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草木皆兵

  藺瑤回到房間以後，翻來覆去的怎麼也睡不著。腦海里有太多的疑問，像是泉眼一樣咕嘟咕嘟的冒出來，攪亂她的心緒。

  今夜的陸園，草木皆兵，走廊外，那些黑衣人並沒有撤走，而是靜靜的站在廊間，安靜的仿若空氣。

  她卻在這樣森嚴守衛下，失眠了。

  藺瑤盯著窗外漆黑的雨夜，直到天蒙蒙亮時，才漸漸有了睡意。

  剛要昏昏然睡過去，卻忽的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驚醒，藺瑤猛地從床上坐起，抓起手機，看見屏幕上跳躍的號碼，微微皺了皺眉。

  「餵……」電話那端，女孩的聲音有些沙啞。

  藺瑤愣了一下，「大姐？」

  

  是藺錦璇的聲音沒錯，這是她第一次這樣叫她，也是藺錦璇第一次打電話給她。聽見藺錦璇那沙啞疲憊的聲音時，藺瑤心中一跳，隱隱不安。

  「藺瑤，錦悅她……她……」努力了幾次，後面的話硬是說不出來，藺錦璇哽咽起來。

  藺瑤握緊了手機：「她怎麼了？」

  「她被人……QJ了……」藺錦璇失聲大哭。

  藺瑤只覺得腦子裡轟的一聲炸開，一片空白。

  ……

  藺瑤穿好衣服急匆匆下樓時，莫里也剛起來。

  看見藺瑤，微微愣了一下：「少夫人？」

  「莫管家。」藺瑤腳步微頓，不知道為什麼，看見莫里的那一刻，眼淚都要出來了。

  莫里察覺到了什麼：「出什麼事了嗎？」

  藺瑤咬著唇，這樣的事情，叫她怎麼說？

  搖搖頭：「我著急先出去一下。」

  說完，人已經匆匆出了門去。

  莫里皺眉，剛想抬腳跟過去，卻見陸靖琛從樓上下來。

  他面色依舊蒼白，昨天那個傷口太深，縱然他身體不錯，還是需要一陣子來恢復。

  陸靖琛深黑的眸子看了一眼門的方向，淡淡問：「怎麼了？」

  莫里搖頭：「看少夫人著急的樣子，大概是藺家出了什麼事了。」

  陸靖琛眸光微閃了一下，卻沒有說什麼。

  ……

  因為下雨的緣故，外面的天還有點黑。

  本來在陸園這邊，計程車就不太好打，加上現在這樣的天氣這樣的情況，藺瑤在路邊站了快十五分鐘了，還是不見半個車影子。

  她正等的焦頭爛額，忽見前方一陣車燈閃爍，一輛黑色賓利緩緩駛了過來。

  駛過藺瑤面前的時候，緩緩停了下來。

  車窗打開，陸行帆從裡面探出頭來：「三嬸？」

  藺瑤看見他，就像看見了救命稻草，二話不說拉開副駕駛的門就坐了進去：「快，我要去醫院！」

  陸行帆愣了一下，卻沒有多問，驅車離開，駛向醫院。

  「三叔的傷很嚴重嗎？」車剛駛過一個路口，陸行帆就忍不住問道。

  他以為，藺瑤這急急忙忙要去醫院，是因為陸靖琛傷勢太重住院了！

  「還好，莫管家已經給包紮了，應該沒什麼大礙。」藺瑤下意識的回答。

  回答完又忽然覺得哪裡不對勁，轉頭看向陸行帆：「你知道你三叔受傷？」

  她奇怪，陸行帆不是不知道陸靖琛的身份嗎？

  陸行帆本來也沒打算隱瞞，坦然回答：「嗯，我知道。」

  「那你……也知道他的事？」

  她指的，是陸靖琛所有的……秘密！

  陸行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點頭：「嗯。」

  藺瑤瞬間感覺腦子又不夠用了。所以他這一大早的出現在陸園，不是偶然，是跟霍昱洋他們一樣，特意來看陸靖琛的？

  「既然不是三叔，那你這麼一大早的就往醫院跑是幹嘛？」陸行帆將話題岔開。

  藺瑤抿了抿唇，藺錦悅的這個事，她真不知道怎麼開口，只能含糊的回答：「我家出了點事，我急著過去看看。」

  陸行帆又轉頭看了她一眼，從她的神情中，大致知道應該是出了什麼大事，但她不方便說，那他也就沒問了。

  醫院門口。

  車子幾乎是剛剛停下，藺瑤就拉開車門下去。

  往前跑了兩步，才想起什麼似的，又轉回頭來，「謝謝。」

  陸行帆勾了勾嘴角，一句不客氣還沒出口，她就已經跑進醫院了。

  陸行帆搖頭，這個三嬸，冒冒失失的像個孩子，跟三叔那深沉嚴肅的性子，一點都不搭。

  這時，他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拿起一看，嘴角笑容加深。

  「喂，三叔？」

  ……

  藺瑤急急忙忙跑進住院部，才發現，自己壓根沒問藺錦悅在哪個科室，哪個病房。

  她掏出手機給藺錦璇打電話，那邊卻一直無法接通。

  無奈之下，她只有去窗口詢問。

  這樣一來，又過去了十幾分鐘。

  等她找到病房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大亮了。

  她在病房外面站了一會，才深吸一口氣推門進去。

  「滴~滴~滴~」醫療器械的聲音首先傳進耳中，其次是迎面撲來的濃重的藥水味道，藺瑤看見，白色的病床上，藺錦悅面色蒼白的躺著，口鼻間掛著氧氣瓶，雙目緊閉，毫無生氣。

  旁邊的心電圖儀器上，顯示著她平穩的心跳和血壓。

  藺瑤看見那個，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隨即她的目光又落在了藺錦悅放在身側的一隻胳膊上，看見手腕處裹的嚴嚴實實的白紗布，耳邊又響起了藺錦璇的聲音：「我們找到她的時候，她……她被折騰的只剩下半口氣了……我們把她接回家，誰曾想她半夜自己偷摸起來，到衛生間裡……割腕自殺……」

  藺瑤一直覺得，自殺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依藺錦悅的脾氣，她應該不會選擇自殺，但一旦她選了，那就說明，她是真的放棄了活下去的念頭。

  試問Q.J，這世界上有哪個女人能受得了？

  藺瑤在病床邊，一站就是十分鐘。

  耳邊忽的響起開門聲，她抹了抹臉頰上的淚水，轉頭看去。

  「穆阿姨……」

  藺錦璇扶著穆雪芝進來，一看見藺瑤，穆雪芝原本毫無生氣的眸子裡，突然迸射出駭人的光芒。

  她掙開藺錦璇的攙扶，朝藺瑤撲了過來，嘴裡大罵著：「你個賤蹄子，誰讓你到這裡來了？你是特意來看我們的笑話的嗎？啊？賤人，你把錦悅害成這樣，我要殺了你……」

  藺瑤沒想過要反抗，見她撲過來，只是下意識的後退。腿彎驀地撞在一個物體上，「嘭」的一聲，裝滿開水的熱水瓶倒在藺瑤腳邊，開水四濺，不可避免的濺在了她的小腿上。

  與此同時，「啪」的一聲脆響，左邊臉頰上結結實實的挨了一巴掌。

  「媽，媽！」藺錦璇惶恐的拉扯穆雪芝，臉上眼淚婆娑,「媽我求你了，這不是藺瑤的錯……」

  穆雪芝已經紅了眼，聽她如此說，回頭狠狠瞪了她一眼，不由分說的揚手也給了她一巴掌，罵道：「我沒有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女兒！」

  轉過身來想要繼續收拾藺瑤，手剛揚起，卻被一股力道猛地扯了開來。

  穆雪芝身形一晃，往後退了好幾步，跌坐在地上。

  「三嬸。」陸行帆看著狼狽的藺瑤，眸中涌動著暴風雨。

  臉上腿上都是火辣辣的痛，藺瑤卻搖搖頭：「沒事。」

  穆雪芝坐在地上痛哭失聲：「藺瑤，你這麼做，就不怕遭報應嗎？你看看錦悅，她才剛二十一歲啊，你怎麼忍心，下的去手？」

  「……」藺瑤低下頭，眼淚從眼角流出。

  她不是痛的，也不是因為自己感到委屈，她這眼淚，是為藺錦悅而流。

  穆雪芝說的沒錯，她才二十一歲，正是花一樣的年紀，遭遇這樣的事情，換做是她，她也沒辦法再活下去了。

  「媽……」藺錦璇撲過去抱住穆雪芝，兩人哭成一團。

  ……

  醫院走廊，藺瑤低著頭靠在牆上，一言不發。

  「三嬸，擦擦吧？」陸行帆走過來，遞過來一張雪白的絹帕。

  穆雪芝的指甲太尖銳，那一巴掌，甚至在她臉頰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血痕。

  身後響起開門聲，藺瑤抬起頭，視線越過陸行帆，落在了藺錦璇身上。

  「她現在……」藺瑤開口，發現自己聲音沙啞無力，「怎麼樣了？」

  她問的是藺錦悅。

  藺錦璇整個眼睛都是腫的，聲音也是嘶啞成一片，一說話就忍不住要流眼淚：「是搶救過來了，但是醫生說，要想醒過來，恐怕機率不大……」

  藺瑤睜大了眼睛，「這是……什麼意思？」

  藺錦璇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錦悅她……有可能要變成植物人了……」

  什麼？！

  藺瑤腳步虛晃了兩下，植物人！

  ……

  藺瑤已經不記得是怎麼跟著陸行帆走出醫院的了，她整個腦子都是亂的，不停的迴響著藺錦璇的那句話。

  「錦悅她……有可能要變成植物人了！」

  植物人，植物人……

  十字路口，紅燈。

  陸行帆緩緩踩下剎車，轉頭看向副駕駛位置上的藺瑤。

  她一連疲倦，雙目緊閉，似乎沉沉睡去，但眉頭緊皺，似有解不開的煩憂。她左邊臉頰一片紅腫，還有一道長長的血痕，尤顯得猙獰血腥。

  他雖然對藺家那一家子無感，但是看著藺錦悅遭遇那樣的事情，他也有些難過。想必，三嬸比他難過百倍，甚至千倍。

  綠燈亮起，陸行帆收回視線，驅車趕往陸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