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3朝如青絲暮成雪4

  雖然蕭駙馬嘴上說獨孤南風是危言聳聽，但是他心裡還是信得過南風醫術的，他打算明日把雪無塵請來跟他仔細打聽一下皇帝身體的真實狀況，皇帝的醫案都在御醫院，作為二品醫官的雪無塵是有資格看到皇帝醫案的。

  皇帝若真的大限將至，對於他蕭思成而言自然是一件好事，太子登基，蕭麗華便是皇后，劍恆是太子，他們榮國府的地位在上京的諸世家大族裡再也無人可及，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帝自然要提拔一批自己人，而自己作為太子的伴讀，大舅哥自然在他的提拔名單之列，而且還是名列前茅。

  自祖父蕭素恩去世以後榮國府雖然富貴依舊，但在朝堂之上並沒有大的影響了，作為榮國府未來的接班人蕭思成自然擔負起了振興家業的重擔，他希望有朝一日榮國府能恢復昔日的榮光，在朝堂之上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即便坐在那龍椅上的皇帝都要偶爾看一下他們榮國府的臉色。

  一夜無話，轉眼到了次日。

  因為擔心父皇的龍體這一夜紅玉睡的很是不安穩，對鏡梳妝的時候看到鏡子裡那張略顯憔悴的臉紅玉微微蹙眉，看來得多花一些功夫了，一會兒入宮不能要母后看出自己臉色不好。

  用罷了早飯後紅玉就領著小未央入宮去了。

  每次入宮小未央都顯得異常興奮，自然這次也不例外，一路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紅玉因為心裡頭有事自然就沒耐性回應她，因此小丫頭有些不高興，不是朝紅玉飛白眼就是撅嘴的。

  

  母女倆到日月軒時宛若正在對鏡樞里她那一頭青絲。

  紅玉拿過宛若手裡的玉梳笑道；「母后的頭髮還是這般的烏黑柔亮，跟十六歲的少女無區別。」

  「你這丫頭怎也學會糊弄我了，我剛剛才拔掉了幾根銀絲呢。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每次看到自己的白髮我都禁不住有些感傷，朝朝暮暮不過一念之間。」說著宛若就低頭輕輕嘆息了一聲。

  她原本以為自己會把紅顏漸老看的很自然，可是面對自己已經不在光潔無暇的肌膚，還有黑髮間漸漸生出的霜華她亦是心生感傷。

  紅玉一邊幫宛若輕輕樞裡頭發一邊婉聲寬慰道；「只是生了些許銀絲母后不必感傷，母后若是仔細打扮一番同玉兒一起出門的話外人必不認為你我是母女，而是以為你我是姐妹呢。」

  紅玉的話把宛若逗的眉開眼笑，她回首戳了一下紅玉的筆尖，連連嗔怪道；「你這張小嘴可真是要人沒辦法。」

  紅玉宛然一笑；「玉兒這張嘴除了吃飯喝茶之外便是逗父皇母后還有其他長輩們開心的。」

  母女倆說笑間紅玉已經幫宛若把頭髮樞好。

  紅玉給宛若梳了一個牡丹髻，然後從首飾盒裡拿出來一對鑲嵌紅寶石的赤金鳳頭釵，紅玉還想給宛若戴上一對鳳穿牡丹的金步搖，但被宛若拒絕了，她向來不習慣戴步搖。

  窗為一株紅梅開的正好，紅玉讓小宮女陪著未央玩耍，然後要春香折了一枝梅來，母女坐在暖烘烘的炭火旁一邊賞梅一邊品茶。

  紅玉把除了春香之外的宮女逗打法到了外面去。

  宛若一看紅玉這個架勢就是要跟自己說要緊的事情，她手捧一盞新茶靜靜的等著紅玉開口。

  沉吟了良久紅玉這才緩緩的把微閉的口唇長開；「母后；玉兒聽南風說父皇的龍體欠安，母后是父皇最親近的枕邊人，近年來他的身體如何玉兒想母后比我們這些當兒女的更清楚，玉兒只想知道母后對父皇的身體狀況了解幾何？」

  提起慕容伊川的身體狀況宛若禁不住心下沉了沉，她緩緩把手裡的茶盞放下，思存幾許才道；「你父皇的身體大不如前，特別是近兩年來更是每況愈下，我能明顯感覺到他做事越來越力不從心了。玉兒；南風的醫術遠勝御醫院的諸位國手，就你父皇的身體狀況他是如何與你說的，你且不能瞞我，一定要知無不言。」

  紅玉遲疑了片刻這才開口道；「母后；南風告訴玉兒父皇的身體甚不樂觀，以父皇現在的身體狀況不可以再有男歡女樂之事，可是父皇——」

  紅玉實在是羞與出口，那小蓮兒早已布滿了火燒雲。

  宛若何其通透啊瞬間就明白了紅玉要說的意思；「玉兒；你的意思我已經明了了，你父皇年前用過五石散，他原本是為了緩解腰疼，你父皇腰疼的毛病從年輕時候就有，而今歲數越大就越是嚴重了。自從那日昏厥高熱後就不在用五石散，我能感覺到他是在對我補償，補償曾經給我的冷落，故此才沒了分寸。」

  這一年多來慕容伊川很黏宛若，而且只要宛若的身體允許每天晚上他都會與她枕上歡，縱然自己早已力不從心，他是想通過這樣的方式來給宛若補償，補償曾經的虧欠。

  紅玉帶著小未央入宮以後蕭思成便寫了一張帖子打法喬木親自送到雪無塵那裡。

  可巧雪無塵今日不必在御醫院當直接到蕭駙馬的帖子後他直接告訴來送帖子的喬木；「回去告訴你家大人，半個時辰後我與他在天香樓門口相見。」

  半個時辰以後雪無塵和蕭駙馬在天香樓門口會和，彼此寒暄後二人就進了酒樓，然後要了樓上一個雅座。

  等小夥計上茶畢蕭思成很自然的點了幾道天香樓的拿手菜，他知道雪無塵吃素，於是就要了幾樣素菜。

  雖然雪無塵早已經回歸紅塵，不在修道，但他修道時的很多習慣還一直保持，雖然道家不似佛家以素食為主，但修道之人向來在飲食上吃的很是清淡，雪無塵的師父是古風道長，因為常常衣衫襤褸，故此江湖人送綽號邋遢道人，他喝酒吃肉一樣不落，但是雪無塵卻沒有學他這般放肆，他看到不少修道之人都吃素，故此從懂事起他就開始吃素。

  等待上菜期間蕭思成就跟雪無塵隨意的聊了起來，聊著聊著蕭思成就把話題扯到了皇帝身上；「無塵；我聽說大年初一父皇龍體欠安時正好你在御醫院當值，對於父皇的身體狀況我想你很清楚。」

  雪無塵自然明白蕭駙馬的弦外之音，他抿了一口茶略一遲疑後用極低的聲音道；「蕭大人；實不相瞞陛下大限將至，不日東宮那位就會坐上這把龍椅，到時候大人可就真的飛黃騰達了。」

  在蕭思成面前雪無塵對皇帝的身體以及病情包括皇帝服用五石散的事情都吐露出來。

  蕭思成握著茶盞的手微微顫了顫；「無塵；今日你我之言絕對不能透露半個字出去，否則的話你我都會惹上麻煩，接下來你我都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至於別的順其自然便是。」

  雪無塵微微頷首；「蕭大人放心，在下有分寸。」

  蕭駙馬自然知道雪無塵是個有分寸之人了，剛剛的叮囑不過是出於他對朋友的一種關懷。

  蕭思成從天香樓回府時紅玉和小未央還未歸來。

  蕭思成回到海棠閣換了一件衣裳然後就去了父親榮國公的書房。

  不知不覺就到了正月十五上元節。

  與往年一樣紅玉還是要去外面看燈，但蕭思成不太想要她去，主要是礙於紅玉的身孕；「玉兒；等來年咱們在一起去看燈吧，今年你有身子，而且還不滿三個月，應該格外仔細一些。」

  雖然紅玉覺得蕭駙馬有些小題大做，但是關係到肚子裡的孩子她還是猶豫了；「既是如此，那我就聽你的，等明年元宵夜再出去賞燈。」

  去年元宵夜的時候小未央就跟著紅玉和蕭駙馬出去看燈，這燈市的熱鬧讓小丫頭至今難忘，吃了晚飯後小丫頭就牽著紅玉的衣袖央求；「母親；咱們快去看燈吧。」

  正在玩玉佛手的小世傑也過來湊熱鬧；「我也要跟姐姐去看燈。」

  紅玉自己不能去，但不想孩子們有遺憾，於是就讓蕭駙馬帶著姐弟二人出門熱鬧熱鬧。

  於是蕭思成就和喬木一起帶著兩個小的出去熱鬧。

  小未央的丫頭闌珊也要跟去，這闌珊比小未央大了一兩歲左右，但終究是個孩子，蕭思成很清楚燈市上很亂，多帶一個孩子出去自然就多一份麻煩，於是就沒讓闌珊跟著。

  對於榮國府而言丟一個丫頭不算什麼，但闌珊已經跟在未央身邊時間不短了，而且是被瓊瑤精心調教過的，所以她算是比較值錢的一個丫頭。

  不能出去看燈紅玉看沒閒著，讓人把海棠閣和望雪樓里里外外都掛滿了燈籠，她親手準備了孔明燈，打算等蕭駙馬回來後倆人一起去房費孔明燈。

  除了掛燈籠之外紅玉還把海棠閣里大小丫頭們都叫到一起，然後一同猜燈謎，如此到也熱鬧。

  蕭思成和喬木帶著未央姐弟很快就到了燈市。

  年年元宵夜，燈市白如晝。

  人海如潮，無數盞燈宛如無數顆星子墜落凡間。

  這還是小世傑第一次來如此熱鬧的燈市頓時眼睛覺得不夠用了。

  小未央已經來過一回了，不過還是看哪兒都新鮮，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不停的東張西望。

  沒到燈市之前小丫頭是被蕭駙馬抱著的，可到了燈市小丫頭死活不讓人抱了，蕭思成害怕女兒走丟了，於是就緊緊的牽著她，可經過一處擁擠的人群時父女倆還是走散了。

  小丫頭隨著人群往前面擠，前面有賣小白兔燈的，她要去買。

  小丫頭太小了，一不小心就被人給擠倒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呢已經被一個人給抱了起來。

  小丫頭以為自己是在父親的懷裡，可當她抬頭望去時竟然是一張陌生的面孔，這個人不是爹爹，這是一張滿臉絡腮鬍的老男人，；「你快放我下來，我要去找我爹爹。」

  面對小丫頭的掙扎抱著她的絡腮鬍老男人呵呵一笑；「小丫頭；別鬧，我馬上就帶你去找你爹爹。」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漂亮的小姑娘呢，如果賣掉的話可得賺不老少銀子呢，只要想到自己馬上就有一大筆錢了絡腮鬍男人那雙小眼睛裡就露出了狼一樣的光。。

  「你放我下來，我不認識你，你是壞人！」小丫頭用力的掙扎，見老男人不肯鬆手於是就用她的小手去抓對方的臉，小丫頭雖然小，但也是有點力氣的，她如此的不聽話可把絡腮鬍男人給惹急了，男人朝小丫頭一瞪眼，然後惡狠狠道；「你如果再不聽話我就把你仍去餵狼。」

  面對窮凶極惡的男人小未央卻絲毫不懼；「壞人；你快放開我，如果你再不放開我我爹爹會殺了你的。「

  絡腮鬍老男人自然不懼怕一個五歲小丫頭的威脅了，如此奇貨可居的小丫頭自己怎麼能輕易鬆手呢，只是這個小丫頭太不聽話了，他只得用一些手段了。

  絡腮鬍老男人一手抱著未央，而另一隻手在她身上點了一下，小丫頭瞬間安靜下來。

  當蕭思成發現女兒不見後頓時慌了手腳，他忙讓喬木帶著小世傑去別處看看，他則開始找未央。

  就在蕭思成四處尋找小未央的時候碰到了來看燈的雲讓和雲舒以及劍恆，得知心愛的真兒妹妹不見了劍恆那叫一個著急。

  原本雲讓是和燕兒約在燈市相見的，此刻他也顧不上去赴佳人之約了，沒有什麼比找小未央要緊。

  快把燈市走遍了還是沒有見到未央的影子，蕭思成自然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他曾經坐鎮過京兆尹府，他接手過不少上元節拐子在燈市上胡作非為的案子，難道他的未央也遇到拐子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可就不好辦了，不，他的未央沒有遇到拐子，一定不會的！

  未央；你在哪兒啊？

  絡腮鬍的老男人給小未央點了穴道，然後就抱著小丫頭大步流星的朝燈市外面去，看到在懷裡安安靜靜的小丫頭男人的嘴角微微上揚，有了這個小丫頭那自己後半輩子的吃喝可就有著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