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第 59 章

  李光輝一路扶著老娘, 招呼著妻兒到了家裡，前頭進門的羅喜妹就已經吆喝著兒女開始張羅，等李光輝一行人剛進門就被羅喜妹的三個兒女團團圍了。

  

  「小叔小嬸你們辛苦了。」，大女兒李大妹早已經出嫁成家, 女兒都兩歲了, 首先開口的這是最會嘴上花花漂的二兒李兆富。

  「小叔小嬸你們先洗洗臉, 馬上就開飯。」，這是二女兒李三妹, 眼看二哥獻殷勤了，為了能從小叔手裡落得好東西，趕緊端著裝滿熱水的紅雙喜的搪瓷臉盆上來殷切伺候。

  見哥哥姐姐一個個比自己能耐, 就只比李星四哥大一歲的老四李兆貴也不甘示弱, 鑽過來一把爬上李光輝的背歡騰，「小叔爹，小叔爹, 你可算是回來了, 小叔爹你給我帶好吃的了嗎？」

  這位就是被老兩口過繼給了李光輝的兒子, 因著這一茬，這小子長這麼大的一應花銷都是李光輝出的，喊小叔爹什麼再理直氣壯不過。

  眼看著自己的寶貝兒子被一窩小的給圍了，根本沒工夫顧上自己，楊黃花委屈啊，還想上前來著, 那頭放下籮筐的大兒媳已經出聲喊她。

  「娘，您不是一直記掛孩他小叔麼, 還說要給他們做好吃的，這會子人給您盼回來了, 您倒是趕緊動啊！」

  眼見大兒媳又催命了，楊黃花還能怎麼辦，暗暗跺腳，卻不敢反抗，只得又蔫吧低頭的進了廚房。

  好在李光輝也不是真不孝，要不然這些年來也不會明里暗裡的給老家補貼，哪怕心裡因著兒子的事情有過怨，這些年也沒斷過供給。

  等在侄兒侄女們的伺候下洗了把熱水臉，喝了口熱乎茶，李光輝左右找親娘跟著就進了廚房，靠著火塘一落座，李光輝問他正在火塘邊忙活的娘。

  「娘，您還沒跟兒子說為何哭，為何這麼瘦來著，可是身體不舒服？還是受了什麼委屈？」

  李光輝不問還好，這麼一問，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又來了，楊黃花張嘴要訴委屈，早有防備的羅喜妹見狀不對，一腳踏進廚房門，目光緊盯著楊黃花趕緊咳了咳。

  李光輝詫異，「大嫂你感冒啦？嗓子不舒服？」

  羅喜妹尷尬的趕緊笑笑搖頭直說沒，而注意力都在羅喜妹身上的李光輝沒看到的是，火塘邊他那老娘在某人的震懾下微不可查的瑟縮了下，心裡權衡半天，再不敢說大兒媳一句不好，只敢添油加醋說在李光平那受了委屈，還重點說了下李星這個死丫頭威脅恐嚇她的事情。

  見事情還涉及到李星，李光輝都沒開口，正好這時李敏扶著肚子進了廚房，聽到老太太的哭訴委屈，以前一千個一萬個看不上老太婆的李敏挑挑眉，不由呵的譏諷一笑。

  「你看看你看看，當家的，不是我說，像是李星這種忤逆爸媽，連親奶奶都不放在眼裡的逆女，你每月給的十塊錢算是白養了！」

  「十塊錢！」

  「什麼十塊錢？」

  「光輝我的兒啊，你每月還給那死丫頭十塊錢？」

  李敏涼薄的一句話，瞬間引動了全家人的心神。

  不然怎麼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呢，羅喜妹與楊黃花這對婆媳，在知道李星每月還有十塊錢的巨款後，倆人心裡都是驚訝驚怒。

  羅喜妹那是恨不得那十塊錢是自己的，而楊黃花則是心痛不已，心說自己都沒有每月十塊的供給，那小丫頭怎麼配有，要有也得是給自己的倆寶貝大孫子啊，給那賠錢貨，怎麼不美死她呢。

  婆媳兩人的表情李敏暗暗看在眼中，見二人變臉，她得意一笑，臨了再添油加醋了一把。

  「媽，大嫂，你們怕是還不知道吧？那死丫頭老李不僅每月補貼十塊錢給她，她自己一個月還有十六斤細糧的定額供應，當初在廠里嫌棄我苛待她，死丫頭還找了武裝部到廠里大鬧一場，老李的工作差點都沒保住，廠里為了平息這事，逼著老李一個月給她十塊撫養費不說，廠里還額外每月補貼給那死丫頭五斤糧票！」

  「乖乖我天，這麼多嗎？」

  「不止十塊錢？還有十六斤細糧，還有五斤糧票？」

  婆媳二人不由看向李敏確認，得到對方的點頭，二人同時炸了。

  「該死的丫頭賠錢貨，遭瘟的東西，這麼老多的錢糧進了她一個賠錢貨的手裡，怎麼不美死她呢！」

  「這麼多錢糧票，還每月都有，難怪的老二一家日子眼見的過好了，感情根子在這呢！！！娘，娃他小叔，他小嬸，你們這也太慣著孩子了。」，這麼多好處，怎麼不給他們家呢。

  楊黃花、羅喜妹二人婆媳只差沒有拍著大腿只恨可惜，李敏暗中把這一切看進心底，覺得猶不足興，勾了勾唇，繼續風涼道。

  「唉，可不是麼！可惜了我跟老李，日子本就不寬裕，若是那死丫頭不那麼厲害，每月能少要些，我跟老李也能多接濟家裡一些，如今怕是不行了……娘，大嫂，你們怕是還不知道吧，我這又懷了，都快七個月了，大夫說這胎肯定是兒子，是媽您嫡嫡親的大孫子，娘，您跟我爹又要添小孫子，怕是以後我們夫妻就再不能多接濟家裡了。」

  李敏故意揭開身上軍大衣的扣子，把挺著的肚子露在人前還挺了挺，楊黃花這才從自己的悲傷委屈中走出，發現了小兒媳懷孕的事。

  一口一個的男孫小孫子，老太婆驚喜壞了，也顧不上委屈訴苦了，歡喜的喊著老頭子，一口一個阿彌陀佛菩薩保佑的，那模樣看的羅喜妹咬牙切齒的，看向李敏肚子的目光都帶著毒。

  許是察覺到羅喜妹目光的不善，自認為還算了解婆家這一家子鬼的李敏眼波一轉，掏出大衣口袋裡的信封，一把塞給羅喜妹。

  「大嫂，今年家裡負擔重，多了李星那個討債丫頭，我這又懷了一個，給家裡的錢票就沒以往的多，還望大嫂你別介意。不過大嫂的為人我是知道的，最是體貼良善不過，想來大嫂您不會跟我們介意的對吧？唉，不過大嫂不介意，只我一想到給大嫂的少了，就覺得虧待了大嫂，唉，也是我沒本事t，拖累了光輝了，要是李星那丫頭懂事些，家裡也不至於……唉……」

  唉什麼唉！都是她的錢糧票啊！！！

  「那明明就是咱家孩子，咱家的錢糧票，憑什麼要讓外人占了便宜，不行，我得找他們去。」

  「對，找他們去。」，楊黃花也義憤填膺的，一把擼起袖子跟上羅喜妹，「對，老大家的說的對，不能叫咱家的東西白白便宜了外人，走走走，喜妹啊，娘跟你一道去，咱家又不是養不起孩子的人家。」，沒得便宜了外人的道理。

  為了點子錢糧票，眼看著這婆媳連飯也不吃了，兒子難得回家過年也不顧了，手挽手氣勢洶洶走的飛快。

  看著婆媳二人和好如初跟風一般的刮過跟前，廚房外廊塢下排排坐著優哉游哉抽水煙的李成田李光明父子倆起先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李光明倒是納悶，站起身探著頭喊了一嗓子。

  「娘，羅喜妹，你們不在家做飯，這個點幹嘛去啊？」

  結果前頭的婆媳二人走的更快，幾乎都是用跑的了，根本不回答李光明的話，眨眼跑上田坎不見人影，李光明傻眼，回頭看看腳邊依舊坐著的老頭。

  「爹，咋辦？我娘跟我那倒霉婆娘都出去了，飯咋辦？」

  沒在廚房聽全場的老頭一點不急，不過倒是嫌棄這婆媳倆屁事多，耽擱自己與得意的兒子吃飯，還嫌棄兒子蠢笨，老頭皺皺眉，張嘴罵罵咧咧了兩句，隨即又低頭抽他的水煙一副萬事不管的架勢。

  李光明見狀，心說爹都不急，老三一家子都家來了，老娘也不急，他那急功近利的堂客更不急，那他急啥呀？

  於是乎撅著屁股一坐下，同樣抱著水煙咕嘟嘟起來。

  可憐廚房裡的李光輝都傻了眼了，怎麼好好的跟親娘聊著聊著就成這樣了呢？

  大年下的，這要是到已經過繼給別家的哥哥家鬧起來，自己也沒臉啊，外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在背後攛掇的呢！畢竟人家會想，倆家早不鬧晚不鬧，怎麼自己一回來就鬧？

  一想到此，李光輝頭都大了，心說絕對不能任憑親娘跟大嫂把事情鬧開。

  可他一個小叔子是不好去拉扯長嫂的。

  李光輝就趕緊呵斥身邊涼涼看戲的李敏，最好把人帶回來，結果李敏挺了挺自己的肚子，對著李光輝冷冷一笑，也沒有多餘的一句話，招呼著她的一雙兒女往火塘邊一坐，鳥都不鳥李光輝。

  好嘛，這是懷了個大寶貝，脾氣見長。

  李光輝一噎，最後看在李敏聽著的肚子上倒是沒了聲音。

  李光輝看看跟躲了的侄兒侄女，再看默不吭聲齊齊所在廚房門口抽水煙的爹跟兄弟，再再看看根本不配合的老婆，實在沒辦法，見節骨眼上誰都靠不住，只得自己跺腳埋頭跟了上去。

  因著廚房裡的這點子耽擱，導致李光輝來遲一步，等他追上前頭婆媳二人的時候，這倆都已經跑到李光平家邊上坎的田埂上站定，指著下頭李家的院壩嘀嘀咕咕著。

  院壩里，今日的李家也是熱鬧非凡，她們站在高處，看的分明。

  謝惟生孤家寡人一個，外婆家根本不重視待見他，說句不好聽的，怕是他哪一日他死在外頭，那一家人上上下下十幾口子也不會在意，甚至拍手歡慶。

  經過半年的相處，李家上下都覺得謝惟生還不錯，是個悶頭幹事不愛計較的小孩，為此年前李星給家裡人搞衣裳鞋襪的時候不僅帶了他一個，大年下的，李光平乾脆把謝惟生喊到自己家裡來過年，不讓他回他那虎狼窩了。

  今個是臘月二十九，明個就是三十了，雖然他們這邊不像北邊一樣，過年每日一都有固定項目，可二十九的時候也要掃塵，打掃衛生啊等等的把家裡搞乾淨。

  李家人口多，李星他們幾個小的被安排了掃掃抹抹的輕省的活計，李愛國則是帶著家裡倆大的，還有主動的謝惟生一起在打掃院壩衛生，而小六則穿的跟只肥嘟嘟的老母雞一樣，圍在哥哥姐姐們身邊直轉悠，再配上時不時出來上躥下跳一下的李愛黨，一家子和樂融融，看著幸福又富足。

  可他們卻不知道，正是因為他們的幸福富足，偏偏惹了來人的眼。

  羅喜妹與楊黃花婆媳二人，看到院壩里連個外八路的棺材子都長的肥壯，穿的好，吃的胖，真是應驗了小兒媳的話，婆媳二人的眼睛裡都恨出血來。

  那身上的棉襖子，那死丫頭手上的毛皮手悶子，一家子老小腳上那厚實的，別家搞一雙都得廢老鼻子勁的牛皮革棉靴子……

  這一切的一切，本應該是屬於她們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