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廢太子

  城牆高大，宮門巍峨，數以萬計的百姓匍匐在地，姿態謙卑如塵埃。

  「草民懇求陛下，另立太子！」

  眾口一致的聲音，帶著鋼鐵般的堅決，憤怒直達雲霄，無人敢忽視半分。

  對面，身著朝服的大臣靜立一側，雖面無表情，但漆黑的瞳孔中都隱藏著幸災樂禍。

  拐角擋住眾人視線，兩個高挑的身影屹立在暗處，看不清他們神色，卻環繞著蒼涼。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百姓的力量看似渺小，實則最為強大。」簫離擔憂的目光落在冷子夜身上，見對方面容如常，繼續開口：「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不得民心者，理所應當被推下皇位。」

  黑瞳中湧出嘲諷，冷子夜悲涼的笑了：「當年，本宮只是五歲幼童，但已經明白身負蕭國重任！那天，天降大雪，本宮帶著親隨前往風國！十年，整整十年，本宮在那裡忍受屈辱和折磨整整十年，並且中了至今無法解除的獸毒！」

  他擡頭，眼淚湧出濕潤，聲音飄渺虛幻：「人之所以為人，正是脫離了茹毛飲血！而本宮，卻要吸食同類的血肉茍且存活！世人都言本宮是魔鬼，可是，若是沒有本宮這魔鬼，他們哪來的十年平安？」

  簫離心顫，這就是人性！

  當年，風國以zhanzheng脅迫，要求皇子去往風國為質！冷子夜五歲一去十年，用屈辱的十年換取蕭國十年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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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在不知道冷子夜中獸毒之前，蕭國百姓還感念他的付出，但關係到自己的利益，他們便選擇了遺忘！

  如今出事，或許有人心中疑惑，但卻無人開口質疑！因為，他們認為有這樣的太子是恥辱！

  「天下所有人負我，都沒關係，可是……」冷子夜擡頭，毫不畏懼的迎上初升的朝陽：「我要這天下！」

  他受夠了屈辱的生活，忍受了所有的無力感！

  他現在，就要做這天下之主！做所有人的王！

  他低頭，凝視著簫離漆黑的雙眸，第一次低聲下氣的哀求：「簫離，請用你的醫術幫我多活幾年！讓我不要死那麼快！」

  簫離心中一動，黑眸掃向一地百姓，眼底凝聚著攝人的冷芒。

  人不負我，我不負人！

  如今，冷子夜的目標又豈不是自己要完成的事？

  本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她豈有不盡全力的理由？

  「你放心，有我在！」簫離擲地有聲，美艷的眉眼間描繪著自信的風采。

  「好。」冷子夜心中一熱，盯著簫離良久，吐了了一個字。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坐著龍攆的皇帝到，眾人下跪行禮。

  冷阡陌面色憂愁，眼底卻閃著笑意，用凝重的語氣開口道：「太子去風國為質前，朕當著天下人的面承諾他，他將是蕭國未來的帝王！如今，他雖然做下糊塗事，但朕不能不遵守承諾，失信於他，失信於天下！」

  「皇上，太子昏庸，殘害百姓，若是把蕭國交到他手上，只怕江山社稷不保啊！臣願意死鑒，只求皇上以江山社稷為重，以蕭國為重，以百姓為重！」

  身著朝服，一臉正氣的三品大員，從地上翻身而起，堅決至極的撞在了宮門上。

  「嘭……」

  一聲巨響，官員砰然倒地，瞪著不甘的雙眼，鮮血順著額頭潸潸而下，染紅了大理石地面。

  御醫快速上前，悲痛回稟道：「陛下，李大人死了！」

  皇帝皺眉，眾人驚訝。

  「皇上，求您以蕭國為重！」

  屍體無人理會，濃重的血腥之氣環繞四周，熱烈的陽光也驅散不了一地的緊張冰冷。

  官員和百姓匍匐在地，冷汗打濕了身上衣服。

  含笑的目光掃過一周，在寂靜如無人的環境下，冷阡陌妥協的重嘆了口氣，無奈說道：「就讓日後的文人雅客，批判朕的言而無信吧！」

  眾人一愣，繼而狂喜。皇帝這一句話的意思是……答應了他們的請求！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眾人高聲大呼，喜悅直衝雲霄。

  簫離心中冷笑，別人不知，卻瞞不過她，那死鑒官員是冷辛辰的心腹！

  「不錯，這場大戲，真精彩！」簫離嘲諷開口：「百姓痛恨傷害他們的人，卻被人利用做了靶子，當真可憐！」

  可憐嗎？冷子夜默默收回目光，或許吧！可是能有自己更可憐嗎？當下搖頭，淡淡說道：「戲，看完了，我們該等著迎接聖旨了。」

  這道聖旨，他們所有人都等待得太久。

  簫離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有些事情，也應該結束了！

  果不其然，當日下午，太監便來宣旨，廢太子，除東宮，立冷子夜為冥王！

  這一切都是如此的迫不及待而有條不紊！

  冥，代表地獄和死亡的詞彙，陰暗而冰冷！

  簫離緊握手中聖旨，眼中閃現著攝人的冷芒！冷子夜本身需要吸食人血而活，已然是眾人心中的惡魔！

  如今冥王之稱，皇帝是是在時時刻刻提醒眾人，他的血腥嗎？

  好一個稱呼，好一條聖旨！

  「沒有了東宮之位，皇帝便不會再掩飾對我們的厭惡！想要我們性命的眾人，也會肆無忌憚的動手！」簫離若有所思：「我們需要強大的力量後盾！」

  可惜如今……並沒有！

  曾經，冷阡陌表面寵愛冷子夜，實際上打壓冷子夜的勢力。

  冷子夜因為命不久矣也並沒有過多在乎，造成如今他們除了府中本身的侍衛和死士之外，沒有任何外援！

  陳江等一眾侍衛，武功的確高強，可以以一敵眾！但，雙拳終究難敵四手！車輪戰之下，都會必死無疑！

  很顯然，這是他們不能接受的結果！

  「看來，不得不去麻煩他了。」沉思片刻，冷子夜無奈的說道。

  簫離眼前一亮，下意識點頭。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冷子夜的外公家族是王氏家族！

  兩百年前，蕭國一位先皇組建了一支只效忠於皇上的鐵血隊伍。傳聞，那隊伍中人各個可以以一敵百，精通暗殺，毒素等多個領域，出手只有成功沒有失敗！

  而隊伍的領頭人姓王！兩百年後的領頭人，就是如今冷子夜的外公王賢！

  經過兩百年傳承，這支隊伍越發龐大鐵血，皇帝冷阡陌擔心王賢不忠，遂娶了他的女兒，也就是冷子夜的母妃！

  可惜，擁有強大背景的先皇后仍死的不明不白。

  「那今晚去偷偷拜會。」簫離建議道。

  蕭國正處在敏感時期，若是正大光明前去，定然會給王賢帶來麻煩。

  「本宮……本王」冷子夜自覺的改了口，神色卻充滿尷尬：「本王不能去！」

  「為何？」簫離不解。

  冷子夜滿臉懊惱，這事……從何說起呢？

  當天傍晚，冷子夜送給簫離一武功高強的婢女，是陳江的親妹，名叫千雪！

  「你用毒如神，終究不會武功，千雪能保護你。」冷子夜如此說道。

  原本，簫離正想找個武功高強的暗衛，如今……倒是甚得她心！

  當下也不客氣，直接收了。

  冷子夜既然吩咐千雪保護自己，那千雪定然是可信之人！

  「還有這個，你應該能用得上。」冷子夜拿出一紫檀盒，放到了簫離手上。

  簫離打開，瞬間震驚。盒中，竟然放著一薄如嬋翼的易容面具！

  當年，冷辛辰帶著易容面具化身成玄墨，才讓自己迷了眼，失了心！

  重生之後，自己一直惦念著易容面具，卻沒空尋找！萬萬未曾想到，如今竟然是冷子夜將此物送到了自己眼前！

  平靜的眸中湧起腥風血雨，簫離的心臟如同再次被利刃穿透般疼痛。

  「你怎麼會有這個？」她開口，聲音格外沙啞。

  「一年前，本王發現冷辛辰行蹤詭異，一路跟蹤之下，發現他找到能工巧匠在做這個東西。本王閒來無事，便把那能工巧匠捉到府邸，好好的伺候了一番，讓他做出來了這個東西，並且，寫下了完整的製作過程。」冷子夜微微點頭，滿意道：「本王很喜歡他的熱情！」

  簫離嘴角一抽，看來，那能工巧匠被伺候的不輕，否則，也不會寫下機密的製作過程。

  不過，為何她那麼滿意呢？

  對，滿意冷子夜當年對冷辛辰的跟蹤，滿意他對能工巧匠的伺候，滿意他如今送來的易容面具！

  「這個東西，很及時！」有這東西在，她才能實施自己的計劃！

  第二日一早，易容後的簫離一身男裝帶著同樣裝扮的千雪出了府邸。

  千雪如同陳江一般，相貌普通，十分安靜，若不是自己回頭，定不會發現她一直跟在自己身後！

  不錯，穩重大氣而話不多，連這婢女都讓自己十分滿意！

  嘴角划過一絲連自己都未發現的笑意，簫離大步朝前走去。

  據消息，王賢中年時被人暗殺，左腿中有奇毒，雖然在御醫的努力下保住了腿，毒素卻時時發作，令他痛不欲生。

  一世鐵血英豪，老年被毒素折磨的要靠輪椅出行，這對王賢來說，是無法接受的屈辱！

  遂，廣招天下神醫，只求能夠脫離輪椅，能站立於天地之間。

  他也是身體已老，但雄心未滅的可敬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