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章 孝心不好享
2024-08-12 00:02:22
作者: 玉秋鯉
如意聽見徐洋說「皇后一派」而不是「二皇子一派」,眉梢挑了挑,眼角里多了些許意味不明的興味。
宴席結束後,不知怎麼隔了幾日,竟有戶部郎中上奏,言燕國西北昔年常受夷人侵襲,聽說夷人那邊今年糧食欠收,而西北諸州秋收在即,恐夷人今年還來擾亂搶糧……
慶禾帝歪頭看向如意,「太女怎麼看?」
如意起身道,「夷人可惡,兒臣以為百姓種糧十分不易,若是被搶,無糧食吃飯,無糧種耕種,一年辛苦竟要便宜夷人,天下沒有這種道理,百姓是父皇為君為父,決不能讓夷人搶了糧食去,哪怕一粒糧食種子都不行!」
慶禾帝沉吟不語,唯獨勇毅侯出列,「陛下,臣以為殿下說的有道理,百姓是咱們燕國的百姓,怎麼能被夷人欺負了去?」
「那勇毅侯以為該怎麼辦呢?」
「臣以為國事如同家事,若是知道家裡田地里的糧食被人搶,那麼臣一定帶著家人守好糧食,堅決不讓旁人搶了去;若是夷人搶糧,來一個打一個,來一雙揍一雙……」
慶禾帝笑,「好,就按勇毅侯說的辦,調兵過去守糧。」
朝堂上這才起了嗡嗡聲,帶兵守糧不同於打仗,這個傷亡小,立功也相對容易,關於這帶兵的人選便開始爭執起來。
到了晚上,如意陪著慶禾帝用了晚膳,仍舊賴著不走。
慶禾帝白了她一眼,「趁早收起你那些小心思罷,朕不准。」
「父皇,兒臣就是跟著去看看,兒臣一個小孩子,能幹什麼?您還害怕兒臣禍禍了姜國不成?」
慶禾帝沒忍住笑,連鄭大官也垂頭偷笑。
「朕要是四五個孩子,隨便你去哪裡,你就是上天,朕也幫著搭梯子,現在朕就你一根苗苗,你說國都里的女孩子哪個不溫柔嫻靜,到了你這裡,朕也沒怎麼教過你打打殺殺啊,怎麼就這麼皮實?」
如意面不改色的將茶水奉上,「兒臣跟著大將軍去守糧,也是見識一番的意思,可跟皮實攙和不到一處,再說有侍衛,兒臣不出宮門,平日裡也用不到他們的武藝。
這樣下去,兒臣真怕有朝一日發生危險,用到他們的時候,武藝卻生疏了,將他們帶了過去,也是歷練一番的意思。」
「不行,」慶禾帝白了她一眼,「若是你發生危險怎麼辦?」
「不會的,算命的都說兒臣長壽,能活到九十九沒問題,再說就算真有萬一,父皇還年輕,不如再生一個弟弟……哎呦!」這是話沒說完,腦袋就被慶禾帝隨手扔的物件砸中了!
慶禾帝從前也算是個溫文爾雅的皇帝,風度翩翩,可是自從立了太女,他這性子仿佛也跟著變粗俗了。
「父皇太活潑了……,砸的兒臣暈頭轉向。」如意捂著額頭抱怨。
這之後如意便賴在慶禾帝身邊,鬧得慶禾帝煩笑,「朕平日裡也沒發現你竟是個能神出鬼沒的,趕緊的走開,走開,太傅呢,你的課業做完了?」
如意點頭如搗蒜,「父皇不如考考我?」
慶禾帝正要出個難題為難她一番,剛張嘴想起上次也是如此,結果反被閨女將了一軍,悻悻然的閉起嘴巴。
如意眸子璀璨,笑意燦然,看的慶禾帝愈加煩悶,揮手像揮蒼蠅一般,「只要你能在君如夜手裡過上十招,不,二十招,朕就答應。」
就太女的小身板,三腳貓功夫,想走上十招,哼哼,走上二十招,他能叫她父皇!
如意終於不圍著慶禾帝走動了,反倒是慶禾帝奇異的生出一點失落……,孩子大了,想飛嘍……
如意摸著下巴圍著君如夜轉了幾圈,末了,神采奕奕的問,「君統領,要是你不放水,叫孤在你手下過十招,孤得練多久的功夫?」
此話一出,君如夜倒還淡定,但是宮內伺候的其他人諸如李軟、李淨、綠竹等人,俱是張大嘴,吃驚的不行。
如意沒有等很久,君如夜回道,「若是每日苦練不輟,需得十年。」
如意臉上的笑容微微扭曲,低聲嘟囔道,「十年,老薑王都化成土了……」
行宮裡頭王太常因跟錢太傅住一個院子,這話便逐日多了起來。
王太常問錢太傅:「老錢啊,你有沒有覺得陛下這幾日不同尋常?」
太傅大人袖手肅身站立,筆挺的如同一棵楊樹,聞言並不動容,「沒有,難道太常覺得陛下有何不同?」
王太常似是被他感染,亦是一本正經,「其實,說起來,也沒什麼的,就是覺得陛下近幾日看誰都是慈愛萬分又得意非凡,好似做了件了不得的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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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禾帝笑著說道,「竟是個蠢的,也不知道偷奸耍滑,哼,還要苦練不輟,朕倒要瞧瞧她怎麼個苦練不輟法。」
鄭大官這麼多年早已深知陛下的性子,那就是個極為護短的,此時他在這裡喝罵,也不過只是嘴上說說,心裡不知道多麼得意呢,便說道,
「殿下心地實誠,這也是本性穩重,叫奴才說,若是真的取巧贏了君統領,陛下心裡倒不如現下開懷了。」
慶禾帝輕輕一笑,轉而說起別的,
「這姜六打得好算盤,朕平日裡看他人物品貌也不錯,不料竟是個愛走旁門左道的,朕這燕國還真留不住他這樣的大才,罷了,還是叫他回姜國去吧,只要他不去爭那位子,想來也無性命之憂。」
姜王當初將他弄過來當質子,未嘗沒有保全他的心思,只是姜王的孩子多,他本身也想的多,是以那保全幼子的心思便不那麼明顯。
鄭大官笑眼微眯,「可不是麼,虧了殿下一向以禮相待……不過也正是殿下光風霽月,才使得宵小邪徑無所遁形,只是殿下仍舊太寬和了,奴才看著,竟是並不多麼生氣。這要是換成奴才遭了此等暗算,就算是沒有被得逞,也要怒上三天的。」
慶禾帝點頭,若有所思的看著御案上的摺子,「就算得逞了,結果只會比現在更遭,就是太女能容他,朕也不能容。
太女,是有些心軟了,罷了,趁著朕還能護著她幾年,叫她出去歷練歷練吧。」
說罷,斜窺了鄭大官一眼,「太女給了你多少好處,趁早拿出來……」
慌得鄭大官趕忙的跪下,「陛下,這真是冤枉,奴才一個閹人,說句不好聽的連殿下身邊的阿福都比不過,殿下何曾高看奴才一眼?」
「哼,想瞞過我,沒門兒,窗戶縫也不行,朕早先看著太女叫了你出去,說了不少話,還遞給你一個包袱……」
鄭大官本來冷汗都下來了,聽到此處,頓時哭笑不得,「陛下,真不是,是殿下給陛下做了幾雙襪子,還有一身夏衫……」說道這裡,臉色不禁跟著扭曲起來。
「既是給朕的,你怎麼不早說,快去拿來!」慶禾帝的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連忙催促。
鄭大官抹一把汗,連忙爬起來去拿東西,心裡道:殿下喲,老奴只能幫您到這裡啦!後頭的端看陛下的心意嘍!
慶禾帝起身踱步到了臨窗的榻上,行宮布置確實比宮裡隨意多了,像這書房,便安置了一張榻,他累了還可休憩一二,當然這也是太女的孝心。
鄭大官很快取了東西來,一一在榻上展開,然後就垂下頭,悄悄的後退了三步。
榻上整整齊齊的排著三雙雪白襪子,再就是上下的一身雪白夏衫,也因為布料的顏色太過雪白,所以,上面的針腳便顯得格外的——叫人痛苦,歪歪扭扭的,就像是蜈蚣爬過一般。
慶禾帝心中如同吃了塊石頭,咽不下去,吐不出來,指著榻上的東西,「這是她送來的?」
「是,」鄭大官低聲軟和的說道,「奴才以為這東西不值錢,可殿下的孝心可貴,是以鄭重的收了起來。」
慶禾帝咬了咬牙,拿著夏衫往自己身上比量了一番,到底沒有勇氣穿上,衣服料子很好,是他賞賜的貢緞,剪裁也不錯,還繡著幾杆青竹,就是那針腳,實在讓人看不下去,他要是穿了,就成了帝都的笑料了……
「唔,朕覺得你說的對,難能可貴的是她的孝心,你還是好生收起來。好了,她不是要出去麼,朕再找幾個好手給她,順便教導她一番這在外頭要留心注意的事情……,就不要來謝恩了。」
「謝恩」二字說的十分沉痛。
鄭大官將慶禾帝的意思轉達了,如意恭敬的聽了,對著父皇所在的方向謝了恩,然後站起來一本正經的對左右說道,「你們都下去。」
李軟待所有人都出去,他最後一個幫著關了門,然後眾人就聽見殿內傳來驚喜的呼聲……,殿外的眾人不禁相視而笑。
如意高興過後,很快就清醒了過來,抓緊時間看歷代君王留下的一些重要奏摺,騎射功夫也抓緊了繼續練習。
上次雖然叫君如夜打擊了一通,但是她也沒有氣餒,反而虛心討教,很是搜斂了一摞內功心法以及武功秘籍,叫人唯恐她要走火入魔的時候,她反而又將它們放到一旁,專心的在君如夜的指點下開始練習。
到了月末,慶禾帝以京中貴族子弟缺乏歷練為由,擢五品以上官員家的子弟隨軍西征護糧,好在並不強求,有那不能去的,只要有說的過的理由便可以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