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琴簫合奏
2024-08-12 00:28:38
作者: 月出雲
沉魚並非心狠手辣的人,可是,到底是為什麼,使這么小的一個孩子死心塌地為別人奔命?四年前,她也不過才十一二的年歲啊!而今夜,她最終丟了命,而且還如此地心甘所願。
忽然,瑟瑟感覺到沉魚懷中有什麼東西滑落了下來。她眸光一凝,發現那是一卷羊皮紙,打開看時,卻見上面繪製著水龍島的防禦分布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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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瑟心底一寒,這圖應當是沉魚要交給他主子的。
夜無煙看到那羊皮紙,眸光卻忽然一凝。他伸手從瑟瑟手中將羊皮紙接了過來,卻不去看那羊皮紙上的圖,而是反反覆覆地看那羊皮紙。
瑟瑟凝聲問道:「有什麼不妥嗎?」
「這羊皮紙……」夜無煙忽然頓住話頭,漆黑的眸間閃過一絲寒芒。
瑟瑟心中疑惑,接過羊皮紙來,神色也忽然一頓。
她在夜無涯的府邸中居住過一段時日,知曉無涯於筆墨紙硯一向講究。她在他府中看過一沓子這樣的羊皮紙,是他特製出來的。四角剪裁,是流線型的花紋,右下角還印著他自己畫上去的水紋。
瑟瑟看著這熟悉的羊皮紙,心中咯噔一聲,她不是沒懷疑過無涯,可是,又幾次三番打消了念頭。因為,在她心中,無涯是那樣雲淡風輕的人兒。他和她初識不久,他就能捨身救她,他怎麼會做出傷害她的事情?望著這眼前的羊皮紙,瑟瑟心中,還是難以相信——四年前,從黑山崖下救她的藍衫公子便是無涯!
說他救了她,她信,可是那些事情的主謀,挑起赫連傲天和夜無煙矛盾的人,竟然是無涯嗎?
「你也識得這羊皮紙?」夜無煙低聲問道,眸中一片深邃。
瑟瑟點了點頭,抬眸回道:「我覺得無涯不是那樣的人!」
夜無煙眯眼,望著月色下,瑟瑟清雅的眉眼,淡淡說道:「我也不相信,可是……」他沒有再說下去,他知曉無涯對皇位沒什麼興趣,可,他對瑟瑟的興趣,他卻是知道的。
瑟瑟抬眸,仰首望向天空中的冷月。
縹緲、高潔、清冷的月,散發著清冷的幽光。
這一夜,瑟瑟輾轉難測,夜不能寐。
沉魚離去前那抹淺笑,一直在她腦中不斷閃現。
那是怎樣的笑容啊?!瑟瑟實在是無法描述。
一直以來,瑟瑟都認為沉魚是沒心沒肺的那種女子,沒見她發過愁。從未料到,有一日,她會為了別人決絕地自盡而去。其實,沉魚隨了她這幾年,應當知曉,以她的性子,就算她做了錯事,也會留她一條命的。可是,她還是義無反顧地去了。
曾經那麼鮮活的姑娘,如今,已經歸於塵土一抔。
那一抹笑容,一懷風骨,一段塵路,卻為誰辛苦,為誰忙?
真的是為了無涯嗎?她的主子無涯?
一想起無涯,瑟瑟心中一滯,她不懂,如若真是無涯,他為何要這麼做?難道說,他也有意要做皇帝?瑟瑟不敢再想下去,她擁被而起,披衣下床,緩緩走到窗前,佇立。
月亮,已經不動聲色地移到了中天,將萬縷銀輝灑向靜謐的小樓。天色是一片澄清的墨藍,沒有一絲雜質。瑟瑟抬起頭,透過窗子,看到那沉沉的天空,向著她的眼睛壓了下來,一瞬間,她感覺到胸膛間充滿了沉重的壓力,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就在心情煩悶之時,涼意十足的夜風送來了洞簫婉轉的聲音。
簫音清揚、纏綿,魔音一般直入人的心扉。洞簫聲與笛音相比,是含著哀傷與幽怨的,嗚咽的音調往往令人聞之心聲哀慟,可是,此刻的簫音卻不是那樣的,儘管隱隱約約不是很真切,然,卻毫不掩飾其間蘊含的纏綿情愫,聞之,似情人之間的傾訴。似是心神忐忑,似是滿懷熱情,一聲聲皆是繾綣與旖旎。
這首曲子,正是家喻戶曉的《鳳求凰》。
夜無煙在她的窗外吹奏《鳳求凰》,瑟瑟只覺得心中怦地一跳。
今夜,夜無煙沒有離去,宿在了水龍島。他的理由是,來時是乘坐歐陽丐的商船,如今,歐陽丐的商船去了海外,他無船而歸,只能暫時待在這水龍島了。
他的理由瑟瑟自然不會信,堂堂春水樓是絕不會缺少船隻的,她這水龍島自然也不缺船隻。只是,他既然不走,深更半夜,她也不好趕人。她不是那般小氣之人,她派紫迷備了被褥,安排夜無煙到她閣樓的下層客房裡歇息。
無論如何,在這個險惡的環境裡,夜無煙還是最值得她信任的人。
聽著纏綿悱惻的琴音,瑟瑟淡淡笑了笑,瑤琴就擺在窗畔的琴案上。瑟瑟回身坐到琴案前,垂下螓首,十指纖纖,借著從窗畔流瀉進來的皎潔月光,隨手在弦上一拂,琴弦顫動,琴音乍起。
只是她沒有和那曲纏綿悱惻的《鳳求凰》,而是自顧自地彈著《鳳歸雲》。
他是鳳,可她不一定是凰,所以,他們的將來不一定是鸞鳳和鳴!
琴音隨著夜風飄了出去,夜無煙似乎立刻便捕捉到了這縹緲的琴音,簫聲突兀地停了下來。他似乎未曾料到瑟瑟不去和他的《鳳求凰》。停了一瞬,簫音再起,試圖與琴聲相和,可是,簫音清越激揚時,琴音便低沉緩慢。簫音追逐著去和琴音的低沉輕緩,琴音卻忽而拔高,弦音尖亢。如此這般,簫音起,琴音落;簫音落,琴音起。
簫音追逐著琴音,就好似海鷗追逐著海浪,而海浪卻隨心所欲地起起落落,一會兒洶湧澎湃,一會兒平靜無波。如此這般,一曲《鳳求凰》吹得七零八落,一曲《鳳歸雲》彈得零零碎碎。
這曲琴簫合奏,沒有半分鸞鳳和鳴的悅耳。
琴音隱了,而簫音頓了頓,卻依舊在繼續,雖然恢復了方才的不緊不慢,深情款款,然采入耳際,卻不免多了幾分悲涼和幽怨。
瑟瑟起身,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苦笑。回身躺到床榻上,窗外的簫音如同魔音一般,一直不曾停歇,在靜夜裡如流水一般脈脈流淌。
或許,吹一會兒累了,他便會回去歇著了吧。可是,夜無煙好似一點兒也感覺不到疲累,簫音沒有絲毫要停歇的意思。瑟瑟自然無法安眠,一直到了後半夜,瑟瑟實在是忍受不了那繚繚繞繞的簫音,披衣下床,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