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傾慕之情

  京都月華如水，夜色清冽，萬籟無聲。

  從馬車上看去，明月的清輝灑在那遙遙相對，久別重逢的兩個人身上，仿佛就此時光定格成一道剪影，如詩成畫。

  錦離悄悄放下了車簾，不敢驚擾。

  「四叔叔，我們回去吧。」

  

  她對他悄聲說道，眼底帶著淺淺的笑，一時間卻忽略了男子因為那聲『四叔叔』眼底加深了不悅。

  公儀諶從宮中出來之後便沒說話，見她如此，這個時候忍不住了，問道：「你很開心？」

  「朝華公主等了臨闌月那麼些年，如今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我自然為他們開心了。」

  沒想到竟是這個原因，公儀諶眉心擰了擰，想說些什麼，可看著小姑娘那清澈的眼神以及嘴角的笑，最終還是咽下去了。

  如百里朝華所言，這個孩子都與他們不同。

  分明出身和處境並不好，可無論經過怎樣的磨難，依舊未曾丟失那一顆赤子之心。在風雲詭譎的京都，腥風血雨的鬥爭里，她這雙乾淨的眼始終所見的還是世間的美好。

  此時錦離察覺到了他今日異常的沉默，見他一直看著自己，錦離小心翼翼的問道：「您……怎麼了？」

  一緊張，又帶上了尊稱，公儀諶的眉心皺痕更深。

  平日裡機敏對旁人的事看的透徹的小姑娘，此時竟十分的遲鈍，沒看出男人心情不虞是為何。

  晚間回來之後，錦離依舊沒忘記給公儀諶施針。

  這些時日施針用藥，公儀諶的腿疾依舊沒太大的起色，以至於讓錦離懷疑究竟是不是顧昀的醫術出了問題。

  「不應當啊……師傅說過只要你配合施針用藥，很快便會有起色，怎麼還是每日都要施針和按摩？」

  錦離隔著衣服按著他的腿，感受著那單薄的衣服之上條理分明的肌肉，一臉疑惑。

  按照醫理而言，不良於行的人長期坐於輪椅之上肌肉會有所萎縮，最終導致變形，但公儀諶卻絲毫沒有醫書上記載的症狀，聽說是因為李懷言定時入府給他施針再加上自己平時也鍛鍊的緣故。

  只單單從外表上來，若非劇毒入了經絡之中，這是一雙健康而有力的腿，絲毫看不出囿於輪椅五年之久的人。

  此時公儀諶正靠在榻上看書，並未看她。她以為他腿部沒感覺，所以一不小心摸的久了些，只感覺手下肌肉突然繃緊，她抬眸，正好對上他略顯深邃的眼眸。

  帝師大人看著那一雙清亮的眼，莫名有些心虛，低咳一聲道：「倒不是一點起色都沒有，近日雙腿已有知覺，每逢陰雨也不再疼痛了，想必很快便能好了。」

  「太好了，您總算可以站起來了！」

  不自覺間，她的語氣又帶上了一分敬意，讓他聯想到今日宮宴上她脫口而出的那一聲『四叔叔』，眼底帶上了幾分暗沉。

  在她的心中他到底是一個可以親近信賴的長輩，還是能夠與她共度一生的良人？

  錦離雖不知他心中所想，但見他眼底神色沉了下去，斂了笑意的他莫名帶著一種凜然不可侵的威嚴，下意識的脫口話語中又帶了一分敬稱：「您不開心嗎？」

  誰知他目光變得更加幽深，盯了她半響，方才問道：「你很在意這個？若我的腿一輩子不好，你是不是不想嫁給我這個廢人。」

  分明是經韜緯略，運籌帷幄的帝師大人，此時這一番話問出，竟罕見的帶了幾分幽怨的感覺。

  錦離先是面上一紅，又聽他語氣如此，倒是沒了方才的敬畏，竟忍不住嗤笑出聲。

  在他越來越冷，越來越幽深的面色下，錦離抬眸看著他，認真道：「怎麼會呢，無論你是如何模樣，我都是歡喜你的。想要為你治好腿，只是因為不想您這一輩子都困於一方天地之中。」

  燭影搖曳，小姑娘看著他，清亮的眼眸中，有依賴、傾慕亦有繾綣的愛意……

  於她而言，他是師長，亦是愛人。

  帝師大人心情顯而易見的好了起來。

  對外運籌帷幄、算無遺漏的帝師大人，在她的面前倒成了那患得患失的普通人。

  他看著她眼底的傾慕繾綣，最後一絲猶豫捨去，最終做了決定。

  這一日一早，公儀諶入宮，向百里朔請旨賜婚！

  而在公儀諶離開後沒多久，楚玉瑤偷偷向帝師府送來消息，說是林嬤嬤病了，十分嚴重。

  錦離與林嬤嬤在廊州相依為命多年，雖無血緣，卻勝似至親，一聽林嬤嬤病了當下心急如焚，連忙命人套了馬車回楚家。

  一路上錦離又急又悔，早知寧願冒犯楚家，也不該將林嬤嬤留在那龍潭虎穴。

  等到了楚家，門房人見她匆匆回來有些意外，不過到底也沒敢攔著她，只是飛速的派人去稟報老夫人去了。而錦離腳下沒有一點停留，直接向自己的臨淵閣而去，臨淵閣中只有幾個小丫頭在屋檐下坐著偷懶，一見錦離回來了，紛紛站了起來，問安後，又問道：「小姐，您怎麼回來了？」

  錦離沒計較她們神色如何，只是問道：「林嬤嬤怎樣了？」

  小丫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說話，最終推了個年長的出來，道：「林嬤嬤前些時日染了風寒，請了大夫開了藥，時好時壞，只是最近情況不大好，如今不省人事……」

  吞吞吐吐的，錦離沒聽下去，索性直接進了林嬤嬤的房間。

  林嬤嬤就住在旁邊的偏房，房間門一推開，便就是一股濃郁的藥味撲面而來。

  房間窗戶緊閉，暗沉沉的，林嬤嬤便睡在床上，垂著幔帳聽了動靜竟是一動不動，春遲忙打了幔帳，錦離見她緊閉著眼，面色青白，當下眼眶瞬間紅了。

  連叫了她好幾聲，竟一點都沒應答。

  一旁拎著藥箱的冬青將診脈的軟枕放在床上，將林嬤嬤的手腕放上，卻見那指甲縫中竟帶著烏黑的顏色！

  冬青心知不好，對錦離道：「小姐，我瞧著這不像是病，倒像是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