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回：回來討債

  躲了第一天，躲不過第二天，第三天。

  事已至此，風清揚還是執著，想找嵐依問清楚，為何求了這麼一道聖旨。

  難道她不知道，這聖旨一下，把柳氏的遺體迎回來會意味著什麼嗎？下了早朝，他早早回府，恰好將嵐依攔在回清玉軒的路上。

  父女倆彼此看著對方，久久沒有說話，在一旁的琉璃也感覺到了氣氛的僵硬。

  風清揚看了看琉璃，示意她先離開，偏偏琉璃只聽風嵐依一人的命令，見她全然不理睬，風清揚很是尷尬。自己才是這府里的主人，竟然使喚不動一個丫鬟。

  「琉璃，你在這等著吧！」

  嵐依發了話，自顧往前頭的紅梅林走去。現在已經開春，過了紅梅盛開的時節。紅梅最美艷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剩下的，只有殘敗的花枝，嵐依依舊喜歡。

  她進了亭子，只是看著周圍凋謝的紅梅，沒有說話。

  

  風清揚跟上，看著這清冷的背影，像極了柳氏，又有些不一樣。記憶中，柳氏沒有這般冷漠。其實，並非柳氏不冷漠，而是在心愛的人面前，冷漠早已不復存在，剩下的，只有傾盡一生的柔情。

  這柔情，卻被風清揚硬生生給辜負了。

  他許久都沒有說話，嵐依冷笑了起來：「父親不是特地來見我的嗎？怎麼，現在見到了，又不說話嗎？」

  風清揚頓了頓，感覺自己被女兒給嘲笑了。撿起父親該有的尊嚴，他清了清嗓子：「我的確有事情要找你！」他想了想，又糾正了一下自己的措辭。

  「準確的說，應該是，你該好好向我解釋解釋，聖旨到底是怎麼回事？」

  風嵐依側身瞥了他一眼，眼眸中充滿了戲謔的笑容。

  她的父親何等聰明，又怎麼會不知道，聖旨上的意思。她不要秦靜淑的命，這就是她想做的事情。皇上多給了母親一個一品誥命的封號，她很開心。

  秦靜淑只是氣暈了，倒是便宜了她。

  她不是很囂張很得意嗎？一直在別人面前趾高氣昂，因為她是當朝丞相的正妻，這是多少女人做夢都想要有的地位。

  可別人不知道，這讓人驕傲的地位，她是如何得到手的。

  那本就不是屬於她的東西，她不過，替母親討回了該有的名分。母親沒有被休，那她就是堂堂正正的正妻，至於秦靜淑，她又算哪門子的正妻。

  聖旨一下，所有人都會記起，曾經秦靜淑就是個妾室入府。妾抬妻位，這就是沉迷美色。

  他的父親英明一世，到現在卻也要承擔一個被美色所迷惑的臭名，他怎麼能不生氣。

  這樣不要正妻，寵幸妾室，不曾休妻，就要把妾室扶正，只會成為整個京都的笑柄。就算現在這些人不敢當面說他什麼，背地裡還不知道要怎麼笑話他。

  這道聖旨，就是硬生生在打風家的臉，老夫人清楚，風清揚更明白。

  所以，他才不甘心，要來問個清楚。他寧可風嵐依用直接一點的手段對付秦氏，也不希望她這樣打壓秦氏，連帶著他和整個風家一起。

  難道，她就不是風家的人嗎？這麼做，對她又有什麼好處？

  面對父親的質問，嵐依沒有一絲畏懼，也不打算解釋什麼。

  她聳了聳肩：「聖旨，那便是皇上的意思，聖意難違！這個道理，我精明的父親怎麼會不懂呢？我還有什麼好解釋的。」

  「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丟人的是風家。你也是風家的人，這麼做，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當然有。」嵐依笑了起來：「我答應過父親的事情，自然會做到。我說過，我不會要秦氏的性命，我會讓她好好地活著。不然，如何償還我母親這十年來所承受的痛苦。」

  「你到底想幹什麼？」

  「父親又在擔心什麼呢？」風嵐依提高了聲音反問道：「你可是當朝丞相，權傾朝野，地位無人能夠撼動。父親你從來沒有怕過吧？現在這樣，是害怕了嗎？」

  嵐依臉上冰冷的笑容讓風清揚冷到了骨子裡，這是柳氏絕不會有的神情。

  他現在真的擔心了，柳氏，到底教出了一個怎樣的女兒？她是恨自己，才把他們的女兒教成現在這個樣子，她是想報復自己？

  「為父有什麼好害怕的。這是，你這麼做，如今風家顏面掃地，你母親如何在被人面前抬起頭來？」

  「我說過，我只有一個母親，她姓柳，名如雪。」

  「可她已經死了，你為什麼要因為一個已經死去的人，讓活著的這些人痛苦？靜淑向來好面子，你這樣，比要了她的命，還要殘忍。」

  風嵐依冷笑著，每一次看清父親的冷血，她就心疼母親的十年苦等。

  這樣的男人，有什麼資格讓母親付出一生？

  「殘忍？」她深吸了一口氣，上前質問道：「我以為，父親的人生里，沒有殘忍二字。我不過是讓母親已正妻之禮葬入風家祖墳，這是她應該得到的，這就是殘忍？」

  面對嵐依的質問，分清揚竟有些心虛，不敢看她。

  嵐依痛心，繼續說道：「那父親可曾想過，母親傾盡一生去愛你，為你打算。你當初狠心將她趕去北坪的時候，就不殘忍？我可記得清清楚楚，就在祠堂上，你對著風家祖先牌位立誓，此生與母親不復相見。你可知，這樣的話，對母親來說，意味著什麼？」

  風清揚早已忘了自己說過什麼，那話……是他的母親逼著他說的，此生不復相見。

  那個溫柔如水的女子，的確挑不出任何毛病，只是後來……

  他張了張嘴，竟說不出一個字來。

  「就是您說了這樣絕情的話，這十年來，母親依舊盼望著。盼望著你能來北坪，親自把他接回去。哪怕斷氣時，她也沒有打消過這個念頭。她苦等了一輩子，自己又做錯了什麼，要承受這樣的痛苦。父親，你倒是說說看，究竟是誰殘忍？」

  嵐依突然大吼了起來，她顫抖著雙手，極力壓制著自己內心的恨意，紅了眼眶。

  她深吸了一口氣，見父親不出聲，便笑了起來：「父親如果覺得這樣就殘忍，恐怕我會讓你失望。現在，一切才剛剛開始。」

  風清揚瞪大了眼睛看著風嵐依，只見她走近了，靠近他身邊，柔聲說道：「我，就是回來討債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