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下台

  如意不動聲色的左聽聽右聽聽，她發現遲閣老大概真的不想將事情鬧大，但因為他有一群十分高調的家人，以及本就是對頭關係的御史同僚，所以他根本脫不開身。

  遲閣老的冷汗一個勁的流，死得那個堂侄子好男風，他不用問就知道肯定是見了薛親王又犯了病，這才被踢的。

  薛親王頂多冷一些，往日可沒有什麼驕橫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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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遲閣老不是個糊塗蛋，他說道，「是臣的家人處置不當，當日遲橫只是受了輕傷，他後來死亡實在是因為用藥過量所致，臣已經查明真相，遲橫之死，實在不干薛親王的事。遲橫嘴欠，也是他無禮在先，薛親王這才給了他一個小小的教訓。」

  他說的也不算錯，畢竟遲橫當時是沒死的。

  但是此話一出，朝中人皆譁然，就連如意都有點吃驚，平日只覺得遲閣老不顯山不露水的，沒想到關鍵時刻竟然能斷臂求生。

  但是事件的發展早就在遲家下人張貼薛礡雲畫像的時候就脫離了遲閣老的控制，此時他的話說的再漂亮，也不頂用了，御史們就不讓。

  雖然遲閣老的話讓文官們一懵，維護薛礡雲的武官們也一懵，然而文官們反應更及時，因此先武官們一步找到了遲閣老話中的缺陷。

  「啟奏陛下，當時集市之上有不少人都看得了，遲橫確實當場吐了血，且哀嚎不止，絕對不是遲閣老所說的輕傷……」

  「薛親王乃是一員猛將，在堯州退敵無數次，他出手，遲橫怎麼會只是輕傷？」

  「遲家的家人言之鑿鑿，臣以為遲閣老才是不解內情之人，只是不知道遲閣老如此替薛親王開脫又是為了什麼？」

  「遲橫與遲閣老血脈相關，遲閣老竟然也能視而不見，不知這算不算是大義滅親？」此言引起一片嗤笑，已經有人覺得遲閣老這是為了媚上而故意洗白薛礡雲了，畢竟薛礡雲是陛下的夫君，還是太子的生父。

  遲閣老的話不僅讓御史們蒙圈，這些年受他恩惠打算助他一把的不少朝臣也跟著蒙圈了，他們該說什麼呢？

  遲閣老如此自黑，不少人都措手不及呀！

  史閣老雖然兼任禮部尚書，但早先已經吃了皇帝一通排揎，此時也只好悶頭裝鵪鶉。

  御史們很快就說完了話，如意仍舊沒有作聲。

  她心裡十分清楚，御史們並不是想參礡雲，礡雲不涉及朝時，參倒他沒什麼價值，除了讓她記恨。

  御史們當然是不肯在這種事上跟她對著幹的。

  那麼他們的目的便是通過薛礡雲，達到扳倒遲閣老的目的。

  御史們想讓薛親王出來對質，親口說出遲橫當日說過的話，反正遲橫已死，當時的話又只有他們二人聽到（皇太子不算）。

  礡雲的話肯定會造成一定的影響，人人都知道，一個正常人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就踹人。

  薛親王當然是正常人。

  薛礡雲都不肯在如意面前說了，自然也不會在朝臣面前重複。

  他這人內心極其的驕傲，那種不好的話，他雖然能記住，卻是絕對不肯開口說的，他嫌髒了自己的嘴。

  如意自己都捨不得勉強薛礡雲，自然不會同意御史們的做法。

  當日設立內閣的時候，她便埋好了好幾個坑，皆因為這幾年不是懷孕就是戰爭，各種事端不斷，她才沒有輕易動彈。

  而朝堂之爭，有時候只需要點著引線便能引起動盪。

  她手裡已經有不少引線了，現在要做的只不過是扒拉扒拉決定點著哪根而已。

  哦，不對，她已經派人去點了一根了。

  遲閣老的斷臂求生並不令她滿意，她真正想要的是他的急流勇退。

  而這些事情，都是以不牽涉礡云為主的。

  礡雲是她的男人，當然要她來維護。

  「懇請陛下聖裁！」朝臣們發表完看法，見陛下漫不經心，忙大聲說道。

  「朕覺得各位愛卿說的仿佛都只是一面之詞，現在真相如何，似乎應該是京兆尹要查的吧？到底遲橫是如何死的，這些事情朕要是也來管，仵作幹什麼用？大家都冷靜冷靜，等著京兆尹出結果吧！」

  她現在所作的就是一個字，「拖」。

  拖到她點著的引線燒到都城裡頭就好了。

  到時候該跑不了的，一個也跑不了啦！

  事實證明，莫初九辦事的速度跟她渴望要個孩子的心情是成正比的。

  臘月初，京兆尹王大人剛到了府衙就聽見登聞鼓幾乎響震天際，仿佛能反應出那敲鼓的人沉痛、憤懣的心境來。

  來人來狀告的卻不是遲橫，而是遲橫的一個管事。

  「升斗小民，怎敢與官斗？……小民的妻弟只得一十三歲，不過路上偶然被遲橫看到，他便縱容他手下的管事將小民妻弟給擄掠了去……小民妻弟不堪受辱，幾欲尋思，家裡人等只好輪流陪伴，然而小民妻弟仍舊日漸衰敗……若不是聽說遲橫已死，又事涉薛親王，小民也不敢上告。小民以及家人，是日夜盼著，那遲橫能遇上個厲害的，不畏懼他家權勢的啊！老天開眼啊！」

  這個案子一出，遲閣老頓時有種大勢已去的悲哀感……

  果然不久之後，參奏或者狀告遲家的摺子跟狀紙便如雨後春筍般的冒了出來。

  樁樁件件都有人證物證，這些可比薛礡雲那事兒更有說服力。

  御史們天天跟鬥雞似得。

  沒人再關注薛礡雲了，人們被遲家爆出來的各種欺男霸女侵地占園的事情弄得目不暇接。

  現在大家都覺得遲橫被薛親王踢死是遲家作惡多端終於遭到報應的結果，大家都認為薛親王乃是終極報應！之前那些冤屈，不是不報，而是時候未到啊！

  這直接導致在以後的不少年月裡頭，小人物有了冤屈，無法訴求的時候，就祈求老天讓自己得罪不起的那人遇上薛親王吧！

  不得不說，這種效果，是如意再聰明也不曾預料到的。

  燕國官場的震盪，在這一年的年末以這種形式開始，最終，遲閣老以家教不謹向皇帝請辭，告老還鄉。

  遲家的子子孫孫，獲罪的真心不少，如意也網開一面，視苦主的要求，或讓他們坐牢，或許他們拿錢贖罪，並沒有趕盡殺絕。

  這只是一個開始，如果說百官之中，戶部尚書名氣最盛，那麼吏部尚書的影響就最大，百官幾乎沒有不跟吏部打交道的，就是閣老們的履歷，在吏部還能查證一番呢。吏部的作用可見一斑，誰會閒著無事去找吏部的麻煩啊！

  遲閣老的哄然塌台，於百官來說，不啻於一記悶頭棍，就連最初想搞掉遲閣老的御史們也摸不著頭腦了，他們根本沒想到遲閣老真能被搞掉。

  難以置信。

  大家都認為是陛下下的黑手。

  陛下為毛下這麼黑的黑手，還不是因為遲橫得罪了薛親王。

  遲橫賠上一條性命不說，還連累遲家上上下下都倒了大霉。

  經此一役，大家很快總結了兩點經驗。

  一點，陛下太她娘的護短了，真護短！

  二點，薛親王本身是個殺器，夷人們擋不住，燕國的民眾照樣擋不住，誰招惹誰死，妥妥的。

  **

  乾元殿的地龍早就修好了，燒了幾日發現沒什麼問題之後，太上皇很快帶著皇太子從正陽宮搬了回去。

  王太常跟錢太傅，現在偶爾會加上一個高素，幾個老頭子都特別喜歡乾元殿的地龍，簡直溫暖如春啊，各種暖和不要不要的。

  王太常此刻呷了一口紅茶，到了嘴裡砸麼了一番，讚嘆道，「好茶。釜底抽薪，趁著那股子熱乎勁而正好燒熟了飯，還不用糊鍋。」

  錢太傅沒理會王太常的胡說八道，他正在給皇太子講書，「拳法上有一力降十會之說，意思是一個力氣大的人可以戰勝十個會武藝的人，是指在真正的實力面前，一切小計謀都是沒有用處的。然而還有另一種說法，則是四兩撥千斤，也作一巧破千斤，主要講的是避實就虛，使外頭的力很難作用到自己身上，從而達到不以拙力勝人的目的……」

  薛礡雲手裡拿著槍坐在一旁聽的津津有味。

  祝翎朝模仿著他爹的樣子同樣一身勁裝一桿比他身高還要高出一截的槍拿在手裡，端坐著，聽得不懂裝懂。

  太上皇笑著讓高素也嘗一嘗紅茶，「是越國那邊的皇帝命人送過來的，咱們家的皇帝不愛喝這些東西，所以都便宜給咱們啦！」

  高素笑著接口道，「就算陛下愛喝，也肯定是先緊著您呢。」

  三個老頭委婉的馬屁一個接著一個的拍到太上皇身上，太上皇覺得無比的舒爽。

  皇帝的這一招借力打力用的實在是好，實在是妙啊！

  吏部遲閣老一倒台，感覺皇帝的整盤棋都活了。

  太上皇再看一眼「懵懂無知」的薛礡雲，心裡嘆道，「有福之人不用愁哇！」

  李參走到府州差不多的地方的時候，就知道了遲閣老下台的消息。

  一回到都城，先進宮復命。

  「沒耽誤過年，不錯。十四呢？跟你回來了？」

  「是，十四在殿外恭候。」

  如意點頭，轉了兩圈，才問，「你看姜季黎怎麼樣？」

  李參，「很生氣，尤其是那些探子被姜皇下令砍頭的時候。姜國皇帝還答應，以後若仍有不軌之人，燕國可自行處置……」

  如意這才算是出了一口惡氣，「好，殺雞儆猴！你回去歇著，嗯，給你一天假，你也別嫌少，事情太多，朕估計就這一天，你不定也不能歇著呢。」打發李參走了。

  「十四進來！」她高聲叫道。

  十四稟報完了之後，便老實的窩在地上，地上很暖和（有地龍），如意眼睛瞄了他好幾眼，雖然她喜歡莫初九，但對於莫初九的品味……

  十四這麼白瘦小，莫初九怎麼會喜歡這樣的人？

  莫初九其實就是想找一個好欺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