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暗月綠竹（一）

  起初，暗月並不是個厲害得姑娘，只是個沒人要的小丫頭罷了。

  一個克父克母，受人唾棄，流浪他鄉的小丫頭騙子罷了。

  暗月不知道自己到過了多少城市，又來到了多少小鎮，才在一身精疲力盡的時候來到了烏桃鎮。

  第一次，遇見了綠竹，那個時候的傲嬌小少爺。

  那個時候暗月已經整整兩天沒有吃上一頓飽飯了，饑寒交迫地她再一次重操舊業，打算在酒樓里偷著吃的。

  人小力氣少，暗月一個人在這偌大的酒樓里遊蕩著，想找個什麼時機。可來酒樓吃飯的，要麼就是些身修八尺的大漢，要麼就是三五成群，根本就沒辦法靠近噌吃的。

  肚子咕嚕嚕地叫了起來，暗月輕輕嘆了口氣，連眼角都在嘆息中帶著一絲絲的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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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暗月又沒東西吃了……」

  「老闆！老規矩上菜，還是那個包間。」一聲略微稚嫩卻有些拽拽的聲音從暗月面前一飄而過，暗月還來不及抬眼，便是看到了一個暗金色的衣袖從面前一飄而過。

  抬起頭時，只看見那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身板已經一搖一擺的上了酒樓二樓的一個小包間裡。

  那小鬼的衣服整體是墨黑色的，那兩方袖子是用金絲細細秀上了暗金色的花紋，一搖一擺，栩栩如生。腳底的鞋子看樣子也是上好的質地，不染一絲的煙火，腳後跟還鑲嵌著小指大小的翡翠。

  暗月的目光也跟著那個小鬼移動著，直到那小鬼進了包間，看不見了後暗月才收回目光，舔了舔舌頭。

  真是，有錢啊……

  遲疑了一會兒後，暗月挪了挪位置，也是跟著上了酒樓二樓。

  酒樓二樓里的布置就沒有一樓那般繁華，倒是處處都是雅致景色，一盆盆罕見的蘭花，松景隨處可見，連帶著空氣也變得清幽起來。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暗月似是嗤笑了一聲，目光游離著，很快便找到了那個包間。邁著小步子，輕輕上前去，趴著門口望向了裡面。

  那黑衣服的小鬼正細嚼慢咽地吃著菜呢，明明只是一個小鬼，竟然一個人點這麼多菜吃。

  泛著誘人光澤的紅燒肉，表皮金黃的芝麻香酥雞。被燉得乳白色的湯汁里臥著幾個湯勺那麼大的丸子，晶瑩剔透，和蔥花一起相互映襯。

  鼻尖傳來的若有若無的遊人香味，讓暗月的肚子再次響了起來，暗月悄悄將門開了個縫，趁著他不注意快速地溜進了去，鑽進了桌子下面。

  那小鬼似乎沒有發現，依舊是優雅地這裡吃吃，那裡吃吃，吃的熱火朝天。暗月眼睛骨碌碌轉著，小手突然往上一伸，扒拉了個雞腿張口就開啃著。

  那酥酥嫩嫩的雞肉被暗月塞了滿滿一嘴，霎那間香氣四溢，好吃到暗月差點咬到了舌頭。幾口就是將肉全部塞進了肚子，連骨頭都是舔了又舔的。

  暗月覺得這輩子最好吃的東西大概就是這個了。

  就這樣，兩個小人兒一個在桌子上面，一個在桌子底下，皆是吃的歡快。漸漸的，桌上的那個小人兒停了下來，看著自己面前已經吃光了小半的食物，有些疑惑不解。

  「咦，今天我怎麼吃的那麼快？」

  「……」

  正當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桌子底下那雙有些髒兮兮的小手又是慢慢摸向了一盤五香牛肉。被愣愣地小鬼看了個正著。

  「哇！手，手啊！」小鬼被暗月嚇了一跳，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往桌子底下一看，是個活生生的女娃娃！

  雖然有些髒兮兮的，但是卻是長的粉雕玉琢，好不精緻，手裡還捧著一塊肉吃著，嘴巴一鼓一鼓的，像只正在進食的倉鼠一般。

  小鬼頭望著這個可愛的小姑娘，面色突然莫名的紅了起來。本來想抓到偷吃的人罵一頓，可現在卻是他手足無措的不知如何是好。

  「你，你幹嘛偷吃我東西啊……」小鬼頭蠕動著嘴唇說著，模樣還頗有些不好意思。

  想了想，又接了一句話，問道，「我叫綠竹，你是誰？」

  暗月被來看見被發現了，正想推開綠竹逃跑，卻被綠竹擋住了去路，無奈只好停下了動作。

  紅著眼眶，說道，「我，我叫暗月。我太餓了，所以才……嗚嗚，暗月不是故意的。」

  說著說著，這個精緻的娃娃竟然還哭了起來，哭的人神共憤，惹人愛憐，那長長的眼睫毛上還掛著點點淚珠。綠竹看到莫名是覺得也是心裡難受，連忙手忙腳亂的拿出手絹替暗月擦著眼淚。

  忙說著，「哎呀，你別哭別哭，我沒怪你，你想吃，吶。都給你吃，都給你吃好了。」

  綠竹一邊說著，一邊把桌子上還沒吃的幾個菜一個勁兒的往暗月身邊拿著。暗月淚眼模糊中，胡亂被塞了滿滿一懷子的食物，愣了愣，也就沒有再哭了，反倒是專心的開始吃東西了。

  暗月吃的很多，長期的挨餓讓她有了一種奇怪的胃，她一次性能吃好多，是別人的兩三倍。她會一直把自己吃撐吃吐，吃到不想再吃為止。這樣她就可以一兩天不吃飯也不會餓得很厲害了。

  於是暗月一個勁兒的吃，絲毫不理睬一旁打量打望著自己的綠竹。

  「暗月，你還能吃啊……你真的那麼餓麼？」

  是啊，很餓很餓……餓到以為快死了。

  「暗月你家裡人呢？」

  沒有人。

  「……」

  「暗月你慢點吃，這些都是你的。不夠的話我再叫一些。」

  前面幾句話暗月都是懶得搭理，可唯有這句話暗月才是抬頭看了看面前的這個人，仔仔細細打量著綠竹，有些警惕和不安。

  不會有人平白無故對你好的，皆是有緣由，有目的的。可面前這個如玉一般的小男生卻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他的圖謀，畢竟自己只是個什麼都沒有的小丫頭罷了。

  暗月歪了歪頭，有些油膩膩的頭髮順著額頭滑了下來。綠竹腰帶上的淡綠色雲紋繡樣的錢袋在他腰間一晃一晃的，暗月的目光也隨著那錢袋一直左移右移。

  吃過飯後，綠竹似乎還想跟暗月聊聊天說說話，但是暗月吃過飯後直接就是抹抹嘴走掉了。

  「喂，喂，暗月！」

  無論綠竹怎麼在後面喊，暗月都不在回頭了，漸漸消失在了酒樓外面的小巷裡。

  「這人怎麼這樣，好端端請她吃飯還不理人。」

  綠竹嘴巴里嘟囔著，搖搖頭，看了一會兒後就回到了自己的包間。「小二，結帳。」

  「好嘞，綠竹少爺，一共是三兩七錢。」

  「那丫頭竟然吃了這麼多……」綠竹點點頭，摸了摸腰間，正想取銀子付帳。可腰間那本該鼓鼓囊囊的錢袋子怎麼也摸不著了，綠竹身子一僵，有些尷尬地說著，「那個，錢，丟了。」

  霎那間，那店小二的表情千變萬化，終於從那喜氣迎人的狗腿子臉變成了一副萬般嫌棄的面孔。

  ……

  ……

  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