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幼鳥離巢
2024-08-11 23:57:53
作者: 玉秋鯉
薛礡雲收拾東西極慢,錢先生不許學堂里有小廝伺候,薛礡雲又是個執拗的性子,不是那種胡亂收拾一氣就走的,每日裡走的算是最晚的。
教室裡頭很快就安靜了下來,不似上課時候那般喧鬧。
薛礡雲出門後看了看左右,見自家的牛車就在樹下,接他的家人看見他已經朝這邊走了過來,但是杜家的表姨沒在,那個表姨夫也沒在。
「你等著。」他看了下家下人,轉身進了學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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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堂裡頭傳來先生溫和的聲音,「這段可會背了?」
再是衛昭的聲音,「會。」
背了一小段書,先生又問,「你可是餓了?先吃點點心墊墊。」
平日裡嚴肅的不苟一笑的先生這麼溫情,衛昭卻有點難受,她垂下頭,沒有做聲,眼眶紅紅的。
錢先生看著這個還不足五周歲的小姑娘,慶禾帝當初如她一般大小的時候,性子其實比她還要嬌氣,離不得父皇母后,只不過他啟蒙早,三周歲不到就送到上書房,不想學也被逼著學,為此哭了無數次鼻子,還以為大家不知道呢。
衛昭身上平日裡一點也看不出多愁善感的影子,可是今日只是母親沒有過來接,她便怏怏不樂,這一點也像極了陛下。
小姑娘再堅強再懂事,離了娘親,如同幼鳥離巢,擔驚受怕免不了的。再者錢先生這幾年老了些,著實比年輕時候更加「慈愛」,對待當初慶禾帝的那種嚴厲早就不知不覺的轉換成了溫和,他將盛著果仁點心的碟子往衛昭前面推了推,沒有讓她吃東西,反而問道,「你可是想你母親了?莫怕,等下她不來接你,先生便送你回去。」
薛礡雲剛聽到這裡,聽到門口有動靜,原來是自己家人不放心,探了身子進來查看。
教室裡頭的師徒二人也聽見了,錢先生站起來,院子裡薛礡雲對先生行禮。
「礡雲怎麼還未回家?可是有事?」
薛礡雲看了眼他身後的衛昭,遲疑的開口解釋道,「今日未看到姨母,不知表姐……」
錢先生鬍子一動,呵呵道,「你有心了,往日不知道你們竟然是表姐弟,又是同窗,很不錯。衛昭她家裡有事,晚會過來接她。」
薛礡雲靜靜的看了眼衛昭。
衛昭對他點了點頭,「謝謝表弟關心,今日是我祖母周年祭,父親母親一早出門,要晚些回來。」
薛礡雲這才對著錢先生說,「學生失禮了。」
錢先生摸了摸鬍子,「你有友愛姊妹之心,很好,你去吧。」
薛礡雲點頭轉身走了兩步,回過頭來問衛昭,「表姐可要去我家?」
雖然兩人平日裡並無多少交集,但薛礡雲今天表現出來的善意她還是很感激,沖他笑著搖了搖頭,「我在這裡等著娘就好。」
薛礡雲這一打岔,衛昭的情緒總算是緩和過來了。
衛昭吃完了點心,日頭還早,錢先生便給她講史,他學識淵博,融匯古今,不僅燕國的歷史說的明明白白,連同周邊幾個國家的情況也能娓娓道來,衛昭很快就聽得入迷。
杜蘇氏在墳頭默默的禱祝了一番,大意是,不管衛昭將來怎樣,她總叫她報答杜老大的養育之恩的,不讓自己相公老無所依,杜蘇氏自比自己也是當母親的,一個母親,最掛心的自然是孩子了。相信婆婆深明大義,就算為了杜老大也一定會保佑衛昭的。
夫妻兩個趕回村子的時候,天還沒黑,太陽將將要落,杜蘇氏看了看日頭,「姐兒得餓了。」
杜老大悶聲道,「我去接她,你在家做飯。」
今兒皇宮中的皇帝有點煩躁,他一直等著信直到日落都沒到,轉身對老太監說,「再去催催看是有什麼事情。」
老太監顧不得禮儀匆匆退了出去,好在不久就拿了信過來。
今天的信慶禾帝看的時間格外的長。
孩子的品行很重要,成長過程也十分關鍵,他當時託了錢太傅過去教導衛昭,也是情急。
過了這些日子,他一想到衛昭,便要處理處理宮裡的事務。
宮中無後,有衛昭,他也不打算再立一個,免得衛昭將來有個嫡母壓在頭上,宮裡頭那些善於挑事的,趕的趕,只剩下些老實巴交的,就這他也不多愛,一則年紀大了,力有不逮,另外一想到就是這些女人為了自己不能生,便把他也弄的絕育了,心裡悲憤無以復加。
現在宮裡老實了,他幸了誰,隔天避子湯都是親眼看著喝下去,一時也無人爭寵。
說來說去,他還得感激衛昭娘呢,否則老祝家到他這才幾代帝王啊,絕種的帽子落在他頭上,他是死也不能瞑目的。
說來說去,慶禾帝思慮這麼多,不過是想將衛昭接來宮裡親自教養罷了,在這之前的頭件事,便是他要見一見衛昭。
杜老大這日一大早接了份急活,要請他殺十頭豬,最好一天就能幹完。
「這也太急了,怎麼也得二三日的功夫吧?」
來人額頭冒汗,「要不是著急,我能打聽著找了這麼遠才過來?這是定金。」說著放了二兩銀子在桌子上。
二兩銀子不算少,杜老大看了看,「要不我找個幫忙的?我一個人是幹不了的。」
來人急的跺腳,「要是行,我幹嘛找你,實話跟你說吧,我們是要將這些肉送去安排祭祀,後頭還要分給族人的,族老指示了必要在後日,且由一個人來做完,連兄弟兩個也不行,哎呦,算了算了,我再給你加一兩,再多不行了,我跑了這兩日,也累的夠嗆,你要是能接下來,我再給你這麼些。」
杜老大看了看自家婆娘,杜蘇氏沖他點了點頭,他這才點頭應了,「行吧,那我後日一過子時就去,這不能有幫工,我找個搭把手的總成吧?」
那人不情不願的點頭,「行,你可別讓他摸刀。」
杜老大本來還有點疑慮,聽他這樣說,連忙點頭,「我就叫我渾家幫把手,她又沒殺過豬,摸刀幹啥。」
那人這才有了點笑模樣,「這樣最好不過了,那就這樣定了,我本來還想你要是找外人,我還得跟族長解釋解釋,你們夫妻倆一起,這樣很好。」
杜老大接了這個大活,高興的不行,高興完了又犯愁,「姐兒可咋辦?咱們走的早回來的晚,她一個人在家我也不放心啊。」
杜蘇氏也不想到手的鴨子飛了,思量了一下,說道,「早上我把衛昭抱春花家裡去,讓她跟春花擠一擠……」自己話沒說完,便搖頭,「還是讓春花娘帶著春花過來好了,他們家春花一向是跟著爹娘住的,姐兒肯定不願意住過去,再說她也認床,到時候鬧起來誰哄她?」
解決了早上的事,接下來就是晚上了,杜老大憑藉經驗覺得應該回來的早不了,杜蘇氏拍板,「上次婆婆周年祭,衛昭就跟著錢先生,不如晚上還叫她跟著先生,等咱們回來去接她。」
衛昭下了學聽說了,心裡老大不開心,這麼大她從沒離開過父母這麼久,現在一想都覺得想哭,可是她也知道父母這是為了賺錢養家,她哭就是無理取鬧了,只好硬生生的忍著淚點頭應了。
春花家的孩子多,屋子住著擠,不如杜家三口人就五間房,春花娘一聽就答應了到時候帶春花過去,並且說好了早上送衛昭去學裡。
杜老大又親自帶著衛昭去跟錢先生說了,錢先生也很爽快的應了。
只有衛昭,雖然爹娘許諾了許多好處,還說了端午要帶她去看龍舟,也沒將她哄的多開心了。
春花娘唯恐她上學遲到,早早的打發她起床吃飯,天蒙蒙亮就將她送了過來,衛昭夜裡沒睡好,錢先生則是年紀大了,睡不著。
錢先生讓她坐下,慢吞吞的問道,「爹娘出去賺錢,你才有好日子過,怎地你卻不開心呢?」原來杜老大唯恐閨女撒潑哭鬧,當著先生還許了衛昭許多玩處。
衛昭不答話,錢先生也不追問,等了一會兒,才聽她說道,「爹是哄我的,我知道爹要去賺錢,我不要他哄。」說是不要哄,自己卻哭了出來,哽咽著說,「我要娘。」
院子裡頭沒有爹娘,就跟不是自己的家一樣,衛昭雖然不跟她娘一個屋,但是夜裡醒了,總能聽見爹娘的打呼聲。
錢先生心裡暗嘆一聲,這樣好的姑娘,連他都想養一個,何況是皇帝。一老一小在院子裡坐了一個時辰,其餘的學生們才陸續來了。
上了半日課,衛昭只是早上情緒不高,該背書的時候也沒有含糊,錢先生也不講究她的音調,點點頭放了她一馬。
中午還未吃飯,學堂外頭來了一輛馬車,進來一個鬍子花白的老爺爺,一進門就哈哈大笑,「可讓我好找,原來你是躲到這麼個犄角旮旯里來啦,走走,一同去吃酒。」
錢先生原來坐在院子石桌上聽衛昭背書,衛昭還沒回教室,他站起來,一派仙風道骨,「可不行,我今日有個學生須得親自帶著。」
「帶著就帶著唄,難不成他還能將我吃垮了?」
衛昭仔細看了看白鬍子老爺爺,鬍子很長,差點就蓋住脖子的那種,人也長的白白胖胖的,看上去和氣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