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殘疾之家
2024-08-12 03:07:51
作者: 烏衣
「誰又不是呢,所以李俊他們都感覺這實在有些操蛋,不是誰都能成為老黨那樣的聖人,要是我是他,現在馬上就到分局拍桌子去了,拍完什麼活都不幹了,反正貢獻了大半輩子,也該好好享享福了,再說所里也沒人有資格管我……」
呂鐵銅吐槽了一堆,還覺得意猶未盡,講到興頭上時,用力的一敲桌子,長吁了一口氣,等他回頭時,才發現整個警務室都安靜下來了。
「你們……啊,黨,黨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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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時才發現一頭灰白頭髮的老黨就站在警務室門口,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剛剛幾個小年輕的話他也許都聽到了。
「安生啊,走吧,今天去生殖中心門口的那些出租房查查。」
今天剛剛承受了這麼大的打擊,黨禹材卻只是一臉沉靜的招呼余安生同他繼續去巡邏摸排,這讓在場幾人都心生不忍,呂鐵銅好幾次想出聲替他打抱不平,最後話到嘴巴還是憋了回去。
余安生也只是默默換好衣服,開車載著黨禹材往附三醫院那邊去。
路上,他照顧老黨的心情,一門心思往前開車,黨禹材也沒說話,余安生情緒很低落,這近一年的熟悉後,他心裡已經默默把老黨當作自己的一個榜樣和目標了,可如今這個榜樣在大半生的勞累後卻是迎來這樣的結局,這種悲慘已經投射到了余安生自己的未來上,讓他如何能安心。
「今天主要是把生殖中心對面的原七隊安置小區排查下,裡面很多出租屋和小旅館,那人來人往的,太複雜了,有些都沒通過內網旅住登記系統進行登記,我已經把之前在案發前後入住的重點名單給列印出來了,等下我們一個個去核對……」
老黨自顧自的將今天的走訪摸排的要點講了一通,余安生一句話都沒回,他撇頭看了一下,見這小子臉色恍惚,神情不對,他想了想,試著鼓勁道:「哎呀,這生殖中心是這醫院最賺錢的部門了,每天門口就診求子的都是人山人海,附近一大半的旅館生意都是他們帶起來的,這次命案兇手很可能當晚就住在其中一間小旅舍,只要我們把當時的入住人口給摸清,這個案子偵破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水到渠成又怎麼樣!?反正我們都是做事的命!」
余安生突然大聲的抱怨讓老黨和他自己都嚇了一跳,腳下一點急剎讓他心裡一跳,冷靜下來後才自覺失言,剛剛實在太過壓抑,沒忍住在老黨面前抱怨了一句,但發過脾氣後這下又深感後悔,只覺得不該在老黨面前這樣,老黨的心情也許更糟。
車內的氣氛開始變得有些壓抑,老黨也沒說話,由著余安生開到了前面生殖中心的路口停下,年輕民警下車時臉色漲紅,神情僵硬,黨禹材也沒安慰,只是自顧自的按計劃到小旅館進行排查。
生殖中心門口的小旅館沒有上百也有幾十,兩人走了整整大半天才查了一大半,可惜仍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這一路辛苦又換來了慣常的無功而返,讓余安生更為低落,他不知道是和自己賭氣還是對老黨的軟弱感到憤怒,甚至開始隱隱覺得這老黃牛現在的處境就是他自找的,反正老黨他不給草、不提拔也會老老實實的幹活,那領導怎麼會看的起你?
所以他今天一整天都沒和老黨說過幾句話,就默默的跟在他身後,機械般的配合著走訪,等到了天色將晚的當口,老黨還一點都不覺得辛苦,指著前面深處小巷的一家小旅館,準備繼續盤查時,余安生一時忍不住,在身後嘟囔了一句:「查再多有什麼用?我們連專案都沒進,誰在乎我們?」
風聲將余安生的話送入老黨耳里,他在前面站住了,回頭看了余安生一眼,停留了幾秒後,也沒回答,只是繼續往前走進那家小旅店,余安生乾脆就站在門口,門都懶得進去,疲憊、失落、氣憤都一時間湧上心頭,他實在不想做這樣費力不討好的事了,他看著老黨的樣子,實在有些替他不值,等了幾分鐘,老黨從裡面出來,無奈攤攤手:「也沒有,那天沒住人。」
余安生以為這下終於能休息了,可工作時的老黨就像一台永動機,他往身旁的牆壁後一指:「隔壁是牛角巷,還有幾家旅店,我們搞完再吃晚飯吧。」
聽到還有幾家,余安生一下崩潰了:「不搞了,黨叔,這有什麼意義?!誰會看在眼裡,我不想查了,我們為什麼就不能和別人一樣,這反正是他們專案的案子嘛,我們外圍協查的應付下就可以了,再說了,這次你難道還沒寒心麼?你做了這麼多事又怎麼樣?」
余安生的爆發讓老黨一臉驚愕,臉色頓時難看的要命,余安生自己也覺得失言,但既然已經攤牌,他也不打算回頭,繼續說:「黨叔,你在這個所里辛苦了這麼久,你這次副所長……」
「別說了!」
黨禹材難得的吼了一聲,讓面前的「半個徒弟」一下噤聲。
「你既然不想搞這個走訪了,那好,我帶你去個地方。」
…………
紅星社區警務室已經設立了有大半年了,作為警務室室長和開山元老,余安生都不知道在自己轄區的西北角,和平輿鎮的交界處,居然有一排廣大老舊的平房,圍牆重瓦,這裡像是一個老學校改成的工廠。
「這裡是?」
余安生有些奇怪,這裡實在太過偏僻,過兩條街就是平輿鎮了,他以前巡邏都從未來過,更不知道老黨這個時候帶他過來幹什麼。
「這裡是你們轄區最大的加工廠,年產值上千萬,也是我們市最大的手套廠。」
說完,黨禹材就領著余安生往裡面進去,保安看來和他很熟悉,只是一點頭,就把門閘給打開。
這裡雖然是工廠,但門口的閘機卻很高,圍牆上還繞著鐵絲網,戒備森嚴,不像是工廠,反而有點像個監獄。
余安生不知道為何會到這奇怪的工廠來?難道這是老黨自己的私產?過來向自己炫耀?那也太不現實了,兩人往裡走了幾步,余安生很快就聽到裡面傳來一陣陣機械運作時的噠噠聲,可在這規律的聲音背後,居然還夾雜著陣陣歌聲。
余安生仔細傾聽,這還真不是放的廣播,是有人在唱歌,是工廠做工的工人們在合唱!
這歌曲都不是什麼複雜的流行歌,也不是以前集體勞動時的做工曲,而是一首首的兒歌,可聽聲音,又不像是兒童們唱的,余安生驚異的來到一家小廠房門口,往裡面一看,只見一排排穿著深藍色制服的女工們正坐在各自的塑套機前,手上動作並不一致,口中歌聲也參差不齊,但她們都搖頭晃腦,一邊專注的歌唱,一邊在塑套機將一紮扎新下線的手套封套包裝。
「這是?」
老黨沉默的回答道:「這家工廠既是手套,也是「殘疾人之家」,他們用的工人大部分都是有工作能力的殘障人士,工作時統一唱歌能夠幫助她們穩定情緒,提高效率,聽說還是德國一個精神病專家提的建議。」
這時,裡面領班的一名老漢吹了吹脖子上懸著的口哨,隨著悠揚的口哨聲,歌聲又換了。
「啦啦啦,
我們喜歡我們的模樣
人生慢慢走
一樣能走到前方……」
余安生目瞪口呆,他真的被這個場景給震撼了,第一次感到有種令他渾身燃燒的東西在心裡洶湧起來。
老黨跟著站到門口,朝那位領班的老漢笑了笑,那領班老漢一見他就激動起來,馬上扭動身子,用詭異的姿勢慢慢起身,向兩人走來。
余安生這時才發現他袖口空蕩蕩的,這位領班老漢居然也是一名殘疾人,雙臂已經沒有了,衣服的長袖袖口只是打了兩個結懸在身前。
等老漢走到面前,老黨微笑著介紹道:「這位是我們殘疾之家的歐老闆,也是我們轄區第一位千萬富翁,更是我們街道的一名黨員。」
…………
回去路上,余安生沉默很久,倒是黨禹材自己先開了口。
「你們早上在聊什麼。」
「沒什麼……黨叔,你知道結果出來了麼?」
余安生以為老黨會一臉裝傻的說不知道,或者一副無所謂的神情說沒關係,可沒想到他只是低聲說道:「我早就知道這個結果了。」
「啊?」
他補充道:「那天民主測評之後,老陳他就給我打了電話,問了我意見和情況,我說我年紀大了,能上就不負所托,全力拼搏,不能上也沒關係,把機會讓給更有精力的年輕人,另一方面來看這樣對工作開展也有利,老陳當時沒說話,現在看來他也是考慮了年輕幹部的工作精力與激情的。」
余安生心裡頓時翻起驚濤駭浪,沒想到這次測評還有這樣的內情,黨禹材口中的「老陳」毫無疑問就是城南分局局長陳梁鵬,聽他口吻,陳梁鵬和他之前關係就挺親密,這次競聘也是徵求了他的意見,可老黨還真不知道說是高風亮節,還是傻到家了,一把手問他提拔意見,他居然說提拔別的年輕人也不錯!
換老楊估計早就上門拍著胸脯說非我莫屬了!
「黨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