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2024-08-12 00:50:18 作者: 明小十

  外門第三最後還是交了那一百個貢獻點,抱著懷裡的拓本離開了,臨走前恨恨剮了守閣長老一眼。

  明眼人都知道他以後如果有機會進入內門,是一定會報復的。

  容夙看完後表情不變,因為不管是外門第三還是半步通玄境的守閣長老,她都不會在意。

  但小光球又飄出來了,聲音含有一股叮嚀囑咐的感覺:「容夙,你千萬不要去招惹那個守閣長老啊,不然你十條命都不夠送的。」

  

  憑他半步通玄境的修為麼?開元境九重對半步通玄境,誰說她不能贏?

  容夙沒說話,只是手指輕輕摩挲著黑刀的刀柄。

  小光球多了解她啊,哪能不知道她想的是什麼,語氣恨鐵不成鋼:「什么半步通玄境的修為?這老頭最少是個踏霄境的修士。」

  踏霄境?容夙震驚。

  小光球生怕容夙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開始碎碎念了:「你知道的,天道之子身邊都有很多深藏不露的大佬的,這位就是。後來顧劍安得罪了南宮族,還是這位大佬護住了顧劍安的。」

  最低踏霄境修為的修士。

  容夙垂眸,眼裡神情恍惚,半晌才反應過來,擡眸看過去,一眼就看清了那守閣長老的模樣。

  白髮白須,穿一身粗麻布做成的衣衫,背微微佝僂彎曲著,頭也習慣性地低著,就這麼副模樣,能是踏霄境的修士?

  憑什麼啊?

  容夙心裡油然而生一股嫉妒。

  「喂喂喂,我不指望你知道後去做小伏低討好他,但你也不要這麼不服陰暗啊,快把你拿刀的手收一收。」小光球慌張極了。

  知道容夙心理陰暗,思想和正常人不同,但也不是這麼個陰暗法啊。

  難怪在原來那條世界線里,容夙會是小反派了。要不是她修為太低,說不定和大反派南宮焰有得一拼。

  小光球操心不已,生怕容夙拿著刀上去就是一刀,然後說踏霄境的強者不該這麼卑微不起眼沒脾氣。

  好在容夙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然後沉著一張冰山臉走出藏書閣,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裡。

  外門第三走了,外門第一也走了。

  天快亮了,這些弟子苦修了一夜,也終於累了,拿著拓印好的書籍各自回去住所了。

  藏書閣很快變得空蕩蕩。

  白髮白須的老者於是關上大門,走到了刀法區,看向被容夙拿走的東西原本放著的位置。

  頂端半倚在橫樑上的白衣女子躍到老者身邊,聲音驚訝:「師叔,那弟子拿走了竹書,你不阻止她?」

  老者沒回答,而是低著頭似乎有些疑惑:「她剛才好像——」很嫉妒他?

  難道容夙知道他的修為了?

  不可能,別說她才開元境九重,就算她修到通玄境、知微境甚至是踏霄境,只要他不主動顯露修為,別人是看不出來的。

  那她嫉妒他什麼?嫉妒他歲數大,嫉妒他容貌老?不過,他就算容貌老了,但這張臉還是完整的,一點傷痕都沒有。

  「師叔?」白衣女子挑了挑眉,不知道自家師叔在想什麼。

  當然,如果她能知道的話,她肯定是希望自己不知道的。

  老者終於回神了,他丟開心裡的疑惑,看向竹書的位置,眼神變了變,最後化為一聲長嘆:「拿走就拿走吧,那本來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最少對容夙那樣性格的人來說不會是。

  她心性陰鬱暴戾,怎麼能夠理解竹書的萬分之一呢?

  白衣女子「哦」了一聲,看了老者一眼,也不在意竹書的事情了,面上表情變得嚴肅:「師叔,烈陽地窟將要開啟了。」

  老者的眼神凝住了,他擡眼看向外面。

  太陽已經躍過地平線,順著樹梢攀上了山頭,投在大地上成了金黃的璀璨光芒。

  但這樣的日出盛景,有很多外門弟子以後都不會看到了。

  他知道他們會死在烈陽地窟里,但他不能也無法阻止。

  因為極致的危險往往伴隨著一步登天的機緣,他不能阻止別人修行道的前進。

  弱肉強食,在哪裡都是一樣的。只是死的人會太多,才會生出不該有的不忍。

  想到這裡,他不由自主地看向竹書的位置,然後收斂了所有的情緒:「南宮族的那位,準備得如何了?」

  「聽說差不多了。」白衣女子回答道:「南宮族這次拿出那麼多寶物,還給了正陽宗兩條六階以上的靈脈,付出那麼多,也不知道那位能不能得償所願?」

  「不管能不能,總之正陽宗這次只贏不輸。」老者閉閉眼,不去看那數萬外門弟子所在的方向。

  白衣女子沉默不語,只是看向日光的眼神含了一絲迷茫。

  老者也沒有再說話,擺擺手示意女子沒事可以走了,他現在需要一個人靜一靜、想一想。

  不管是因為輸了一場而道心受挫的顧劍安、讓人看不透猜不出心思的容夙,還是因為那數萬外門弟子。

  白衣女子點頭,擡腳邁了一步,忽然回頭看著白髮白須的老者,神情/欲言又止。

  老者不解:「明雁,你還有什麼事?」

  「師叔,那個容夙——」被老者稱為明雁的女子臉上表情忽然變得生動:「她真不知道外門藏書閣也是有陣法籠罩的麼?」

  陣法籠罩內,所有擅自拿走藏書閣書籍的人在出閣門時,都會被陣法檢測到,然後直接彈回藏書閣內。

  如果不是自家師叔暗中操控了陣法,繼外門第二被當眾打死、外門第三含恨離開後,外門第一也該顏面盡失。

  老者默了默,這次不是那種不知如何言語的感懷,而是極度無語的沉默:「容夙此人,出身卑微,沒有家族背景,所以——她應該是真的不知道。」

  畢竟在她之前,外門弟子那麼多,也沒誰敢明目張胆、堂而皇之在眾人眼皮子底下偷了東西,還面不改色就拿走了。

  白衣女子低咳一聲,到底還是沒能忍住瘋狂往上揚的嘴角,笑容燦爛得能跟太陽相比。

  要是那些追求者看到了,一定不會相信眼前人比花嬌、眉目粲然的女子會是那個拒絕他們時不假辭色,一劍能削掉大半個峰頭的正陽宗真傳弟子。

  容夙自然還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她只知道懷裡的竹書是個好東西,所以一路奔回院子,關上屋門,小心翼翼拿出了竹書。

  就跟在藏書閣里看到的一樣,這部竹書外形黑色,看起來跟尋常秘籍沒什麼不同。

  只是翻開書封后那些書頁不是散開的,而是黏在一起,形成了一部只有一頁的竹書。

  那些書頁也不是紙張做成的,倒像一種薄薄的竹片,翻開黑如墨的書封后,露出淡青的十幾片薄片形成的厚竹板。

  容夙看得出這書的材質不簡單,但不知道怎麼個不簡單法,只是眼神充滿期待地望上去,然後眸里的神情一怔。

  厚實的竹板上什麼文字都沒有,只有一些不規則凹陷下去的碎痕,扭曲不成章。

  容夙拿手碰了碰,甚至還能碰出一些竹屑來,大約是寫這書的人太用力,將那塊厚竹板都寫穿了。

  寫穿?

  容夙心裡一動,伸手把竹書平放在地面上,自己居高臨下看下去,發現竹書似乎多出了一些變化。

  那些凹陷下去不規則的碎痕,或許也可以是一種筆鋒。

  凹陷越深,足見寫竹書的人寫到那裡時越用力,而用力多少又和主人的情緒至關重要。

  容夙若有所思,腳步挪了挪,忽然眼神一亮,圍著竹書來回走了幾遍,邊走邊看,角度不同似乎看到的筆鋒也不同。

  漸漸地,那些筆鋒越來越凌厲,主人殘留的情緒越來越洶湧。

  容夙的腳步越來越快,眼神也越來越深。

  最後腦海一震,那些筆鋒在她目光所視的畫面內動了起來,匯聚成了一個極簡單又複雜的字:刀!

  看清那個字的瞬間,容夙覺得自己似乎看到了很多很多,恢宏的壯觀的、盛大的慘烈的、荒唐的歲月的、無限的有限的……

  她的意識暈暈乎乎,似乎一瞬間承受了太多因而不能反應。

  她的唇角開始溢出了鮮血,她按在刀上的右手緊緊捏合住刀鞘。

  她似乎要死了,容夙想。

  因為竹書上的東西太震撼神秘,遠不是她開元境九重的修為能觸碰的。

  她要死了,小光球怎麼還不出來呢?

  哦,因為太突然了,估計小光球也沒想到。畢竟誰也不知道一部小小的竹書會帶來關乎生死的磨滅。

  但容夙最後還是沒有死。

  她眉心的空間在最緊要的關頭奔出了一道金光,她瞬間從那種夢魘般絕望沉重的束縛里掙脫了出來。

  生死攸關間,她似乎聽到了陣陣龍吟。

  她眉心空間裡只有一個來歷不明的龍形面具。

  所以是面具救了她的命麼?

  容夙怔怔失神,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情。

  小光球當初說她要死了是因為顧劍安,要她不要和顧劍安作對了。

  但她沒有聽,而是選擇提前開始決鬥,這才打敗了顧劍安拿到了面具。

  那如果她沒有拿到面具呢?

  容夙不知道答案,因為她很少會去想如果。

  她的人生是沒有如果的。

  如果真的有,那就太好了。

  她的心神因為如果這兩個字不受控制地恍惚了一下,抿唇後聞到了一股鐵繡味。

  自從她成為正陽宗外門第一,她已經有好幾年沒有聞到屬於自己的鐵鏽味了。

  容夙的眼神變得不悅,然後低頭看向地面。

  稀疏幾縷光映在竹書上,那些碎屑在光里折射出斑駁的色彩,像美麗的灰塵,會隨光一併消失。

  那個穿透時空的刀字已經消失不見了,只有數道筆鋒始終還在。

  容夙在生死線上走了一回,什麼都沒能得到,從那個字里也參悟不到什麼,於是懷著一股失望的心情用腳踢起竹書,隨意丟進了儲物袋裡。

  她自然知道竹書不凡,看不懂是她自己廢物,但不妨礙她心裡不爽,所以動作很粗/暴。

  再不凡又怎麼樣?還不是落到小小的開元境九重修士手裡,任她想拿就拿,想踢就踢。

  容夙恨恨拍了拍儲物袋,也沒有盤膝而坐修煉的心情,拿著黑刀出屋,就著重新降臨大地的夜幕開始練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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