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第 69 章

  羅喜妹是從來沒想到, 往日跟自己好的，巴結自己的這些人，今日都把木倉口對準了自己，那是恨不得把自己打入九霄地獄, 這讓羅喜妹接受不了, 只差當場沒瘋。

  「啊, 你們血口噴人，你們家裡明明都跟我家一樣貼了天地君親師, 現在說什麼又紅又專，你們敢讓人去你們家搜嗎？」

  眾人再次唏噓慶幸李愛軍等人報信報的及時，讓他們逃過一劫, 同時再看羅喜妹的時候更覺厭惡鄙夷。

  還去他們家搜？怎麼, 這是不顧同村同族情誼，也想把他們給一竿子打死給他們一家陪葬嗎？好在李光平跟何蓉養的那幾個娃兒好啊，要不然今天他們還就稀里糊塗的死定了。

  眾人心裡鄙薄, 面上卻大義凜然：「呸, 你以為我們都像你, 我們都是根正苗紅的老農民，身正不怕影子斜，去就去，搜就搜，小將同志，走走走, 麻煩去我們家看看，要不然某些人還竟會睜眼說瞎話。」

  「對對對, 小同志們，去我家, 去我家。」

  「我家也行，去我家，我家近，擡腳幾步路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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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箍子跟羅喜妹一家人跟著傻眼……這些人是瘋了嗎？這麼積極？

  這人吧，你越是這樣，他們就越發相信你。

  看到全隊上下的人這麼積極主動，殼都沒卡一下的就讓他們趕緊去自家搜，紅箍子不認為大家是演戲，當然不信羅喜妹的話，畢竟沒哪個家裡真有問題還積極請他們上門查的，又不是傻子。

  箍子頭甚至都沒有派手下去周近的人家查看驗證一下，就那麼自信滿滿的盯死了羅喜妹這一家子。

  「你這樣的反動派，宣揚封建迷信也就罷了，還妄圖坑害別個社員，不愧是壞東西，我要代表黨和人民批鬥你！」

  「對，批鬥你！」

  「打倒壞份子……」

  一聲激起千城浪，一聲打倒高過一聲，群情激奮，都是朝著自己來的，羅喜妹傻眼，心道完了。

  可她不想被批鬥，更不想去住牛棚，掃廁所，當農場勞改犯啊！

  羅喜妹猶不甘心，一手護著小兒，一手拽著大兒，眼珠子咕嚕嚕轉動著，腦子裡飛速的思索著脫身的辦法，目光猶疑中，眼看到大隊長等人身後縮頭縮腦的熟悉身影，羅喜妹猛地一聲尖叫。

  「啊，我錯了，我錯了，不要打到我，我坦白，我從寬，我要實名舉報，家裡搞封建迷信的人不是我，是她！」

  關鍵時刻，羅喜妹信奉死道友不死貧道，更何論被自己推出去的人還不是她的道友，她推的毫無壓力。

  眾人順著羅喜妹手指的方向看去，大隊長被人點的臉都黑了，李星趕緊上前一把拉過大隊長，瞬時，躲在大隊長身後縮頭縮腦的楊黃花就進入了眾人的視線。

  被這麼多雙眼睛盯著，楊黃花背後硬是被嚇出了一身白毛汗，頂不住這樣的壓力，身子一抖，老太婆跪了。

  「不，不，不是我，不是我，我沒……」

  「沒什麼？沒封建迷信嗎？」，這種要命的時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為了自己的小命，羅喜妹賣婆婆賣的特別積極，恨不能立時把老太婆釘死在恥辱柱上不得翻身，好換得自己的自由，忙就一骨碌從泥地里爬起來，跳著腳的指著楊黃花揭短。

  「都是你，全是你，就是你，打從老二出生起，你個糟老婆子就說老二是七月半鬼月生的災星，生來克父克母克全家，為此你不要他，還賣了他，但凡是遇著個人你就說老二是掃把星，去年下半年的時候你還鬧上門去過，這事情全大隊上下誰不知道，而且當時隔壁大隊的棺材子，咳咳，就是姓謝的那個孩子，對，就是他……」

  話到此處，羅喜妹在人群中急於找人，看到李星身後的謝惟生，羅喜妹順手一點，而後繼續大聲吼。

  「就是那個孩子，娘你還一口一個的棺材子，克星掃把星的喊著，就因為這孩子多說兩句，你這個封建迷信的頭子就信了人家好好的孩子要克你，當時就屁滾尿流的逃了，那是生怕著孩子碰你一下你就要死要短命！當時這事大隊裡不知道多少老少人看見了，這如何做得了假？

  娘，就因為你這樣，所以你才在家帶頭搞封建迷信，這紅紙，這土地公婆都是你弄的，我們身為兒女是不得已才讓你弄的，絕不是我們要搞封建迷信啊，小同志們，你們一定要像包青天一樣明察，別給她個老婆子糊弄了，我們一家老少真是冤枉的，真冤枉啊！」

  眾人直呼好傢夥，楊黃花這老婆子哪怕再不著調，對待羅喜妹這一家大子卻是貼心貼肺，盡心竭力的呀，可結果呢？

  嘖……這人啊，毒啊！

  楊黃花聽著羅喜妹一口一個的封建迷信，一口一個的指責，她整個人都傻了好吧。

  什麼辯解，什麼撒潑，不存在的，從沒見過這般場面的老婆子當場就跪了，軟了，只趴在地上嚎嚎大哭，也不知是哭兒媳婦的狠辣，還是哭兒子老伴的冷漠，還是t哭孫子孫女們的視若無睹，還是哭鄰里族人的袖手旁觀……

  「不是不是，我沒有，沒有，我冤枉……」

  關鍵時刻，楊黃花竟覺自己辯無可辯，畢竟平日裡把災星、掃把星掛嘴邊的就是自己啊，這個節骨眼上，面對這麼多凶神惡煞的箍子，曾經能言善辯還刻薄的她突然就成了鋸了嘴的葫蘆一般，不知該如何辯解為自己脫罪。

  怎麼辦，怎麼辦？

  身周全都是一聲高過一聲的打倒，楊黃花整個人都慌了，性命攸關時刻，眾人指指點點之下，她一雙渾黃的老眼驀地看到一旁縮在一起的兒子媳婦，孫子孫女，竟沒一個上來幫自己一把，哪怕說一句求情話的，再想到往日自己受兒媳婦的種種苛待，楊黃花只覺悲從心來。

  什麼兒子，什麼孫子，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去死，都是狗屁！

  幾乎是剎那間，楊黃花想通了，想著既然你們都讓我一個老婆子不好，那我也不讓你們好過。

  於是終於聰明了一把的楊黃花嗷的一聲叫，撲上去一把抱住箍子頭目的腿眼淚連連，淒悽慘慘淒淒。

  「小同志我冤枉啊，小同志，家裡是搞封建迷信，可那都不是我老婆子的本意，我是為了兒孫，全都是為了兒孫啊！是他，是他們，那些都是他們讓我做的。

  老婆子我不懂事，是受了兒孫矇騙才幹了糊塗事啊，克星也好，災星也罷，可全都是為了他們我才說才做的，是他們想扒著我家老二吸血不放，我一個糟老婆子沒能力，是被年輕力壯的他們給逼的呀。

  小同志你們一定要擦亮眼睛，明明這紅紙，還有這些字女人是不能碰的，都是每年大過年的時候，我這混不吝的兒子跟孫子一道貼的啊，真跟我一個糟老婆子沒關係，嗚嗚嗚……」

  這麼一聲聲的哀嚎，聽的在場人都傻了眼。

  特別是李光明還有李兆富、李兆貴爺三，簡直不敢相信他們的親娘親奶奶，居然把這麼大一口鍋扣呱唧在了他們身上。

  他們招誰惹誰了呀，明明這些都跟他們沒幹系的！

  在場看熱鬧的眾人也是唏噓不已。

  有人就說，這是當兒女作孽做多了，羅喜妹不做人虐老婆婆造孽太多，楊黃花這厲害的老太太再不能忍，連兒子孫子乾脆都不要了、賣了，所以這才把人給禿嚕了出來吧？

  也有人搖頭唏噓說楊黃花造孽，事情做的太過了，往日那麼心疼兒女孫子的人，今日為了自己，卻把最心疼的人都給賣了，老婆子看著不顯，心倒是挺毒的。

  更有人感慨，說要是楊黃花不毒，往日怎麼那麼對待光平一家子，這老天爺最是公道，不是不報，這不，時候就到了唄。

  眾人紛紛唏噓，神色各異，一干箍子們也沒想到這家子人如此極品，他們這運動也已經開展不短時間了，看多了親人彼此的維護，為愛犧牲的，可如眼下這般關鍵時刻賣親人的，講真，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羅喜妹眼看不對，見老婆子居然牽扯自己的丈夫與兒女，丈夫孬種要不要無所謂，可兒子，那可是她一心疼愛，將來還指著養老的寶貝蛋子啊，必不能讓死老太婆拖下水。

  正當箍子們上來要鉗制自家倆好大兒的時候，羅喜妹跟瘋了一樣的衝過去，一手一個的緊緊拉住人，聲嘶力竭的朝著箍子喊。

  「同志同志，我兒冤枉啊，你們這是被這老太婆騙了，這些事情跟我兒子們都沒關係，都是老太婆搞的鬼，真給我兒子沒關係。」

  箍子給氣笑了，心說當他們傻子？頭子當即腳點地，下巴殼一下下點著地上已經被糟污暈染的濕噠噠的紅紙諷刺道：「冤枉？那這紅紙不是你男人，你兒子給貼上去的？」

  「額，這……」，羅喜妹卡殼，不好狡辯了。

  畢竟但凡是家裡貼過這玩意的就知道，這東西只能是家裡成年的男丁去貼，女人是不能碰的，而家裡那糟老頭子一要他幹事就說腿疼手疼，已經不知道多少年都沒管過家裡大小事情，眼下就算是自己推到糟老頭身上，外人也不信啊，便是自己一口咬定，這些箍子們也不傻啊，隨便問個人就知道的事情，更何況圍觀的大多是李家族人，無論如何，也只會護同族而不是外嫁來的自己。

  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焦急掙扎間，就見面前的箍子頭冷冷譏笑著，「呵！看吧，被戳中事實了，你都不能狡辯了吧？」

  「不，不是，是，是……」是什麼呢？

  這一刻羅喜妹心裡亂極了，腦子也成了一團漿糊，完全不知道該如何破局，往日的潑辣、狠毒、胡攪蠻纏，在這一刻，在這些一根筋的箍子面前居然毫無作用。

  怎麼辦？怎麼辦？

  焦急間，人群里看夠戲的李星，裝似無意的童言童語來了句感慨。

  「唉，其實大家都是親戚，鄉里鄉親的也都不容易，人又沒有讀過書，以他們的智商，怕是都不知道哪些事能幹，哪些是不能碰，當了一輩子的老農民，想來也干不出背後捅人刀子的壞事，

  今天之所以這樣，想必後頭肯定有壞人在挑撥離間，要不然，大家窩在鄉下都沒怎麼出過門，更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像是我，都不知道ｇｅｈ辦公室往哪邊開？怎麼想害人了就能直接找對地方，還把人直接帶回來了呢？這事情稀奇了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