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 初相約

  綠竹回去便撿了一身太女八九歲時候的夏裳，又配了佩飾，給如意看過了，這才送給高芊芊，順便將她換下來的拿去洗了。

  那枚綴著大錢的絡子便到了如意手中。

  如意倒吸了一口氣。

  將絡子遞給綠竹，「吩咐下去，編個一模一樣的，若是高小姐問起來，你問問她哪裡得的，這個還要給孤拿回來。」

  綠竹應諾後退下了。

  如意去了前面，她不能見杜蘇氏，見一見礡雲也好，可這事不能讓許多人知道，連父皇也要瞞著才行。

  思來想去，這事還要落在周軒頭上，一則周軒雖然是副統領，但整個侍衛營也都是聽他的，跟正統領沒什麼區別，二則那天晚上周軒見過礡雲，不管怎樣，她是希望這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周軒很快來了，如意擯退了其他人，問道，「孤要見一個人，又不想這事被其他人發現，你可能辦到？」

  周軒聽了，整個人都激動了，殿下這是要用他啊！做臣屬的，不怕主子不提拔，就怕主子記不起自己不使喚自己。

  「臣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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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好。你近前些。」如意仔細的說了，末了拿出一張紙，「你就說你是東宮侍衛統領，請他跟你走一趟，若是他不願意，給他看一下這個。」

  說著將手中的紙折起來遞了過去。

  周軒也是頭一次被「委以重任」，剛要走想起來什麼折回身，悄聲問，「殿下，臣迷暈了他，直接將他帶過來不行嗎？」

  如意連忙搖頭，「不可，你只管將孤的意思說了，他若是不來，也不要勉強，將這張紙給孤帶回來就行。」

  周軒低聲複述了一遍，這才告退出去。

  綠竹很快就送來了編好的絡子，如意看了覺得跟之前的那個如同孿生兄弟一般無二，她點了點頭，留了頭一個下來，對綠竹說，

  「她若是不問，便不要給她了，若是問起來，便給她這個，看她怎麼說。」

  綠竹應了正要走，如意又道，「慢著。」她略一遲疑，開口道，「孤看做的很好，再去做一個一模一樣的過來。你找的誰做的這個？賞她。」

  綠竹忙回道，「奴婢有個小姐妹在尚服局，打得一手好絡子，平日裡奴婢也是常請她幫忙的，只是先前那個有些舊了，奴婢拆了一個差不多舊的，用舊線請她打了絡子，那大錢是從尚工局要的，奴婢挑揀著要了七八種，每種都有四五個的。」

  錢幣的模子都在宮中，因此宮裡錢幣的種類也是最多的，就是做舊不如打絡子的線容易，可綠竹問了人，自己拿著錢試了幾次，便做出來了。

  如意點了點頭，「如此倒不好大費周章的賞人了，你幫孤記著這事。」

  綠竹道，「為主子做事是奴婢們的本分。」

  「嗯，孤知道了，你去吧。」

  等她走了，如意才仔細的看著手裡的這枚絡子，這是母親打的絡子，母親的針線活一般，不過平日裡也是極愛打扮她的，家裡不富裕，買不起玉佩，母親便編了大錢在絡子裡頭，給她用。

  有些事是真的不能想的，想多了，她便不敢去做了，所以她一個衝動便將周軒支使了出去，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將礡雲帶來，她站起來在大殿裡走了幾步，覺得自己著實的有些緊張了，便放鬆了呼吸，默念了一段金剛經。

  她自小冷靜自持，可也不是冷心冷肺沒有感情的，小時候念莊子的《逍遙遊》，她也不喜歡無為而治，可還是希望心是自由的。

  換言之，杜衛昭的心跟祝如意的心是一樣的。這一樣不光是她自己的自我感覺，她還希望她在乎的人，那些表面上被她捨棄的人也這樣看她。

  既然不能回到從前做杜衛昭，那就做一個帶著杜衛昭思想的祝如意。

  薛家別院，周軒也為難著呢，他從來沒想過，竟然有人不給太女面子，那可是太女啊！

  有時候連陛下都要退讓一二，為的就是樹立太女的權威，京中不管是世家還是勛貴或者重臣，哪裡有不巴結太女的？就像成國公府的小姐，太女打發了人去，還不是高高興興的接了過來？

  面前這個少年莫不是仗著自己長得好看，便恃寵生嬌了？

  周軒有點牙疼的看著不做聲的薛礡雲。

  薛礡雲想些什麼，連他自己都有些茫然。周軒已表明身份，又說了來意，他那一瞬間是心生歡喜，可那歡喜隨之又退了下去，便如潮起潮落，身不由己。

  周軒看出面前的這個少年是那日晚間碰到的，他身手不錯，但年紀小，不是他的對手。可惜太女的命令是不許強迫，但他要是真的不強迫，就自己一個人回到行宮復命，用腳趾頭想想都覺得自己太慫。

  「來的時候，主子說了，不許在想強迫公子，公子不想去，在下無話可說，只是這是主子交給在下的，公子看了若是主意不改，在下這就回去了。」

  薛礡雲抬起頭，看了周軒一眼，見他英氣勃勃，不似自己雖然這幾年身體變好了，可看著還是單薄，微微摒了呼吸接過他遞過來的信。

  周軒暗暗得意，太女交給他的時候只有一張紙，可他覺得，萬一接信的人覺得不夠重視就不好了，所以他自作聰明的弄了個信封，還封了口。

  紙上沒有一個字，只畫了他丟的那枚絡子……

  礡雲一時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眼睛有些酸。

  想必她已經認了出來，那麼他救的那個小姑娘肯定是同她極其熟悉的人了。

  薛礡雲又垂下頭，把周軒急的不行，倒是給個準話兒啊！鈍刀子割肉疼死人吶。可是他還不敢催。

  按理，太女是個女子，面前這個是個少年，周軒直覺兩人應該不是那種關係，可到底是哪種關係他還真不清楚，當然，他也不想清楚，知道的多了，容易老也容易死的快。

  鴻雁傳書，那鴻雁難道就知道書信的內容？肯定是不知道的，周軒此刻就想做只鴻雁好了。

  「叫我去有什麼事？」

  周軒時刻準備著他問話呢，聽話聽音，見薛礡雲這會兒有點鬆動，便立即道，「主子沒說，只是讓在下聽公子的意思，公子若想去，自有在下安排。」

  然後默默在心裡加了一句：若不去，您得將那張紙還回來。不過這話他覺得還是不要說出來的好，萬一面前這少年惱羞成怒了，適得其反，果然不去了，才叫糟糕。

  綠竹很快又送了一枚絡子過來，如意看了覺得幾可亂真，點了點頭，叫她退下了。

  又等了半刻鐘，她險些坐不住就要回去後面了，李軟過來稟報，「姜六王子求見殿下。」

  如意似乎沒聽到他說話，心不在焉的道，「不見。」

  薛礡雲的個子高挑，周軒給他找了一身侍衛服飾，「你跟在我身後，不要抬頭。」

  周軒帶著太女給的腰牌，說是辦差復命，路上果然無人懷疑，到了前殿門口，請李軟通報了，帶著薛礡雲進了門。

  如意剛在椅子上坐定，聽見外頭周軒的聲音一下子站了起來，幾乎是李軟一回話，她就說了，「叫周統領進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屋子裡卻沒有掌燈。

  如意找到火摺子，用力吹了一下，掀開燈罩點了火。

  周軒不知道何時不見了。

  礡雲的呼吸聲很輕，她微微鎮定了一下，才轉身看他。

  他穿了一件天青色的夏衫，身材略顯清瘦，眉毛烏黑，看不清眸子的神采，面色卻微微有些蒼白，聽說他去學了幾年武藝，沒想到面孔依舊如同幼時那樣精緻，五官可謂完美無瑕了。

  如果她還是衛昭，她覺得自己會因為有礡雲這樣的表弟感到驕傲，想到此處，平日裡凝聚在眉間的堅毅漸漸軟和了下來，顯出一種難得的溫柔。

  如意轉身試了試壺身水溫，親自倒了兩杯水，「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還沒有我高呢，現在幾年過去，你都高出我快半個頭了。」

  她選擇這樣的開場，是覺得男孩子大概很在意身高，像她認識的幾家的公子哥兒們，誰的個頭要是矮了，便不愛出門，千方百計的打聽怎麼長高。

  果然礡雲的臉色鬆動了下來，如意請舒一口氣。

  她叫他來是想好好說話的，可不是為了將兩人的關係再弄擰了，遂笑著說道，「咱們坐下說話吧，我渴了，你要不要喝水？」表現的十分友好而親善。

  薛礡雲依舊一言不發，不過卻緩步走到燈下，坐在了如意對面的杌子上。

  如意輕輕的將手邊的杯子往他那邊推了推，示好的意思很明顯。

  薛礡雲抬起頭，表情不再僵硬卻仍是肅著一張俊臉，目光也不曾因她幾句話而動搖。

  原來心心念念要保護她的人，有朝一日用這樣防備的面孔對著自己，如意覺得自己臉皮又厚了兩分。

  可是她時間有限，只好將自己先前想過的話都一一的說了，縱然他不說話，可自己將意思表明了，起碼他是能明白一二的吧，

  「我今兒進林子轉了一遭，出來的時候碰見了李家二房的小姐跟她的姑表妹，說是叫薛麗雲的，看著也很漂亮懂事，就是個頭沒你高，是你的叔伯家的從妹？」

  薛礡雲皺了皺眉，覺得她真是沒什麼長勁，從前在學堂里就被人擠兌，雖說不遭人妒是庸才，可她這樣的，好壞都分不清楚，什麼時候被坑了都不知道，像高芊芊的事，假若他沒有及時救人，若是高芊芊真的出了事，她肯定也有責任的吧？

  本來就是不想跟她說話的，聽她夸薛麗雲漂亮就更不想說了。

  如意覺得自己有點堅持不住，這幾年除了父皇那裡，她幾乎沒有使用到臉皮的時候，現在用到了，就覺得著實不夠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