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失意人

  又守了一會，聽到後面有動靜，余安生回頭發現屍體被裝進裹屍袋從現場搬出，看著擔架上那銀白色的袋子被裝上運屍車，李俊低聲問：「這附三醫院的太平間就在旁邊啊，這直線距離才百來米，我們分局不都是在附三醫院司法鑑定中心做屍檢嘛，這算是在「門口」了，怎麼還開車運出去？」

  余安生心想這李俊比自己在辦案隊待的時間還是短些，這點緣由都沒意識到，轉頭回答：「你想想這死者既然初步確定是醫院醫生，那附三醫院就是一個排查重點場所了，這萬一兇手就是附三司鑒中心裡的呢？當然要到外面去找檢驗機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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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俊點了點頭，屍體運出後，現場撤了幾波技偵人員，市局領導也出來了，現場就分局局長陳梁鵬和主辦的分局刑警大隊王大留在現場繼續勘察，老薑也在裡面來回奔走。

  余安生看著場內上下奔波的分局刑警，突然想起這案發地畢竟是五里牌派出所轄區，這次專案組組建很可能要從所里抽人！

  他心裡有團火焰頓時燃燒起來，幾個月前他本就陰差陽錯的與分局刑警失之交臂，現在既然專案組要組建，那很可能就從當地派出所里抽，他在辦案隊呆了還幾年，辦案能力和經驗都比現在辦案隊這幾個生口子要強，按道理這次進專案隊是很有可能的事，只要表現好點，那這次還可以借著機會去分局刑警大隊！

  「如果專案組從我們所里抽人的話，你有什麼想法沒？」想到這，余安生試探著問旁邊的李俊，這位富二代打了個哈欠：「抽就抽唄，無非多熬幾個夜，怎麼，你想去啊？」

  「我……」

  正準備問下辦案隊現在情況的余安生聽見里側傳來腳步聲，又看到李俊猛的一下站直，他不用回頭都知道是分局陳梁鵬出來了。

  「……老王啊，你們掃完尾後馬上就回所里開研判會，這樣，專案組組建還是以……」

  陳梁鵬眉頭緊鎖，在一眾人的前呼後擁下從現場撤了出來，邊走邊向刑警大隊王大布置任務，說了一通後，又轉向姜海生，提了幾點現場保護的要求，然後就轉身上了警車，整個過程沒有看外圍的余安生他們一眼。

  分居領導撤了，現場緊繃的氛圍卻沒有緩解，老薑也被傳染似的皺著眉往回走，辦案隊楊琪半步不離的跟在身後，他今天特別積極，整個現場勘察中表現亮眼，甚至成了第一匯報人，余安生心想他估計是看這案子目前情形還比較清晰，乘著提拔的關鍵卡口，借著這個案子沖一衝，只要破了這個案，所里那個副所長位置就是板上釘釘的事。

  路過余安生身旁的時候，老薑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一回頭問：「老黨呢？」

  余安生一下都沒反應過來，沒搞明白老薑突然問老黨這個老社區民警是什麼意思。

  「黨叔他今天請假了啊。」

  旁邊的易寒回答道，老薑這才想起老黨之前就向他請了假，說是要照顧家裡人一個什麼手術，暗想早上這命案一來，自己心思就被這案子占滿，看來這段晚上別想睡踏實了。

  姜海生定了定神，一揮手就安排易寒：「那給老黨打電話，他也是中隊長，所里骨幹，這大事出來還是要來下現場，到時他也要進專案組呢。」

  「老党家里有事就算了嘛，我們辦案隊人都在，隨時能抽過來，要不……老同志還是讓他休息下？」

  楊琪和老薑以前就是同期進警隊的兄弟，說話比較隨意，前面聽到老黨在這個關鍵節點請假，老楊就暗自得意，這命案正是卡在了這次競聘的關鍵節點上，他和老黨之間的競爭本就微微處於上風，這下得知老黨請假，乾脆在旁邊推波助瀾，最好連專案組都不要他進。

  「老黨他身體本來就不好，工作辛苦，加上……」

  楊琪這番話說的冠冕堂皇，句句聽起來都是站在老黨的角度來考慮，旁邊李俊等辦案隊的人都微微詫異，沒想到自己的頂頭上司居然這麼維護這次的直接競爭對手，但余安生卻心裡會過意來，知道人家這是想釜底抽薪。

  「那……」就在老薑露出片刻遲疑的當口，余安生一手拿著手機，一邊低聲嘀咕幾聲，然後舉著電話就向老薑匯報導：「姜所，我剛剛已經通知黨隊了，他說他馬上趕過來！」

  姜海生點了點頭：「要得，等他到了再說。」

  …………

  老黨趕過來時還穿著昨天的衣服，看來為了照顧李富昨晚是整晚沒合什麼眼。他到外圍向余安生匆匆問了幾句情況，就跨過警戒帶準備進現場。可他還沒進去，就看到現場的領導們都出來了。

  刑警隊王大領頭，老薑跟在後面，楊琪、韓浩、易寒等人也魚貫而出，一行人眉宇間都神色陰沉，看來現場情況並沒有先前預想的那麼樂觀。

  刑警隊王大全名叫王興安，樣貌卻不是想像中燕額虎鬚的莽漢形象，整個特別精瘦陰沉，甚至有那麼些的凶戾，不像是個抓賊的，反而像是個賣粉的大佬。

  此刻他一腳登在三菱越野車的踏板上，一邊回頭對老薑說道：「那我們也過去？陳局和周局都在等了。」

  「好，我安排下馬上來。」

  面對王大，老薑面色還算能穩住，心裡卻早就是瀕臨爆發的臨界點了。

  今天這禍事不斷，年關將近的時候在自己轄區發了這麼起命案，而且詭異的是這案子現場他嗎的是個「光頭」現場，除了受害人的各種遺留物和痕跡，居然找不到任何兇手的蛛絲馬跡，別說兇器、血跡、DNA之類的了，連個清晰明確的腳印都搜不到，剛剛市局、分局幾級刑偵勘察部門來來回回掃了大半天，連根毛都沒搜到！

  見鬼了！

  老薑送王大上車後，才回過頭，眼神中鬱結的情緒正要迸發，卻正對上珊珊來遲的老黨。

  如果換作其他人，此時早就被他罵的狗血淋頭，估計現場就讓捲鋪蓋走人了。

  可這人偏偏是老黨，姜海生進警隊時，老黨還是他帶入門的師傅，這口氣只能在嗓門眼轉了轉，又咽了回去。

  但他心裡也在咬牙，這馬上又是年底調幹部的關鍵期，他怎麼不想推老黨一把，畢竟算是自己的師傅，讓他也在退休前上個台階，到時轉任調研員也能解決級別待遇啊，可他卻總是這樣毫不在意的樣子。

  老黨也有點不好意思：「姜所，我來晚了，確實有點事。」

  老薑緊崩著嘴，擺了擺手，牙尖里擠出幾個字：「沒事，老哥，你有事就先去忙吧。」

  「我既然來了，還是看有什麼能做的。」

  老黨這樣一說，姜海生也不好反駁，他嘆了口氣，一指現場的楊琪、韓浩。

  「那這樣，我和老楊先去所里開研判會，這邊現場請韓所帶隊，配合刑警的兄弟們繼續搜尋，有情況第一時間匯報！」

  「是！」

  響亮的回答後，眾人按指令各自散了，余安生和李俊沒得到指令，只能繼續值守，而易寒也有點不太開心，這命案雖然發在轄區里，可今天這整個處置流程下來，和她一個教導員幾乎毫無關係，從老薑甚至陳梁鵬的態度里都能看出，辦重案的時候根本不需要她這個「花瓶教導員」在旁邊，甚至連現場的搜尋工作老薑都是交給了更有刑案經驗的副所長韓浩，她現在去所里參加案情研判會不是，留在這也不是，感覺自己就是被拋棄的累贅。

  這已經是明面上的羞辱了，易寒的眼眶裡微微有些發紅。

  余安生看著都有些替她惋惜，剛想趁現在沒什麼人上去安慰兩句，卻看到她人一咬牙，徑直轉身回了現場，繼續搜尋起來。

  而同樣有些不知所措的還有急急忙忙趕來的社區中隊長黨禹材，雖然姜海生看在師徒情分的面子上沒有講他什麼，但剛剛的態度也已然把他劃分在專案組的人選之外，由著他繼續休假去了，這對老同志的自尊心也是一種暗暗的打擊。

  「黨叔……」

  余安生給老黨投去安慰的眼神，可黨禹材的自制力極強，很快就回復了正常神色，他略一點頭：「今天辛苦了。」

  「沒呢，我也就站了一天，沒做什麼。」余安生也苦笑道，他一個警務室的民警，也是外圍的外圍，現在說這些，希望能給老黨一點安慰。

  沒想老黨也是心大，臉上是根本看不到火氣：「把領導安排的工作做好就是最大的任務。」

  「嗯。」

  余安生敷衍的應了幾句，又問道：「對了，李富他怎麼樣了？」

  聽到這個話題，老黨臉色開朗了許多：「他啊，恢復的挺好的，畢竟年輕嘛，今天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醫生都說再過大半個月，應該就能出院了。」

  果然，這老同志心裡想著的還是救人，沒想過怎麼破案，余安生本想提醒老黨一下，這次命案是個關鍵點，不說做多大貢獻，起碼進專案組也能在領導面前混個臉熟，不然給老楊在那邊成天晃蕩下來，那這次老黨就完全沒希望了。

  但他也知道老黨的脾氣，說這些他肯定不樂意，乾脆把他扯到一邊問道：「對了，黨叔，我聽說你最近在借錢？」

  被余安生這一問，黨禹材臉上有點掛不住了，他本想否認，可架不住余安生的再三詢問，只能承認道：「主要還是醫院催的急……我是看李富那娃兒命苦，家裡沒人管沒人疼的，想著不能讓他死在醫院裡吧，就想先墊點手術費，可沒想一下要這麼多，沒事，這個我已經向街道，也向社保部門匯報了，他們回復應該能申請特困補助，醫院那邊也有特困醫保渠道，我墊的到時能拿回一部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