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誤打誤撞

  可當余安生真的面對姜海生那不怒自威的一張臉時，哪裡還敢提什麼「討債」，前面想好的說辭瞬間都在嘴裡打了結，姜海生只略一抬眼，吐出幾個字：「怎麼了？」余安生就只能吞了吞口水，低聲支吾道：「今天過來移個案子……順便向所長匯報一下……」

  「匯報？」姜海生這下倒抬起頭來，停下手中動作，頗有興致的看著余安生，這小子以前在領導面前半天打不出個屁，更不會主動來向領導請示匯報，跑動討好，見個面問句好都扭扭捏捏的，居然今天破天荒的過來向自己「匯報」？

  他哪裡知道他面前的余安生實際上心裡早就七上八下了，心底打的是雷雲華案子的那筆「獎金」的主意，只見余安生在他面前磨了半天，居然還一個字都沒吐，他右眼皮往上一皺，鼻腔里發出疑問和提示的低音。

  「唔……？」

  余安生腦袋一轉，想起要錢之前還是先講點好話，先把最近警務室的工作講講：「噢，哦，是這樣，這幾天分局後勤保障的領導一直在往我們警務室跑，添加了不少裝備，把我們的內網給拉起來，還給了兩台移動終端，我就想借這個機會配合社區成立物業公司的事，直接設一個社區警務隊之類的，把社區物業公司的保安用起來，把我們的社區物業公司的……」

  余安生還沒說完，姜海生就擺了擺手，他不想聽余安生講社區的事，對於余安生去社區兼這個副主任，他心裡還一直憋了口氣還沒出。

  雖然不知道眼前這小子和郝萬里到底有什麼淵源，能讓這位大領導如此垂青，還說要把他那裡建設成為「楓橋式警務室」，可這小子還是沒什麼長進，居然心思全放在社區那攤子事上面，忘了自己是名警察了嗎？再說，現在基層警隊想出個模範人物多難？這小子還沒意識到郝萬里那句「下次來看看」有多大的份量，現在還一門心思幫社區做事，到時真出成績了也是街道的成績，那長的還是街道範書記的臉！

  請記住𝐛𝐚𝐧𝐱𝐢𝐚𝐛𝐚.𝐜𝐨𝐦網站，觀看最快的章節更新

  被這樣一阻，余安生也聽出了姜海生言辭中的不耐，他就沒再往下面講下去。

  「還有什麼要講的沒？」

  「呃，呃，這個……我還是想……」余安生心裡不停打突，還在醞釀怎麼和老薑開口那點獎金的事，現在警務室的兄弟們吃穿住行都不如所里方便，汪裊上次還抱怨社區沒早餐吃，午飯晚餐也不行，離家又遠了幾公里，自己已經掏了不少錢吃飯下館子，就快入不敷出了，而且警務室比所里還累一些，不找老薑要一點讚助，這下面都要造反了。

  可姜海生哪裡想到他的小心思，當了多年所長，喜歡的是軍轉幹部的那個味，說話一二三四，行住坐臥一板一眼，吃個飯腰杆挺直，躺床上兩腿繃直，最瞧不起的就是大男人一副扭扭捏捏的樣，按說這小子也是警校畢業的好苗子，怎麼現在說話和拉稀一樣——夾不斷啊。

  「到底什麼，你這是……」老薑剛準備開罵，卻突然一下明白了余安生此時扭捏的緣由：人是無利不起早，這馬上就要調幹部了，所里馬上要調一個副所長，楊琪已經向他匯報過幾次了，而這小子按理說也夠格競聘，雖然排在後面，但他還是有機會的，這小子是想提拔了啊！

  還以為這小子是個榆木腦袋，沒想到在現在幹部年輕化的吸引下，也聞到味了，鐵樹開花的過來想要官來著？

  想到這，老薑豎著的眉瞬間軟化了下來，他臉上也和川劇變臉一般，由一隻吃人猛虎變成一隻狡詐老貓。

  「嘖，嘖……」

  他居然站起身來，繞著余安生走了一圈兩圈，眼睛在這個愣小子身上上下打量，還仔細看了余安生手上拿著的案卷材料，擔心這小子別傻乎乎的拿著什麼東西過來送禮。所幸余安生應該沒蠢到那一步，還沒提著個袋子箱子的，文件袋裡也乾乾癟癟的不像塞了現金禮品的樣子。

  這還好，不然老薑就準備直接送紀委去了。

  「你也知道最近調幹部？」

  體制內的老油條和楞頭青的最大區別就是面對誘惑的態度，年輕人的心事都是放在臉上的，一點甜頭、一點希望就能勾著他們在領導面前忘乎所以的表達自己對誘餌的垂涎，迫不及待的展現自己的那點幼稚可笑的優點。

  而老同志不一樣，越是到了提拔的關口，越是不動如佛，一臉慈眉善目，句句話都落在工作上，好像只想工作不想提拔一樣，一副與世無爭的假象，而其實早就布局好了一切。

  對一些上位者來說，這也是一種有趣的小遊戲，看著每個人在面對誘惑前不同的態度，那是人性最直白的展覽會。

  而余安生作為「參展方」，反應明顯有些不合格。

  「啊？嗯，嗯，我也聽說了些。」

  老薑很想問然後呢？可這小子居然在這樣直白的提示面前還是無動於衷。

  「嗯……？」

  按道理接下來就應該是表決心，表態度，說些「我希望能有機會走上XXX崗位，希望組織能夠考慮」之類的話，可余安生居然卡殼了。

  他睜大著眼睛望著姜海生，完全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他心裡想著的是怎麼提那筆獎金。

  尷尬，尷尬是此時的老狐狸和愣小子。

  破解尷尬的是一通電話。

  老薑接起來，那邊是通知等下有個市局的督導視頻會，要求在所領導參加云云……

  掛完電話後，姜海生看了看表，沒什麼時間慢慢磨了，他也沒興趣在和余安生兜圈子，他板著臉坐回了位置上，把面前的一堆文件往桌上用力一齊。

  乾脆攤牌吧。

  「你今天過來想匯報什麼……你不說我也明白，我就是一個要求，你先把工作做好！這個崗位調整的事你不用操心，組織自然會公平公正的考察每一位同志，特別是一些在崗位上的同志，你安心吧。」

  「啊……？」余安生腦袋頓時是一片疑問號：考察？在崗位上的同志？剛剛老薑這話是什麼意思？這突然提崗位調整的事幹什麼？我只是想要錢啊！

  見余安生的樣子更傻了，老薑反而以為他是裝愣賣傻逼自己透個實底，一下略微有些惱火，但想起這小子和郝萬里那「深不可測」的淵源，他只好把話挑明。

  「那我這樣和你講吧……現在分局非常重視你們警務室的建設，昨天黨委會還在研究如何落實郝市長的指示，現在初步想法是把你們警務室升格，努力建成全市一流綜合接處警平台！第一步就是把你們的硬體拉起來，給你們再配齊相關人員、設施……而這硬體上去了，軟體也要配套，這第二步就是從編制上把你們接處警平台擴起來，這個綜合接處警平台到時也會是一個正股級單位，甚至是副科級！到時這個帶班警長肯定是副科級乃至副科實職的，而你現在已經在這個位置上了……剩下的話也不用我講再細了吧？所以你們現在一定要把工作搞到位！必須把成績做出來！」

  這番話就像一道心靈閃電擊中了余安生，他後面甚至都聽的不是那麼的真切，他懷疑自己還在夢中。

  他沒想到天上會掉下一個這麼大的餡餅砸在他頭上，這被流放到警務室後卻因禍得福的拿到這麼個好機會，按正常規矩，到時這警務室一升格，自己這警務室室長那當然就搖身一變，變成綜警平台的副科級警長？！

  老薑這完全已經攤開來講了啊，余安生作為體制內里混的人還需要解釋剛剛這番話意思嗎？這老薑相當於是已經把這個官帽子擺在余安生的面前了。

  而且還是個他從來沒妄想過的副科級，甚至是副科職！

  基層派出所的民警很難有升遷空間，上升渠道狹小，特別是社區民警，一般退休時都是無實職的副科級民警，有些能評個正科級退休就算不錯了，像老楊這樣的老同志，都快四十了，還在為一個不算副科職的副所長競爭，而余安生的現任中隊長老黨，四十出頭了，也還連個副所長都沒當上，而余安生這樣才工作六七年就能搞個副科級、乃至副科實職？

  那得是多大的氣運。

  那不是都和堂堂的「空降兵」易教導員同級了？！

  這幸福來的太快，余安生都一下不知道怎麼表達此時的心情，說「謝謝領導提拔」有些太莽撞，這八字還沒一撇呢，說「明白了」又有些太高傲，他猶豫一下，還是四平八穩的回答：「感激領導信任，我一定努力把警務室工作做好，不讓所長失望。」

  「好，去吧。」

  老薑心裡暗想傻小子還是好忽悠，這分局是有這想法，但到時能不能定下來還不一定，而且這副科職估計是沒戲，能解決個副科級就不錯了。

  能給傻小子看到點甜頭，鼓足勁往前沖就是他的真是目的，可現在話都說完了，眼前的余安生居然還是一動不動。

  「怎麼……」

  余安生搓了搓手，躊躇了片刻後，還是替兄弟們問出了那句話：「姜所，有點不好意思，就是想問下上次那通緝犯移交後，接收單位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