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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冷雨

2024-08-12 03:06:20 作者: 烏衣

  這聲音其實不用想都知道是易寒那邊臥室傳來的。

  音樂聲音其實開的也不大,無奈這房間實在太小,隔壁一點風吹草動只要留心都能聽見,余安生平時總是白班夜班的上下顛倒,難得碰到一起,加上余安生挺注意的,基本沒什麼大動作,所以這姑娘不知道兩牆之間會聽得這麼這麼清楚。

  歌聲挺好聽的,一個男聲來來轉轉的淺吟低唱,高*潮處卻又撕心裂肺,聽曲風應該是一首民謠,沒想這姑娘還挺文藝,余安生聽了一段後,卻越聽越入神,那邊也是不斷循環,歌詞漸漸清晰:

  …………

  夜幕覆蓋華北平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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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淹沒心底的景觀

  如此生活30年

  直到大廈崩塌

  …………

  開始的不以為意慢慢變成心底的摩挲,這不明所以的歌詞漸漸讓余安生心底一陣輕微抽痛。

  是啊,如此生活30年,直到大廈崩塌,今年之前他又何嘗想過會沒有朱槿的日子,往事隨著歌聲走馬燈一樣迴轉,等回過神來時沒想到已經凌晨一點多了,他眼眶有點濕潤,想起身去拿抽紙,卻不小心撞到了旁邊一把充作床頭櫃的靠椅,椅背重重的砸在地上,在這午夜時分不啻於一聲驚雷。甚至隔壁易寒都嚇了一跳,傳來一聲短促的驚叫,接著,那民謠的歌聲也很快就消失了,余安生的手機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有消息進來了。

  易寒的微信頭像彈了出來,余安生以前入警培訓時就加過她的微信,記得那時還是一張可愛的卡通頭像,這些年人事變遷,都當教導員了,肯定就不能再用那麼幼稚的頭像,現在早換成一張簡單的油畫素描。

  易寒先發了一個道歉的表情包,然後問:不好意思,剛剛聽歌是不是打擾你休息了?

  余安生一下坐起身,手指飛快按動:沒事,剛好也沒睡,剛剛那是我不小心把凳子撞倒的,你別介意。

  發過去後,那邊過了幾秒還沒回信息,余安生又補充道:剛剛那個歌挺好聽的,能分享給我嗎?

  剛點了發送,余安生就有點後悔,從易寒調過來算起,他還沒和這姑娘聊過什麼私人話題,平時除了工作上的匯報、請示、反饋就沒有過什麼交流,這突然問這麼私人的一個話題,會不會讓人家起警惕之心,覺得自己對她有什麼想法?

  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屏幕又是一亮,一個歌曲的連結發了過來,《殺死那個石家莊人》?這是什麼鬼名字,余安生點開聽了一下,還真是剛剛那首歌,他回了一個謝謝,易寒只回了一個笑臉,這個晚上的小插曲就到此為止。

  第二天早上,兩人又和平時一樣,同乘坐電梯,同乘一趟車去單位,只是這次余安生買早餐時會順手給她帶杯豆漿,在公交車上同坐一排,雖然依然沒什麼聊天,但能這樣看著她側影便挺舒心的。

  接下來的兩天依然如此,警務室的工作依然圍繞著年底考核在轉,只是易寒回來的時間比余安生還晚,他知道這姑娘作為所領導,估計考核上的壓力比他還大,這幾天不管白班還是晚班,都看到這姑娘在十一點多才回出租房,讓余安生心裡生出一絲莫名的關切。

  這天在警務室剛值完白班,大冷天的居然還開始飄起凍雨,余安生在警務室吃晚飯,陳忠那邊代表物業公司過來送點滷菜,順便給他們帶來幾個小太陽,等一番寒暄後,陳忠突然問余安生最近有沒有看房?

  「沒看了,本來想看但是條件不允許,既然還買不起,乾脆就不看了,懶得操心。」

  「你這屬於典型的韭菜思維,這買房啊,不能買不起就不看,你不僅要看那些買不起的,還要大方方的去問價,去……」

  余安生懶得和他這種有錢人掰扯,端起保溫杯去飲水機那裡接熱水,陳忠又說道:「不是我說你,像你們所里的民警裡面,有幾個沒買房的咯?這買的早的都發了,你條件又不差……」

  這話刺中余安生心底最隱秘的角落,家裡的事他對誰都沒提起過,這下陳忠大咧咧的拿來說,他臉色一沉,剛想發話說「我條件怎麼不差了」時,旁邊的呂鐵銅接話半開玩笑道:「還「你們所、你們所」的,你小子現在是發達了就忘本啊。」

  陳忠忙轉移話題:「不是,我是替我們余警長急嘛,這也是個領導了,還租房子住……」

  呂鐵銅笑著說:「領導怎麼就不能租房子呢?我們易教不也一樣租房子?」

  旁邊王輝等輔警一下來了興致,問:「上次她不是還因為長租公寓暴雷被騙了小半年租金,聽說還沒解決,這她現在住哪。」

  「那誰知道?」

  「嘖嘖,我們易教這麼漂亮,又是領導,前途不可限量,抬抬手一堆別墅等著請她去住呢。」

  聽到這裡時,余安生心裡突突發毛,要是讓這些小子知道這位易大教導員現在每天就和自己住在一個屋裡,不知道會被說成什麼樣,這可千萬別泄出去了,他一個單身男的倒沒事,可易寒這一個大美女被人知道和男的合租,說出去就會出大事,他可不想再影響一位姑娘的光明前途了。

  「對了,既然我們易教沒地方住,其實我們余警長完全可以邀請她過來合租嘛!」

  陳忠此時不懷好意的開了個玩笑,卻正巧順著話題說到這個痛點,余安生頓時腦袋一懵,一口水嗆在喉嚨,咳咳咳吐了好幾下。

  「哈哈,別這麼緊張,真要是那可是好事,人家那條件,你以前在大學就應該出手的,那時在一起就好咯,現在想追那可難如登天啊。」

  「我們余警長想想都興奮的吞口水了,哈哈。」

  他好不容易緩了口氣,止住這些臭小子的玩笑:「咳咳,你們又開我們易教玩笑,就不怕人家給你們穿小鞋?」

  陳忠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他們怕,我倒不怕,我都不在你們所了。」說完又是一陣大笑。

  笑完後,呂鐵銅突然想起什麼說道:「聽說我們易教其實家裡條件不太好,好像父母就是普通的下崗工人,完全憑自己本事闖出來的。」

  「真的嗎?」

  「那這真不真,你們要問我們易教的老同學——余警長啦。」

  余安生剛剛就開始留心在聽,想起來他以前還真不了解易寒這個人,說來慚愧,大學時心思都在女友朱槿身上,對警校那些質量堪憂、眼光奇高的女學警本就不報希望,完全不是他的目標群體,當時和性格孤傲的易寒交流就更少了,只知道她成績很好,每年都是獎學金大戶,光靠獎學金的錢讀完警校四年都毫無問題,家裡什麼情況真不了解。

  余安生搖了搖頭,表示不清楚他們說的這些,又敲打他們這些小鬼一番,真把我們易教不當領導?到時考核給你們記個不合格怎麼辦?

  眾人鬨笑著散開,余安生也收拾一下準備回出租房,路上寒風驟起,他不由想起那晚聽到的民謠,這幾天他沒事就戴上耳機聽,這首歌和背後的故事早就滾瓜爛熟,此時想來,這姑娘是不是也對那樣幽深艱難的下崗歲月深有體悟?

  冷雨飄的越發急了,余安生裹緊外套,鑽上公交車,回到出租房時,他以為還和往常一樣,趁著易寒回來前可以享受一下難得的獨處時光,卻沒想一推門就發現客廳、廚房的燈都是亮的,桌上水壺灑了一地,明顯有人來了。

  「誰?」

  余安生心裡一愣,開始還以為進賊了,仔細一看沒那麼狼狽,就是倒了幾個水杯水壺,桌面有點亂而已,奇怪,早上走之前還挺整潔啊,難道這姑娘回來了?進臥室還不關外面燈……

  余安生一邊想,一邊走到自己房門前,剛準備回臥室,卻聽到稀里嘩啦的一聲,隔壁易寒的房間裡好像打碎了什麼東西。

  「沒事吧?」他敲了敲門,隔壁過了半響才發出一個虛弱無力的回音:「沒……事。」

  他雖然心裡疑問,但還是沒說什麼,剛收拾桌上東西,手機卻響了起來,上面是易寒打過來的。

  這麼近還打什麼電話?

  「怎麼了?」

  「能不能……給我倒杯水?」

  余安生聽出她聲音里的虛弱,連問:「你是不是病了?」

  那邊支吾了一聲,他趕緊把水壺接水燒開,推開易寒房間的門,一進門就聞到一股女生臥室挺有的幽香,仔細一看,卻看到這姑娘正躺在床上,蓋了厚厚的被子,手邊是一地打碎的水杯,剛剛那聲響應該就是她手裡水杯滑落時發出的。

  余安生趕緊上前:「你怎麼樣?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

  這姑娘此時連話都說不太出,余安生一摸她額頭,一伸手就發現額頭滾燙,手腳卻又冰冷。

  再看她渾身發抖,明顯是重感冒加發高燒。

  「你這是高燒!看來還不輕!走!我帶你去樓下診所輸液!」

  「我……我走不動。」

  「那我背你。」

  這病不是小事,余安生不容她拒絕,直接幫她披上厚外套,然後橫腰抱起,沒想到這姑娘還真重,余安生根本沒想到自己都差點抱不動,好不容易捱到電梯處,易寒此時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整個人癱在地上,嘴唇煞白,汗流如雨,余安生按了電梯,又把她橫腰報進去,這才捱到小區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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