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2024-08-12 00:50:09 作者: 明小十

  「你要死了。」

  枝繁葉茂的大樹底下,一個小光球飄在一個人旁邊,說出的話很快吸引了那人的注意力。

  那是一個穿黑衣的女子,五官精緻,但左眼到下頜處生了一道約兩指寬的刀疤,將一張原本俊逸出彩的臉毀掉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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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原先是在大樹枝葉垂下的陰影里盤膝而坐的,膝上橫著一柄刀,聽到聲音後緩緩睜開眼睛。

  她的眼睛很黑,眼神很沉,看向小光球時眸底有濃郁翻湧著的殺意,明明正是晌午日照時分,卻散發出一股森森涼意。

  小光球卻似一點沒察覺,或者說察覺到了但不在意,很認真地朝著黑衣女子重複了一遍:「你要死了。」

  鋥——

  刀出鞘的聲音刺穿寂寥環境,破空聲驟然響起,短而急促,只一個瞬間,女子膝蓋上那柄黑刀出鞘了。

  放在她膝蓋上的刀看著樸實無華,甚至還有些笨重,但此時女子手腕一提,那柄刀發出了駭人的殺勢。

  如驚雷,如奔海,破空聲傳到的時候,刀鋒已經打橫劈開了小光球。

  地上躺著幾片碎開的枯葉,而那柄黑刀已經從容回到笨重樸實的刀鞘里。

  遠處有幾個穿黑衣的外門弟子走過,但誰也沒看過來。

  黑衣女子出刀和收刀都只在一瞬間,所以那些外門弟子甚至不知道她的刀出鞘了。

  那樣突兀且去勢如雷霆的一擊,如此近的距離,黑衣女子自信沒有誰能躲過去,所以她閉上了眼睛,只當是無關緊要的插曲。

  小光球也確實沒能躲掉,那一刀劈開的時候,它白白胖胖的光體一瞬間碎開了。

  但不過須臾,那些碎光融到一起,小光球重新開始蹦躂了。

  「都跟你說了,我是這座世界的天道,是不死不滅的存在,你一個開元境九重的小小外門弟子,還想逆天不成?」它像是被那一刀嚇到了,聲音頗有些氣急敗壞。

  容夙的眼神終於變了,原先的殺意、漫不經心、荒唐都在一瞬間被擊碎,甚至跟小光球相比,她才像挨了那一刀的人。

  她雖然是正陽宗的外門弟子,但她修的刀道不一般,她足以相信她剛才劈出的刀勢。

  而小光球明明挨了那刀,也碎開了,卻還能融合,像什麼都沒發生。

  這樣的事情,她活了二十四年,還是第一次見。

  如果她所見到的是真的,那是不是小光球說的也是真的呢?

  容夙眼裡閃著幽光,然後低低出聲了,卻不是對著小光球,而是對著大樹外的方向:「王小虎。」

  那裡有一座修得精心的院子,院子邊有一個同樣穿黑衣、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的青年。

  聽到容夙的聲音,青年用最快的速度跑過來了,臉上堆著笑,那張英俊的臉變得有些滑稽,「老大有什麼吩咐?」

  「看到我手裡的刀了嗎?」容夙說著,右手手腕置於刀柄上,青筋暴起用盡所有力氣拔刀而出。

  鋥——

  這次的聲音比先前還要悶沉,空氣壓抑,樹上的樹葉撲簌簌落著。

  名為王小虎的青年面容一下子變得驚恐,剛要開口求饒,就見那柄黑刀豎著朝虛空一砍,爆破聲宣洩著持刀人心裡的暴戾。

  「這一刀如何?」容夙沒有立即收刀回鞘,而是凝神看向爍亮的刀刃,再看看破碎的光點,最後眼睛黑沉沉看著王小虎,不放過他臉上任何表情。

  王小虎明顯鬆了一口氣,雖然內心吐槽她揮個刀搞這麼嚴肅,但下一刻臉上已經堆起恭維和敬畏:「老大的刀法又精進了許多,假以時日,一定會成為正陽宗最無敵的刀修……」

  他真的看不見小光球。

  容夙的眼睛縮了一下,呼吸聲加重了些,然後擺手讓王小虎下去了。

  「都跟你說了,這座世界只有你一個人看得到我,別人是什麼都看不見的,你還不相信!」

  小光球怨念深深,開始吐槽容夙:「不信就算了,你出刀前不能說一聲啊,雖然不會痛,但很刺激的好不好?」

  容夙沒理它,頭腦有片刻的呆滯,然後往陰影里移了移,收了黑刀放在右手邊,腰向後一靠,從盤膝而坐的姿勢變成倚樹坐著,才擡眼看向小光球。

  「說說吧。」她的聲音有些沙啞,藏在袖子的手腕也有些顫抖。

  一瞬間出了兩刀,還都是全力以赴,她自然累極,但她不能表現出來。

  「說什麼?」小光球似乎真的沒聽明白,還沉浸在被刀劈開兩次的驚悚里,看向容夙的目光里有不解。

  就算真的是天道,也是個不太精明的天道,甚至還有點蠢。

  容夙在心裡下了結論,邊思索邊拿左手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地面。

  「說你出現在我面前的目的,你想做什麼。還有,我雖然地位不高修為不高,但這裡是正陽宗,我是外門第一,怎麼就要死了呢?」

  說到後面,容夙的眼神變深了許多。

  這很正常,任誰聽到說自己要死了的話,都不會比她淡定到哪裡去。何況說這話的是天道,而且這天道還很有可能是真的。

  「目的?做什麼?我不想做什麼,只是想提醒你,讓你不要死掉。」

  小光球驚訝臉,看容夙一臉深沉的模樣,終於意識到這位不太一樣,她很有心機,想的估計有點多。

  「只是提醒我不要死掉?」容夙重複了一遍,有些想笑,「我很重要嗎?還是說,我死了,會對你產生什麼不好的結果?」

  「是的,你死後心有不甘、恨意滔天,那股暴戾的情緒直接影響了這座世界。如果世界受到影響,我會不復存在。」

  小光球沒看出容夙眼神的嘲諷和譏誚,老老實實回答道。

  容夙愣住,胸腔里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只覺呼吸都有些緊,袖子裡藏著的手顫抖得更厲害了。

  她相信了小光球是天道的說辭,因為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如果該做的事情還沒做完,如果她就這樣死去,她一定是不能瞑目的。

  既然小光球真的是這座世界的天道,那麼它剛出現時說的話有何依據呢?她要死了,誰殺了她?

  「所以你出現的目的就是護我不死,是麼?」容夙的眼睛微微眯起,藏住眸底的算計。

  一座世界的天道是什麼樣的她不知道,但一定很強大。如果是這樣,那麼她那些未完成的事情,是不是都能利用天道來完成呢?

  「是的,你的性命很重要的,千萬不要死啊。」就算要死,也不要懷著那麼大的不甘和怨恨,別給它帶來麻煩。

  小光球看著容夙臉上左側那道長而醜陋的傷疤,到底沒有說出後面的話,只是迎著她黑眸里的波動,補充道:「我雖然自稱天道,但實際上只是天道行走天地所具化的外形,沒有什麼能耐的,什麼都不能幫你做。」

  所以你不要懷有別的期待。

  小光球沒說得太直白,容夙卻一下就明白了。

  她抿唇,壓住內心洶湧情緒,半晌才重新冷靜下來:「殺我的人是誰?」

  小光球不回答。

  容夙壓在刀上的手緊了緊,循循善誘:「你不告訴我誰殺了我,只說我要死了,那是沒用的。我該死還是會死,該不甘怨恨還是會不甘怨恨。」

  小光球動了,它看向容夙,聲音里含著些忐忑:「我告訴你,你不會先下手為強,殺掉他吧?」

  那不是很自然且正常的事嗎?難道會有人明知死到臨頭還不思反擊嗎?

  容夙的唇抿緊了些,回答的聲音斬釘截鐵:「自然不會。」

  小光球放心了,它晃了晃,語調顯而易見地歡快起來:「那就好那就好,那人是真正的天道之子,你是絕對贏不了他的。」

  天道之子?

  容夙壓在刀上的手越緊了,「你這樣說了,我自然不會自尋死路,所以天道之子是誰?他就在正陽宗里麼?」

  「他叫顧劍安,是青州顧族的少主,現在是正陽宗的外門弟子。前不久,你們還定下了三月之約,你還記得吧?」小光球有問必答。

  顧劍安。

  容夙壓在刀柄上的手放開了,眼神由深沉變得冷冽:「就那個入門試煉要靠走後門、被家族逐出來的廢物少主?」

  她自然是記得的。

  身形單薄、面容俊秀的少年,聽說幼時天賦很好,但十歲後修為不得寸進,十五歲才重新修行。後來惹惱了家族長老,直接被除名了,能成為正陽宗的外門弟子還是靠關係的。

  至於三月之約,不過是因為她是正陽宗外門第一,所有外門弟子進門都要交一樣寶物,偏偏顧劍安不交,於是自然起了衝突。

  容夙不覺得她做錯了什麼,所有正陽宗外門弟子都是這樣過來的。

  她當初進外門時什麼都沒有,還不是要去生死線上走一遭,拿到的寶物才能應付當時不肯罷休的外門第一。

  「等打敗你以後,再不會有人敢叫他廢物了。」小光球嘀咕道。

  容夙的眼睛一縮,唇角揚了揚,「你說他能打敗我?」

  她現在已經開元九重了,距離通玄境只有一步之遙,而顧劍安才開元六重。

  三重的距離,能越過這個距離的只有那些出身世族、血脈不凡的真正天才。

  「開元六重,那是他兩個月前的修為,現在他應該開元七重了,等三個月的期限一到,人家早開元八重了。」小光球道。

  三個月,連破兩重小境界?容夙的眼神變得嚴肅。

  小光球看容夙這樣嚴肅鄭重,有些得意,但想想她死後恨意滔天的後果,還是很好心地提醒道:「別擔心,天道之子都是偉光正的人物。你現在派人跟顧劍安說,三月之約取消,寶物也不要他上交,就沒事了。」

  容夙沒有回答。

  小光球只當她是默認,內心欣慰不已,見她低著頭,還安慰道:「沒關係的,退一步海闊天空,忍一時風平浪靜。」

  容夙擡起頭了,她的眼睛裡沒有小光球以為的壓抑不甘,只有滿滿當當的陰森和瘋狂:「我可以忍,但不會退。」

  多痛苦都能忍,但半步都不退,死都不能退、不願退。

  「王小虎。」她的聲音很啞。

  高大青年臉上堆著笑很快跑來了:「老大?」

  「顧劍安在哪裡?」

  「他幾天前就出宗了,應該是去正陽山脈歷練,還痴心妄想著能贏老大呢。」王小虎不屑。

  「他有一個小青梅,還在宗內吧?」

  「是,叫顧妍妍,剛剛就在藏書閣。」

  「把她抓來,再派人通知顧劍安,跟他說——」

  容夙站起來了,她右手拿著黑刀,左手拍拍黑衣上的灰塵,在小光球含著些希冀的目光里擲地有聲:「我要提前和他決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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