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下社區

  「我看你是適合當個門神。」

  兩人邊玩笑邊上車，余安生靠在靠窗的位置上，準備回所路上美美的睡上一覺，還沒閉眼，覺得旁邊座位一陷，回頭，是老黨坐在他鄰座上。

  想起上午那個警情，余安生心裡有點疙瘩，沒怎麼做聲，也沒和老黨打招呼，低下頭刷手機，刷市局的認證微博時卻正巧刷到了市局官微新發的微博，內容正是廟前派出所上午帶走的那兩個網紅。

  雖然只是一個烏龍事件，但余安生估計那兩網紅撞到了槍頭上，沒什麼好果子吃，估計會挨頓訓，但他沒想到處理會這麼重，只見微博內容這樣寫的：

  今日，市局指揮中心接到群眾舉報，在泰宇廟國際旅遊節現場有人使用刀具鬥毆，民警迅速趕到現場，見兩名年輕男子身穿類似古裝衣服，正使用兩把刀具進行對打拍攝，民警看男子手裡拿的疑似管制刀具，將他們帶回派出所處理，經檢查，這把刀是真刀大約40厘米長，但沒有開過鋒，不屬於管制刀具，但是考慮到這個刀落入不法分子的話還是可以開刃使用的，所以民警還是進行沒收處理。同時，對於兩人在重大節假日期間，當眾嬉鬧，引發混亂的行徑，對兩人還進行了罰款教育……

  余安生看完一愣，忍不住喊出聲道：「怎麼能這樣搞？！」

  旁邊正眯眼的老黨被他吵醒，湊過頭看了幾眼，又蒙頭睡了過去，余安生卻平靜不下來，他叫醒黨禹材道：「黨叔，這兩個人你在現場明明能放過他們，為什麼一定要交給他們廟前所的，現在這刀居然沒收了，還罰款？你不覺得太重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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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黨瞟了他一眼：「這有什麼好奇怪的，要是換以前嚴打的時候，這兩傻小子說不定就當現行犯給抓進去了，現在只是沒收罰款，很輕了。」

  余安生認真道：「這和以前哪裡能比，時代都不同了，我們把這事放在現行法律條件下，這刀既然不屬於不屬於管制刀具，那麼沒收就是違反了《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處罰法》和《物權法》。」

  黨禹材沒想到他還在計較這事，他一指官方發的那個微博：「你看看，這裡不是寫著嘛，「但是考慮到這個刀落入不法分子的話還是可以開刃使用的，所以民警還是進行沒收處理」……喏，這是為了預防犯罪才沒收的，而且處罰也是因為他們在重大節日的公眾場合進行嬉鬧，引發混亂的行為，這裡哪裡錯了，我看啊，完全夠得上尋釁滋事了。」

  「哪裡沒錯？「可能落入不法分子手裡」只是一個假設，因為一個假設就將一個完全合理合法的道具刀給沒收了，這可完全違背了法理原則，這甚至連個「犯罪動機」都夠不上，只是一點「違法可能性」而已，而這就沒收？我實在接受不了，按這個道理，全國的鋼廠都要給查封了，因為他們做成的鋼材也可能被不法分子開刃使用嘛，而且，這哪裡能夠上尋釁滋事……」

  余安生說的越來越激動，聲音也越來越大，旁邊幾個沒睡的也湊過來，看了看微博加入了討論，大部分年輕民警的意見還是贊同餘安生的觀點，不能因為這點犯罪可能就採取沒收這樣的行政處罰措施，但一向對當事人態度親切的黨禹材卻說他們這些年輕人雖然懂法理，但不懂現實。

  「你們說的意見從法律上來講，肯定是對的，但是市局這麼多法制專家，這麼多公職律師，發個官方微博肯定是經過幾遍審核的，既然如此，這個微博還是發了出來，這是為什麼？你們想想今天是什麼日子，現場又有多少群眾，當時我和余安生也在現場，我們為什麼堅持把人移交給廟前派出所民警？就是知道上面的想法肯定是為了保持現場的絕對安全，絕對穩定，相比起這個總體目標，實際上的執法尺度必須得嚴，像這兩個年輕人這樣極易造成恐慌的行為怎麼能不處罰，那兩把道具刀肯定要沒收。這也是表明我們嚴格管控的一個態度嘛。」

  「可是，法律就是法律……」

  老黨不想和余安生再糾纏這個問題，他安撫的拍了拍余安生的肩：「別說了，說這些沒什麼意義，法律之外還有規矩，還有現實，很多時候不是光講法律就能當好警察的，我們重要的還是要有分辨抓出主要矛盾的智慧和眼力，這點比光講法律重要的多。」

  說完，老黨背過身，就睡了過去，眾人見老黨都這麼說，也就沒再多說什麼，只留下余安生望著窗外的點點星光輾轉反側。

  …………

  第二天一早，余安生八點鐘艱難的爬起身，頭還是嗡嗡沉，老黨卻已經帶齊裝備，等著帶他下社區熟悉環境。今天說起來是余安生正式入組、接觸社區警務的第一天，老黨神清氣爽，正踩著國旗台的台階壓腿做運動。

  「怎麼樣，昨晚睡得很晚吧？」

  余安生無力的點了點頭，他打了個哈欠，將八件套放在地上檢查，老黨過來一邊幫他繫緊腰帶，一邊說：「我老年人了，睡的少，一天睡三四個小時就差不多了，你年輕人睡眠重，等下我來開車，你在車上眯下。」

  兩人往轄區一路開過去，路上老黨完全忘了前面讓余安生眯一下的事，一路說的是滔滔不絕，一邊說，一邊時不時指著窗外向余安生介紹：「……紅星社區，位於樹木嶺中心地帶，共有居民3481戶，多為一鋼廠職工及其家屬。轄區面積2.5平方公里，現有5個居民小組，居民住宅樓124棟，住戶3122戶，常住14321人口，流動人口3160人，轄區單位8個，個體商業網點354個，有志願者隊伍8支144人，社區黨總支下設11個黨支部，目前在冊黨員517名（其中退休黨員301名，在職黨員201名，其他黨員15名）。社區內60歲以上老人2400餘人，殘疾人員55人，三無對象17人，低保戶77戶。並於2019年1月換屆選舉成立了新一屆社區居委會，社區現有工作人員17名……」

  見老黨如數家珍一般的介紹，余安生手中拿著筆記本都跟不上他的語速，這是得將轄區的數據情況掌握的多滾瓜爛熟才能有這樣的水平？這就是老片警的本事！

  「走，我們去社區看看。」

  老黨把車一停，帶著余安生遛彎一樣，自然的走進社區委員會大門，一路上同社區裡的人幾乎都要打招呼，看來每個人都熟識的很，搞得余安生跟在身後頭點個沒停，短短几十米路程，中間打了快十分鐘招呼，老黨好不容易打完招呼，笑臉呵呵的往樓上居委會主任的大門一指：「看看今天姚主任在不在，我把你介紹介紹，以後就讓你先接管紅星社區這邊的社區警務。」

  余安生下意識的點了點頭，還沒做聲，就見一個大爺向兩人快步過來，老大爺腳步生風，看到黨禹材臉上激動的很，隔著老遠就指著老黨張著嘴叫起來。黨禹材卻一臉尷尬，拽著余安生就想轉身走人。

  「這候大爺難伺候的很，趕緊走。」

  「小黨！小黨！」

  老黨還沒走兩步，就被這候大爺給喊住，只能無奈的轉過頭來，一臉苦笑道：「老候，別小黨，小黨的叫，我也是奔五十的人了，你這樣一叫，感覺我和小輩兒一樣……」

  侯大爺卻眼睛骨碌著一翻，嘴皮一轉，張著只有一顆門牙的嘴道：「你奔五十算什麼！？我都奔八十了，比你大了三十歲，叫你小輩也不是怪事！」

  「好好好，您老隨意！」

  黨禹材只得苦笑著應付，他一邊向余安生悄聲抱怨：「這老侯是退休幹部，以前在一鋼廠是生產主任！算是廠里三把手，他這個人喜歡打官腔，習慣有人伺候，年輕時做事又太霸道，現在退休了沒幾個老頭喜歡和他玩，沒事就抓著我們民警訓話，還動不動指揮我們幫他搬東西、買個菜什麼的，哎……麻煩。」

  余安生聽得是忍俊不禁，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怪老頭。

  候老頭耳朵背，聽不清黨禹材剛剛和余安生講的話，但耳背的人聽罵聲永遠是順風，他見余安生的樣子，猜到老黨在笑話他，一瞪眼，拐杖就往地上一杵：「小黨你說我什麼？我告訴你，我現在雖然退休了，但是按改制前的級別對算，我比你們局長還要大，你們兩也是幹部，按道理也是要聽我的管……」

  「好好好，您是退休老同志，是領導，老侯啊，我今天有事，不聽你講光輝歲月了，你先忙。」

  老黨隨意應付兩句，就拉著余安生準備過去，卻被老侯伸出的拐杖給攔住了。

  「我今天不是要講故事，我是有指令下給你們。」

  黨禹材苦笑一下道：「你今天是家裡的下水道堵了？還是時鐘不走了？老侯啊，我今天真有正事，別耽誤我……」

  「你這話說的？！我就沒正事找你們了？我告訴你，今天這事你們還真得給我辦了，不然我去找你們局長去！」

  黨禹材沒辦法，只得雙手作揖道：「好好好，您快講。」

  老侯乾癟的嘴唇一撇：「我們這社區啊，風氣不正，有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