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5南風有深意2

  正在推鞦韆的雲讓聽到有人叫燕兒，他就下意識的尋聲望去，但見一個藍衫少年從外面進來，他的手裡提著一隻鳥籠，裡面有一隻漂亮的雀兒，這少年剛剛喊的是燕兒姑姑，看來他是燕兒師兄家的孩子了。

  這廝竟敢如此隨意的進入桃花小住，真是豈有此理！

  雲讓的眼裡閃過一抹厲色。

  他光顧著生氣了竟忘記了給燕兒推鞦韆，玩兒的正歡喜的燕兒見鞦韆不動了便嗔怪道；「杜鵑；你怎不推了，又偷懶，仔細一會兒我罰你。」

  杜鵑站著一旁心裡頭直喊冤枉，哪裡是我犯懶啊，明明是瑞王殿下在偷懶嘛。

  燕兒微微朝大門口一望這才注意到已經進入院中的人，她便歡喜的從鞦韆上跳下來；「上官星斗；快把鳥籠子給我，要我瞧瞧你給我買的這隻畫眉是不是跟子月家那隻一樣漂亮機靈。」

  幾日前燕兒去寧國府找蕭子月玩兒，正好蕭思遠給妹妹買了一隻漂亮機靈的畫眉，燕兒看了甚是喜歡，回來後就讓上官嘉木給她買一隻，可上官嘉木每日都得去東宮當差，沒功夫滿足妹妹的要求，於是就差上官入海的兒子星斗去給燕兒買。

  上官星斗很喜歡養鳥，他的院子裡又不少名貴的鳥雀兒，讓他給燕兒買畫眉算是找對了人。

  雲讓看到燕兒對上官星斗如此的熱情，瞬間醋罈子就打翻了。

  雲讓疾步到了燕兒身後，伸手把她的胳膊給抓住了，燕兒被這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猛回頭見是雲讓她微微撅了一下小嘴；「讓哥哥從哪兒冒出來的，把人家嚇了一跳。」

  

  眼裡只有燕兒的上官星斗適才竟也沒看到雲讓，他忙不迭把手裡的鳥籠子放下給雲讓見禮。

  雲讓微微掃了一眼跪在地上一臉謙恭的上官星斗，低聲道；「把東西放下可以滾出去了。」

  向來斯文儒雅的雲讓竟然用了一個滾字，可見他是何等的厭惡上官星斗，不，他厭惡每個和燕兒親近的男子，這其中自然不包括燕兒的至親了。

  他至今還記得幾年前自己來上官府看到燕兒和上官星斗玩的如何開心，自己上去教訓對方結果挨了一頓揍的事，雲讓當時沒追究不過是看在上官天絕的情面上，他不追究不代表時過境遷後就會忘記。

  燕兒出落的越來越明艷，每個於之一顧的人都會為其美色垂涎欲滴。

  當年古風道人給燕兒卜的卦雲讓已經知曉——傾城劫數，命犯桃花。

  屈與瑞王的威儀上官星斗自不敢再此多停留，起身後他就迅速告退。

  看到雲讓對上官星斗這般兇巴巴燕兒有些不高興；「讓哥哥；你幹嘛對星斗那麼凶啊？」

  雲讓淡淡道；「你若維護他我會對他更凶。」

  「你怎越發的霸道不講理了，我不和你玩了。」燕兒氣惱的把自己的胳膊從雲讓的掌心抽回，然後就到了鳥籠子面前。

  燕兒是真的生氣了，她背對著雲讓，然後跟鳥籠子裡那漂亮的畫眉說話，雲讓被她直接晾在了那裡。

  能夠這樣把雲讓晾在那裡的恐怕也就燕兒了。

  雲讓本想和燕兒置氣，讓她來跟自己服軟，沒想到這丫頭提起鳥籠子繞過他直接朝廊下去，杜鵑急忙跟從過去，其他的丫頭都在各自忙各自的。

  雲讓實在是憋不住了只得厚著臉皮湊了過去；「燕兒；你喜歡畫眉跟我說就是，何必要外人給你買呢。」

  燕兒淡淡道；「星斗不是外人，他姓上官就是我們上官家的人，他是我的晚輩，再說這雀兒也不是我要星斗買的，是我要大哥買大哥沒空，故此他才指使了星斗。」

  「燕兒；你過去不是不喜歡鳥雀嗎？怎麼突然想要畫眉了？」雲讓那裡養了不少名貴的鳥雀，他曾要送幾隻給燕兒的，可被燕兒拒絕了，他就當燕兒是不喜歡這些小東西的。

  燕兒一邊給籠子裡的畫眉鳥餵食一邊回答雲讓；「我看到子月家的畫眉鳥漂亮，故此也想要一隻。每天清晨能聽著它唱歌想想還是很愜意的。」

  「你喜歡畫眉那我改日給你買只好的，再給你買一隻百靈。」雲讓一臉討好道。

  對他的這份殷勤燕兒欣然笑納。

  自己想給的東西燕兒肯笑納便要雲讓歡喜不已了，他沒想到自己竟然被這個小丫頭給吃的死死的。

  自己六歲那年在宮裡第一次見到她便深深的喜歡她，當時她不過是襁褓里一個粉嫩嫩的小娃娃。

  時間一晃就到了七月十五——中元節。

  紅玉和玉婉各自帶了祭品一起去鐵檻山祭奠茜雪。

  一晃茜雪離開人世已經半年多，二百多個日出日落，雪去春來春又歸而今已是秋風初起驚梧桐。

  姐妹倆在茜雪的陵前呆了很久，她們各自都和茜雪說了一會兒姐妹間的私房話。

  離開時姐妹倆的眼睛都已經紅腫了。

  回去的路上紅玉握著玉婉的手柔聲道；「婉兒；嬌嬌已經兩歲了，你還是給她再添一個弟弟或者妹妹吧。她沒有一母同胞的手足在這個世上太孤單，再一個她若將來嫁了人被夫家欺負連給她作主的人都沒有。我們家世傑雖然才兩歲但已經知道保護姐姐了，他每次得了好東西都會想著姐姐，未央對他亦是如此。」

  玉婉深深嘆了口氣，喃喃道；「其實我也知道嬌嬌一個人甚是孤單，尹駙馬雖然一切都依著我，但他內心深處還是希望我能為他生個兒子，皇姐；我原本就受不了這生產之苦，皇姐難產而死更是要我害怕極了，故此我不敢再生。」

  「女人生產的確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不乏難產之死的女子，不過那終究是意外，你若真的怕我自然不會強求你，你只要看緊尹駙馬就好，這世上不管是通達的男人還是窮困的男人他們都希望有兒子延續香火。幾日前我無意間聽府里的婆子們說閒話時聽來一件事，一個獵戶自己的日子捉襟見肘就因為妻子給他生了三個女兒，他便和林村的寡婦通姦，打算讓寡婦給他生個兒子抱回來養，家裡沒錢養不活打算把女兒賣掉。婉兒；我說這些不是離間你和尹駙馬的夫妻關係，身為姐姐我只是要提醒你把自己的男人看緊。」因為玉婉是自己嫡親的妹妹，所以不愛管他人閒事的紅玉才會這般苦口婆心。

  當初尹長生答應了玉婉會吃那種絕育藥，他把藥抓回來沒有馬上吃，而是把這件事告訴鍾離文俊就已經證明他的答應不過是讓玉婉安心的緩兵之計，他嘴上說自己是個孤兒對於香火傳承沒那麼看重，其實骨子裡還是很看重的。

  紅玉的這番話玉婉自然聽到了心裡，她都為人妻為人母了自然不是待字閨中時那個天真無邪的少女。

  見玉婉把自己的話聽了進去她也就不再多言。

  回到榮國府後紅玉便讓人準備幾盞河燈到了晚上好放。

  正月十五上元節放孔明燈祈福，而七月十五中元節則是放河燈來祭奠逝去的親人以及為身邊人祈福。

  晚膳後紅玉把未央和小世傑哄睡下後她便和蕭思成一起騎馬離開了榮國府，直奔護城河而去。

  雖然在自家花園的湖裡也可以放河燈，但紅玉卻執意要去護城河。

  只因為放在護城河裡的河燈會飄的更遠，代表她的祝福會更長。

  這些河燈雖然是紅玉讓丫頭們準備的，但每一盞河燈上面的深情寄語都是紅玉親筆所寫。

  再深的祝福，再多的誠意都沒法讓逝去的人回歸，每一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一旦死別便永不相見，偶爾的魂夢重逢不過是可憐的靈魂慰藉罷了。

  每年七月十五來護城河放河燈的人不少，今年也不例外。

  蕭思成默默的看著紅玉親手把一盞盞河燈放入河中，水上燈緩緩票源，宛如一葉葉小舟遠航。

  蕭思成把手輕輕放在紅玉肩裳上；「玉兒；時辰不早了咱們該回去了。」

  一望無垠的月光肆意的灑滿人間，亦如為這天地之間披上了一件銀色的紗。

  月光下紅玉滿臉悲傷，眸上有經營的淚珠。

  良久，紅玉才把自己的手教給蕭思成，由他牽著到了不遠處的馬前，他們是共乘一匹馬來的，紅玉可以上馬，但蕭思成還是要把她抱上馬去，等紅玉坐上馬背後蕭思成自己才上去。

  旋即，兩人一馬在這無邊月色下疾馳遠去。

  徹底消失不見了躲在暗處的南風才依依不捨的把目光收回來，他來護城河也是放河燈，為他從未謀面的生母放一盞河燈，雲讓與他同來，雲讓過來自然是為茜雪放河燈的。

  兄弟二人來時紅玉正在那裡放河燈，於是他們就躲到了暗處。

  雖然南風很渴望和紅玉說上幾句後，可她身邊有蕭思成，這樣尷尬的相見他不要，故此便躲在暗處默默的注視。

  看到蕭思成對紅玉那般殷勤溫柔，雖然南風深是妒忌，但也安心。

  有蕭駙馬這般無微不至的呵護紅玉，他自是沒有什麼不放心。

  他既無緣照顧紅玉一生一世，那就希望她在別人的懷裡幸福一生一世。

  雲讓看到南風眼眸里的落寞心疼不已，他知道南風是因為和紅玉相見而沒法靠近而失落。

  旋即，兄弟二人便去放河燈。

  放完河燈後二人便要離開。

  南風隨雲讓迴轉瑞王府。

  紅綃帶著小石頭離開後南風就沒有住在上官府了，他或住在雲讓這裡，或去其他朋友那裡，偶爾還會住在悅來客棧。

  回到王府後雲讓就讓人準備一些酒菜到花園涼亭，他和南風要在涼亭一邊賞月一邊把酒。

  很快酒菜就準備好了，南風和雲讓在涼亭就坐。

  伺候的人都被雲讓給打發走了。

  雲讓提起酒壺把南風和自己的酒杯斟滿。

  喝了一杯酒後南風對雲讓道；「賢弟；明日我要出京一趟，直至八月初才會回來同陛下去秋獵。」

  一聽南風要走雲讓便心生不舍；「大哥為何要出京？咱們兄弟在一處吟詩作賦，喝茶聽曲不好嗎？」

  南風微微笑道；「與你在一處自然好，不過愚兄的確是有一些要緊事必須得去一趟大名府。賢弟；你對我這般依戀若不是因為你有燕兒，我還真會把你相成漢哀帝呢。」

  漢哀帝有斷袖之癖，雖然後宮佳麗三千，然唯獨對美郎君董賢情有獨鍾，為了這個董賢他不近女色，導致沒有子嗣，一命嗚呼後他的江山只能傳給侄子。

  雲讓也知道南風是在跟自己開玩笑，他禁不住笑道；「大哥莫拿小弟取笑了，雖然我有嫡親的兄弟，然卻不及和大哥這般投機。大哥；你我一見如故，你和父皇更是互為知己，你可曾想過若你興許是父皇流落民間的兒子呢。」

  雲讓的話音還沒落地南風喝到嘴裡的酒就被他給笑噴出來；「賢弟啊賢弟，你這也太會說笑了，我怎麼可能是陛下的兒子呢，你我之間怎麼都好，這樣的玩笑可開不得啊。」

  如果不是才喝了一杯酒的話南風肯定認為雲讓這是在說醉話。

  雲讓正色道；「大哥；我真的希望你我會是親兄弟，我猜父皇也希望你是他的親兒子。我從沒有見父皇如此喜歡過一個晚輩，父皇對大哥的那種寵信連我都嫉妒不已。」

  南風淡淡道；「你希望我和你成為親手足，我可不想，我不是不想和你做兄弟，而是我不想成為你皇帝老爹的兒子，雖說富貴莫過帝王家，身為皇帝的兒子即便不是儲君，只是一個郡王亦是富貴榮華享之不盡，然我從不稀罕什麼榮華富貴，縱有千年鐵門檻，終需一個土饅頭。榮華富貴越多束縛就越多，而我喜歡那種不被束縛，小舟江湖的生活。倘若當初我和你的玉皇姐結髮為夫妻，我想我早已不在浪跡天涯，四海為家，而是臨泉歸隱，採菊東籬。過著那種自在閒散的生活，不朝天子，不羨王侯，春來草自青，歲寒見梅雪。」

  說罷南風就把面前的酒杯端起，將杯中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