,打下來兩隻鳥,百分之兩百命中率,看傻眼了吧?哈哈哈哈!我看你這次還怎麼贏!」
穆冰瑩都開始心生佩服了,看著穆暉道:「厲害。」
話音落下,就感覺旁邊傳來灼熱的視線。
穆冰瑩下意識轉頭,就發現男人直接拿起了彈弓,瞄準天空,手臂一松,石頭呼嘯而去。
她急忙將手電筒打向空中,看見他發出去的那顆石頭,準確擊中了並排在一起的麻雀,一石二鳥。
穆冰瑩剛想發出驚呼聲,卻發現還沒完。
兩隻麻雀的身體受到的衝擊力遠遠超出她們的想像之外,被石子擊中後,身體同時在一條線上傾斜,又撞到了另一隻正在逃跑的鳥,三隻麻雀相撞在一起後,同時往下落。
穆炎張大了嘴巴:「我操——」
穆炎瞪大雙眼: 「哇——」
穆冰瑩又感覺到心臟加速,渾身血氣上涌,下意識看向男人。
顧長逸撥了撥彈弓的皮筋,狀似隨意問:「還行?」
「厲害!」穆冰瑩回答完覺得不夠表達內心受到的震撼,使勁點著頭,又道:「特別厲害,我長這麼大,沒見到過像你打麻雀這麼厲害的人! 」
看著媳婦眼睛閃發著光,裝滿了繁星的倒影,顧長逸勾起嘴角,「這些都是小意思。」
「大兄弟,你也太牛了吧!」穆炎嘴巴依然張得能塞顆雞蛋進去,「你都不需要找地點,就那麼隨手一打,一石三鳥,打的還是正在亂飛的鳥,不是不動的鳥,你這打哪裡學的本事?我簡直佩服死你了!」
穆暉把三隻麻雀撿回來,臉上同樣寫滿了佩服,「你是怎麼打的?是練打槍練的多,玩彈弓就能玩的好嗎?但是我們村里民兵隊也有槍,他們經常練槍的人,玩彈弓根本沒這麼厲害。」
「是不是三隻?小顧是不是打了三隻?」
「我剛看的很清楚,穆暉兩顆石頭打了兩隻,小顧一顆石頭打了三隻!」
「這就叫那個,百步穿楊,一石三鳥啊!」
站在後面的村民們全都跑了過來,個個都激動得不行,尤其是男人們,不管是老的少的,看著顧長逸的眼神都是放著光。
年紀大一些的,都經歷過除四害,那時候成天打麻雀,練了一身打麻雀的本事,正因為懂得多,才更知道顧長逸剛才的動作有多厲害,想要打一隻正在飛的活麻雀,他們都得瞄上好半天,一般還都打不中,得浪費好幾顆子彈和石子,才能勉強打中。
他這隨便一打,直接就打中了三隻!
活了幾十年,從沒見過他這樣的手法。
村里最厲害的穆暉,是前後村出了名玩彈弓最厲害的人,練了十來年,才練出來發兩顆石子,打中兩隻鳥,這就夠奇的了,真沒想到,還能見到更奇的!
「怪不得沈先生說你是軍中絕無僅有,我今天才算見識了什麼叫絕無僅有!」穆德厚難得情緒外泄,激動地滿臉通紅,他年輕時天天跟著公社的人除四害,最知道女婿這手法有多厲害。
「我們打的給我。」穆江波跑上前,從穆暉手裡接過三隻麻雀,這一看,更覺得吃驚,「這三隻麻雀居然全都好好的,一隻都沒傷到!」
村里男人們全都圍了過去,越看越驚訝,剛才打著電燈照,還以為是顧長逸打出去的力道很大,才讓三隻麻雀撞到一起落下來,但現在看這三隻麻雀眼睛清醒,尤其是在穆炎手裡三隻的對比下,更是顯得格外精神,沒一處受傷。
「這是怎麼回事?」村支書想了半天, 「難道是收著力了?不會吧?打麻雀還能收著力?那怎麼能打中?還一次中三隻!」
「城裡現在已經不建議捉麻雀了。」顧長逸收起彈弓,「都是野麻雀,有這麼多同伴在,放了還能活。」
「放了?」穆炎立馬把麻雀收到懷裡,「要放放你那三隻,我這三隻已經飛不動了,放了活不了,哎等等,不比了?這才剛第一局,兩邊都打了三隻,才打了個平手。」
「人家一顆石子打下來三隻,我們兩個人,三顆石子,打下來三隻,還好意思比輸贏?」穆暉也把彈弓收起來,「顧大哥,你贏了。」
這話立馬得到一群村民附和:
「穆暉說得對,勝負還用再比?你臉皮再厚也比不下去了吧?」
「再比下去也是平手,你又不會發兩顆石子,更不會一石三鳥,再比下去也是平手。」
「那可說不定,我們起碼次次能中一個,他不一定次次都能中三個。」穆炎揣好麻雀,又拿起彈弓,「再說,打賭是看結果,過程再精彩,他再怎麼厲害,結果要是沒我們打得多,那就是我們贏。」
村支書氣道:「你個潑皮無賴!」
「你說得很對。」顧長逸不但沒覺得穆炎煩,眼裡反而露出幾絲欣賞之色,「這次賭約,算你們贏,天太晚了,這麼多人動靜太大,要是把裡面專門在夜間覓食的動物引來了,對大家不安全。」
「算我們贏了?」穆炎臉上立馬露出笑容,「算就算,我可不會覺得不好意思,五塊錢,五塊錢獎金給我!」
「給給給!瞧你那出息樣。」董桂紅拿出先前穆炎交給她的五塊錢,遞給穆暉,「穆暉,你拿著,你們贏了。」
穆炎衝上去把五塊錢接過來,嘴角剛咧到耳後根,忽然認出來,這就是他拿出來的五塊錢,頓時笑不出來了。
忙活一晚上,他以為賺到了,結果兜兜轉轉,賺到的錢,還是他自己的,這還不算,他還把自己這五塊錢,分一半給穆暉!
「我不服——」穆炎突然又嚎了起來, 「天還早,要不然我們再打個賭?」
村支書終於忍不住,上手朝著小兒子後腦勺拍了一巴掌,「回去!」
「哥,把它們放了吧。」穆冰瑩還記得顧長逸剛才說的話。
「好。」穆江波把三隻麻雀鬆開,麻雀頓時撲棱著飛走,沒有一點受傷的樣子。
「回……」
穆冰瑩剛張口,臉色突然一頓,聽到了一道不屬於人群發出的動靜。
「有動靜!」
穆炎叫了一聲,還在討論顧長逸是怎麼一石三鳥的村民們,立馬止住口,戒備看向四周。
「四點鐘方向,灌叢里。」
顧長逸盯著他說的方向,擡步就要往前走。穆冰瑩急忙拉住他,「小心,還不知道是什麼,大家都沒帶工具上來。」
「是野豬!」穆炎十來歲就抓過野豬,對它的叫聲非常深刻,「婦女帶著小孩趕緊下山,我們斷後!」
「怎麼還有野豬!野豬怎麼跑這裡來了!」
「別囉嗦了,快走,那野豬發起瘋來,胡亂撞人,不咬死人不罷休的!」
「瑩瑩!瑩瑩快走!」
「你們下去的人,趕緊去村支部拿槍和長矛上來,我怕後面的人走得慢,那野豬再突然衝出來。」
穆冰瑩被母親拉著走,一直擔心回頭看著家裡人。
不僅顧長逸沒動,她爸和她哥也留在後面斷後。
村支書擔心望著四點鐘方向:「原來已經有野豬跑到外圍來了,我說村里莊稼最近怎麼老被折騰。」
「爸,她們都走了,剩下咱這麼多男人,要不然咱們別走了,等工具拿上來,把這東西給宰了!」穆炎突發奇想,看向人群中最高的男人,「大兄弟,噢不,姐夫,咱再打個賭?」
村支書:「什麼時候了!還想著打賭!」
顧長逸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穆暉,「怎麼打?」
他本以為只有穆炎這一個好苗子,但剛才看到穆暉發兩顆石頭的技巧,有些詫異,詫異的不是能打兩顆石頭,這種小技巧軍隊裡不少人都能做到,他詫異的是穆暉在夜間的視力強於大部分人,臂力也很不一般。
圍攻野豬,確實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在危險面前,人會暴露一切,可以看清一個人的膽魄,勇氣,機智,毅力,團結性,還有軟弱,卑劣,等兩面性東西。
「打野豬用不著這麼多人,最多留下六個人就夠了,人多野豬亂撞起來,說不定造成更多傷害,咱們行動起來還得顧著其他人。」
穆炎從小就帶人抓過野豬,覺得自己有發言權,也最適合指揮,「像我爸這麼大年紀的人都趕緊走開,不但幫上忙,很有可能是累贅,就留下我,姐夫,穆暉,江波哥,穆奇哥,偉強哥,咱六個人就夠了。」
「然後我繼續跟穆暉一組,江波哥肯定是要跟你一組,穆奇哥跟偉強哥,你們倆自己選,咱兩組人,誰最後制服野豬,就算誰贏,賭五包紅牡丹香菸,怎麼樣?」
顧長逸點點頭,「可以。」
「別瞎胡鬧!」村支書退得遠遠地,都不敢喊得太大聲,怕裡面的野豬衝出來,「你們要抓野豬我不反對,但是不能打這個賭,一旦打了,過程中肯定要爭強好勝,這太危險了,小顧,不能打賭。」
「爸,人家姐夫都同意了,您都反對一晚上了,沒一個您反對成功的,您不嫌累麼?」
穆炎推著父親往山下走,接著沖旁邊的人揮了揮手,「火把都插在地上,你們趕緊下山吧。」
「支書!工具拿來了!」
先跑下山的幾個人,拿了槍和長矛等工具跑上來,「槍里沒子彈了,自從民兵隊解散以後,公社就不給咱發子彈,只有長矛,鐵杴,鐵釵這些,還拿了繩子。」
「行行,都給我,你們趕緊走。」
穆炎接過工具,分給剛才點到名的人。
「小顧,江波,你們一定得注意。」穆德厚不放心囑咐,將火把隨著其他人一起插到地上,「我們不走遠,就站在山道口看著你們,要是弄不過那野豬 ,就趕忙叫一聲,不要爭強好勝。」
穆江波點了點頭。顧長逸道:「好的,叔。」
周圍的人都退去了,火把全都插在地上,照亮空地。
顧長逸拿到的是一把長矛,隨著幾個人一起往四點鐘方向走。
灌叢中傳來野豬吭哧進食的動靜,不知道是抓到了真的吃到不想走的食物,還是察覺到了外面人太多,有一定的危險,所以才躲在原地不動。
幾人剛走到跟前,正想撥開灌叢,野豬突然向右邊衝出去,一排灌叢瞬間被它踏爛,草葉亂飛。
這突然的動靜嚇了大家一跳,緊接著穆炎就拔腿往前跑,「追!」
趁著火光與月光,看到了那是一隻體型壯碩,體重大約在三百斤左右的大野豬,身上長滿了鬃毛,四蹄飛快,如果不是周邊有蘿藤時不時拌住它,讓它行動受阻,光憑人的兩條腿,不可能追得上它。
「砰——」
穆炎拿著鐵杴一把拍在野豬的後背上,野豬頓時發出一聲嘶吼,往前跑得更快了。
「這樣不行,我們哪裡跑得過它,要不了多久,咱就體力耗盡了。」
穆江波說完,穆暉點了點頭,跑到中間把大繩子拿過來,「一頭綁在樹上,另一頭兩個人拽著,然後再去追野豬,把它往繩子這邊追,追過來了,拉繩子的人就往野豬脖子上套。」
「我跟江波哥力氣大,我倆來拉,你們追。」
「行,就這麼幹。 」
顧長逸全程沒說話,聽從指揮,幫忙把繩子栓到大樹上繫緊,再接著與其他人一起去追野豬。
追了兩圈,除了被野豬拖著繞,仍然沒有把野豬追到繩子那邊。
眼看大家都出了一身汗,體力急速下降,顧長逸停住腳步,舉起長矛猛地拋擲出去。
野豬察覺到危險,長聲嘶吼,踏著四蹄加快速度,但長矛並沒有像它以為的一樣往它身上戳,而是超過它,『錚』地一聲插在了地上,直接擋住了他的前路。
野豬急促收緊前蹄,迅速調轉方向,竄出了灌叢,往空地跑去。
「哈——哈哈——姐夫,還是你厲害啊!」穆炎頓時來了精神,感覺體力迅速恢復,朝著野豬追去,「就是擲矛的準頭不行啊!要是能像剛才你打一石三鳥那麼准,咱就已經結束了,你就贏了,可惜啊可惜,哈哈哈哈——」
穆暉: 「少說點話,你也不嫌累!」
「不累,不累,馬上就有野豬肉吃了!」
幾人追出灌叢,終於看到了那頭大野豬的廬山真面目。
豬嘴上長著一對長長的獠牙,獠牙向上翻卷,極其發達,背上鬃毛根根豎起,眼神兇狠,已經快被他們激怒,看到前方的繩子,知道那是捕捉自己的兇器,猛踏豬蹄,朝著另一頭拉著繩子的人衝過去。
穆江波和穆暉早已算準了野豬會直接衝過來,雖然緊張得直咽口水,但還是沒忘記一邊放繩子,一邊拐著彎繞著大樹躲。
隨著兩人拐彎的痕跡,繩子在幾棵樹上繞了一圈又一圈,阻攔野豬的腳步。
等它反應過來,周圍已經全都是繩索,憑它的體型,絕對會被繩索的高度勒住脖子。
前方野豬剛放慢腳步,穆炎就追了上去,擡起鐵杴猛地砸到了它的頭上。
野豬頓時仰頭長嘶,一對捲曲的獠牙在月光下顯得恐怖不已,讓人看了打心底發寒。
趁著野豬被拍得短暫發暈,又有幾個人追上去,拿著手裡的農具往野豬身上打,鐵釵戳中野豬的眼睛,空氣里頓時多了血腥味。
野豬因疼痛徹底發狂,回頭衝撞開離得最近的人。
顧長逸及時拉了一把穆炎和穆奇。一時得意的兩人,麻痹大意,即便被拉走,小腿也沒能逃過,被長長得豬嘴與獠牙頂得發痛酸軟。
山里響起一長串髒話。
野豬用另一隻完好的眼睛辮路,不顧脖子被繩索勒住,憑藉一身蠻力掙斷麻繩,掙不斷的便用發達的牙齒撕咬,朝著躲在大樹後面的穆江波和穆暉衝過去。
兩人慌忙跑到另一棵更粗的大樹後面。
「砰」地一聲,大樹被野豬撞得劇烈搖擺,樹葉嘩嘩作響。
野豬變得更加面目可憎,但這點疼痛奈對皮糙肉厚的它來說,算不得什麼,蹄子在地上狂踏,又繼續朝著後面那棵掩藏著穆江波和穆暉的大樹衝去。
「砰——」
野豬沒有撞到大樹上,穆暉手裡搬著一塊大石頭,在它衝撞過來之前,直接砸到了豬頭上。野豬再次發出長嘶,豬臉變得血肉模糊,疼痛讓它停住腳步,空氣中的血腥味愈發濃郁了。
「幹得好!」
穆炎不顧小腿疼痛,提著鐵杴衝上去,對著豬頭「嘭嘭嘭」拍了數不清多少下。
一下比一下用力,一下比一下起勁,野豬終於承受不住,被拍得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幾人鬆了口氣,穆炎停下手,撐著鐵杴木柄喘氣,轉頭對顧長逸露出笑容,「姐夫,這最後還是被我們制服了啊,該我的五包煙還是得到我手裡,你不行啊!」
顧長逸看向其他人,「站遠點。」
別的人還沒動,穆江波先朝著遠處跑開,接著穆暉和剩下的兩個人也跑了。
雖然不知道顧長逸為什麼要那麼說,但是之前一石三鳥還在他們的腦海里,非常清晰。
剛才村支書都說了,他是軍中絕無僅有的人才,在這個關頭說的話,絕對不會是隨便說說,肯定是有一定用意。
「都跑了幹什麼?是把這野豬給我一個人了?」穆炎拍了拍豬背,一臉得意,接著下一秒整個人就被頂到半空中,發出一聲尖叫:「我靠——」
野豬智商很高,在遇到難以逃脫的危險時,會躺下裝死,很多人都會被騙過去。
等到對手掉以輕心後,野豬便會瞄準時機,出其不意反擊逃走。
「抓住!」
顧長逸沒有選擇攻擊野豬,而是朝著穆炎伸出長矛。
穆炎反應很及時,雙手牢牢抓住長矛頂端,還沒鬆口氣,就看到野豬張著帶血的牙齒,朝著它撲過來,驚得下意識發出慘叫。
頓時,整個山林里都迴蕩著穆炎慘烈的叫聲,圍在外面的人聽了焦急不已。
幾人已經跑到中間去,他們離得太遠,根本看不清裡面的戰況。
穆冰瑩等人回到村里,聽說穆炎又抓著顧長逸打賭,留在山上要抓野豬,擔心得要命,久等不來,便和嫂子一起往山上走去。
她們聽說村裡的男人們都等在山口,想要一起過去看一看,總比待在家裡盲目擔心強。
結果剛走到這邊,就聽到裡面傳來悽慘的叫聲,標誌性的音質,讓大家都認出來這是穆炎的聲音。
但這種叫聲跟他平時在村里一驚一乍不一樣,明顯是帶著真切的恐懼,一聽就知道他是真的遇到了威脅生命的危險,發自內心的恐懼害怕,才會這樣叫。
穆冰瑩臉頓時白了,村支書也嚇得手腳打顫。
穆炎受到危險,其他人定然不會好到哪裡去。
人群突然被扒開,穆冰瑩擠到前面,看到村支書手裡的槍,上前奪了過來後,大步往山里走。
「冰瑩!」
「瑩瑩!」
「進去救人!穆炎!」
村支書急出哭腔,帶著在場所有村民往裡走。
「別再鬼叫了。」
幾人已經聚集到了一起,穆炎正一邊鬼叫,一邊拿著鐵釵往野豬身上戳,他的鐵鍬沒有一丁點用,還是鐵釵最管用。
剛才他幾乎是命懸一線,真的以為要被咬住咬去半條腿,膽子都快被嚇破的時候,緊握著的長矛突然將他整個身體舉向高空,接著他和長矛就形成了一條拋物線,被拋擲到安全地帶。
他嚇得冷汗直流,發現除了屁股摔得痛了點,胳膊腿全都好好的還在,腦子裡第一時間想起了村里人說顧長逸力氣大的事。
真的大!
穆炎由衷感嘆並佩服。
不但佩服顧長逸力氣大,對顧長逸方方面面都佩服得五體投地,輸得心甘情願,這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畢竟野豬一旦咬了人,就死都不松嘴,要麼咬斷,要麼咬死為止。
穆炎握著兩條腿,劫後餘生鬆了口氣。
等再回到中間,野豬又倒在了地上。
他怕再發生撞死的事,提起鐵釵便沖了過去,打到現在還沒來得及跟顧長逸說聲謝謝。
想到這,穆炎頓時鬆開鐵釵,回頭撲通一聲對著顧長逸跪下,整個人向前撲倒在地上,「再世恩人哪!!!」
顧長逸往旁邊走了兩步,避開他的頭頂。
「你這是給小顧折壽呢?」穆江波都沒力氣去扶穆炎,踢了踢他的屁股,「起來,出息。」
顧長逸忽然朝山外看去。
地上的穆炎止住一半的嚎叫,猛地起身朝野豬看過去,「嚇死我了,我聽到了動靜,還以為它又裝死。」
「好像有人上來了,肯定是穆炎叫的太嚇人,村里人擔心找上來了。」穆暉撿起地上的繩子,「我們把野豬拴上,正好一起擡下去。」
穆冰瑩找到幾人,看著顧長逸和大哥安然無恙站在樹林裡,白著的臉才有了一絲血色。
但她此刻的模樣,卻驚住了幾人。
一襲白襯衫,臉色慘白,鬢邊的髮絲隨風亂飛,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手裡卻提著槍,眼神就像是要上戰場赴死的女將軍,堅毅果敢。
顧長逸喉嚨發澀,接著忽然一笑,擡起腳步走了過去。
他這次不打算再忍,也不打算再管別人怎麼看,他想要走過去,緊緊抱住她。
「啊——我操——」
剛站起來的穆炎再次驚叫出聲,提起鐵釵就拋擲出去,結果連裝死又復活的野豬尾巴都沒碰到,眼睜睜看著野豬朝著穆冰瑩衝撞過去。
野豬剽悍兇猛,蹄子重重踏在地上,發出轟隆隆的聲音,這次它拼盡全力,打算殊死一搏。
穆冰瑩提槍上膛,扣下扳機,卻沒子彈發射出去,才發現這是個空桿槍,心裡頓時一跳,剛有些血色的臉頓時又白了。
野豬血肉模糊的臉在眼前逐漸放大,她想要躲開,卻發現雙腳已經僵直發軟,根本不停使喚。
「瑩瑩!躲開!」
穆冰瑩心臟疼得快要炸裂,耳邊傳來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看著野豬呲牙咧嘴,已經開始認命。
忽然,額前髮絲被風掀起,顧長逸的背影出現在眼前,他緊急剎住腳步,在地上側滑出深刻的痕跡,濺起泥葉亂飛。
不等穆冰瑩鬆一口氣,顧長逸就朝著野豬迎面沖了上去。
野豬張著獠牙,渾身充滿了狂暴的戾氣,勢要將前面的人頂飛,再用犬齒狠狠咬碎,不死不休。
顧長逸不躲不避,直接抓住野豬凸出來的嘴巴,不等它用獠牙攻擊,便翻身一躍而上,踩在野豬的後背,拔出隨身軍刀,猛地刺向野豬後脖頸。
野豬仰天長吼,發出今晚最悽慘的叫聲,脊髓被切斷,雙眼緩緩失去焦點,『砰』地一聲,倒在地上,再無生息。
顧長逸順著力道翻滾而下,單手撐地,穩住身形的一刻,擡頭看向遠處的穆冰瑩。
兩人視線交匯,夜色無邊,萬籟靜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