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新春

  殿內太上皇等人東倒西歪，鄭大官靠著角落也打著盹兒，李軟倒是還清醒著，指揮人用溫熱的水給太上皇淨面，又叫人小心著將太上皇安置到床上，王太常是被背到榻上的，如意不肯叫他們離了眼前，索性讓李軟收拾乾淨了窗下的福壽金香榻，將錢太傅也領了過去。

  殿內人聲不斷，外頭煙火亦是聲聲入耳，如意仰首看著已經比自己高出很多的礡雲，輕倚著他笑問道，「你是說侯夫人竟然沒認出你我來？」

  薛礡雲拉著她的手放在自己手上，兩人雙手相貼，一大一小，俱都細長堪比蔥白，他也笑道，「目前好似是這樣，難不成太夫人竟然沒跟她說？」

  如意搖頭，「那是自然，否則她也不會自作聰明的去薛府了，可惜你沒有未婚的弟妹，侄子侄女的年紀也還小，否則說不定她還想來個親上加親呢。這些事你不用管，綠竹已經過去了，太夫人明白我的意思，她老人家從前有心無力，現在有了綠竹擋在前頭，侯府總算能安靜些日子了。」

  薛礡雲輕輕嗯了一聲，如意復又笑道，「其實我也不愛管，只是世上的人，看別人鮮花著錦總是思量著機會落井下石，這是人之常情。我要是管，非得累，壞不可。」

  人心，可以教化，然而欲望總難以填平。就連她這個皇帝，登基為帝，也不是就能暢所作為，畢竟想怎麼著就怎麼，那是昏君所為。而且，她同樣有所求，不是嗎？活著便有無數的欲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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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時的鐘聲一響，殿內諸人神情一爽，新年到了，太上皇揉了揉眼睛，扶著薛礡雲的胳膊站了起來。

  鄭大官帶著宮女太監一道跪下磕頭，「恭賀太上皇新春之喜！恭賀陛下！」

  太上皇開著玩笑，「你起來吧，你將我放到前頭，我也不給你發紅包，還不去討好皇帝去？！」

  新春大吉，如意從李軟捧著的托盤裡頭親自拿了雙份紅包，先放了一個在鄭大官手裡，大聲笑著說道，「這個是因你處處將父皇放到前頭才給你的。」說著又將另一個也放到他手上，「這個麼，是替父皇給你的。至於我麼，因為排在父皇后頭，所以我是沒有紅包給你的。」

  一段話說的滿堂轟然大笑，連薛礡雲站在一旁也不由的抿唇，如意如果哄起人來，是很有一套的。

  太上皇連連指著她笑罵，「這還是當了皇帝，又成了親，這還跟個小孩子似得！小氣的樣子！」又對鄭大官說，「你將那兩個還給她，我這裡給你。」

  鄭大官連忙將紅包都塞袖袋裡頭，「太上皇，您就心疼心疼奴才，將您準備的也給了奴才吧！」腆著臉也來討好。

  王太常跟錢太傅也準備了不少紅包，過年就是取個喜慶的意思，看到別人開心，自己也跟著開心麼！

  王太常用「你真沒出息」的眼神瞪了鄭大官一眼，抬手排出一排輕飄飄的紅包……

  如意搶先拆了一個，發現竟然是十兩一張的銀票，哈哈大笑道，「曾外祖真大方，嗯，這個可以借鑑，以後我包紅包，就包張欠條……」

  太上皇剛捏起一枚長生果，先砸她腦殼上頭。

  錢太傅已然臉黑。

  王太常拍著桌案笑的前仰後合，心道，老錢大概不想承認是陛下的師傅啊！哈哈~

  薛礡雲剛才身形一動，見如意額頭沒紅，才鬆一口氣，緊接著自己腦袋上卻挨了太上皇一巴掌，他懵懂的扭頭看過去。

  太上皇道，「看什麼看，父皇這是教導你。知道什麼叫做遷怒不？！剛才打你就是遷怒。」

  錢太傅木然的將茶水一飲而盡，他什麼都沒看見，也什麼都沒聽見，一世的風骨，一世的英明……

  新春的頭遍鐘聲敲響，整個燕都黑夜熱鬧過白晝，鞭炮煙火聲響陣陣，薛礡雲見太上皇一味的取樂，並不對如意京中布防如何進行指點，也不過問，心中對如意的佩服又上了一層。

  他覺得她天生就能對這些東西遊刃有餘，這樣的人，讓人欽佩，也更讓人喜歡，不由自主的發自內心的喜歡，想到這裡，他心裡也不由的一醋，他當然希望自己能做她心中的獨一無二，這個二，不光指人，還要指其他的一切，可現在看來麼，目前是痴心妄想了。

  薛郎君的兩隻腳踩著兩個醋罐子，拔出來這隻，落下那隻，是無論如何都出不來了，連正旦日跟著跪足了一個上午都沒回神。

  進宮朝賀的人到正午就回去了，晚上的宮宴再進宮。宮中不安排歇息跟換衣裳的地方，再者人太多，御膳房要準備晚宴，中午的飯食就有點趕不及時，所有原本應該在宮中待夠一整日的人，今日午時一到都被打發了回去，其實還是有不少人高興的，起碼回家後可以真正的歇息一下，不像在宮中，睡覺也要睜著一隻眼才行。

  王太常跟錢太傅當然不用，他們的地位身份都超然，而且都是孑身一人，如意跟礡雲送完了諸人，再到太上皇跟前告退，王太常笑著說了一句，「還是年輕好，這熬了一夜，一點也看不出來！風華正茂啊！」

  一副「我老頭子知道你們小兩口下去後會%￥￥&*……，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也不要以為我不懂，我很懂！」的表情。

  如意自覺臉皮被寒氣凍得厚實，一點也不以為意，倒是礡雲，臉色通紅，一看就心虛……

  連錢太傅都刺了一句，「年輕人火氣旺了些……」

  太上皇正在喝湯，聞言噗了一聲，他想起御醫說薛礡雲當日腎火旺的事兒來了。

  心裡道，旺有屁用，你倒是燒別人啊，你燒自家管毛用！遂怒其不爭的瞪了他一眼。

  礡雲理解不了太上皇複雜的內心，於是更加的心虛，臉色紅艷，腳步虛浮，恨不能遁地溜之大吉。

  如意覺得怪冤枉，她這是從昨天清晨醒來一直到今日都沒有睡過的，就連眯都沒有眯一會兒，雖然看上去精神還好，那是喝了參湯又喝了提神茶好不好，這會兒甭管在哪兒只要告訴她能睡，她鐵定先睡過去再說，就算做什麼，那也絕對不會是她主動做的。

  至於被動，那就不是她的問題了。

  不得不說，若非她厚顏到這種地步，否則單靠薛礡雲一人的話，兩人恐怕今生都只能對望而無法相守。

  時至今日，薛礡雲歪頭就能看見她修眉俊眼的側顏，當然仍舊心動不是一點半點，是以忍著羞臊也堅持跟她同坐上輿輦。

  上去之後便將她攬住，強硬的要求道，「你睡一會兒！到了之後我會抱你進去的。」

  如意順從他的心意，很快就入睡了，薛礡雲見她睡的踏實，心中憐惜之餘又有些高興，她是在他懷裡才睡的這麼快，這麼的安穩的，當然他也不會辜負了這一片信任之情，一直攬著她直到到了和泰殿前頭。

  李軟揮退了眾人，他才從容的將她抱起來，如意因為動作太大，只是睜開眼看了一眼，又閉上很快的睡了過去。

  薛礡雲唇角含笑，不知道她剛才算是醒了還是沒醒。

  兩人的衣裳上頭都沾染了酒水的味道，也落了煙火灰塵，薛礡雲幫她褪了衣衫，想著乾脆泡一泡也好舒緩一下，便抱著她一同入浴，見她入了水中仍舊閉眼睡著，心中充滿憐惜之情，一時真沒想起其他。

  一刻鐘後兩人出浴，他將她摟在懷裡，也閉上眼睡了過去。

  此時的李軟跟李淨也抓緊時間眯了起來，正旦這樣的大日子，兩人是都不可能去躺下歇息的。

  宮宴是在歷年設宴的一個大殿進行，原來的東宮現在皇帝的居所離得遠，因此如意礡雲算是姍姍來遲，她們二人到了，大殿之中除了高高在上的太上皇，其餘人都站了起來。

  皇帝夫妻倆到了，歌舞隨後緊跟著上來，也免了不少寒暄。

  如意看見綠竹在承恩侯府太夫人身邊伺候，經過的時候特意對她也點了點頭。

  兩人一左一右坐在太上皇身邊，能在正殿有一席之位的都是顯貴之家或者權臣，酒過三巡之後，老成國公高素先來敬她酒，如意喝了，身後的李軟忙又滿上，倒是高素道，「老臣年紀大了，不勝酒力，陛下見諒。」

  如意笑道，「如此，咱們君臣自便豈不更好？」

  高素回禮，「陛下所言極是，只是這宮宴上的茶水極佳，不如以茶代酒，也好清醒著先賞了這美妙歌舞。」

  由這位老公爺開口，其餘的人等也都機靈的上前祝賀新禧的同時也紛紛以茶代酒。

  就是這能以茶代酒的也不過五指之數，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這個身份體面能敬陛下酒的。

  有了歌舞跟酒水，大殿裡頭的人逐漸放鬆了起來，太上皇乾脆斜倚在坐榻上，一邊看一邊跟王太常隔著如意說話，如意左右看了看，起身走到薛礡雲身旁，她這一動，不少人的目光都隔空看過來，薛礡雲端著酒杯的手動了一下，這酒在手中竟是不知道是該喝還是該放下。

  如意卻笑了笑坐到了老成國公的旁邊。鄰桌薛礡雲總算鬆一口氣，他總覺得剛才她是故意的，從來兩人在外頭還算相敬如賓，再甜膩也只在屋子裡頭而已。可是今日

  「高證回來了嗎？」

  「回來了。」高素也不用人伺候，自己倒了一杯茶，對待她就像對待一個老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