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所謂的真相

  幻魔終於將葉鳶帶到了一個可以停留的地方。他站在她的身後，用一種極其低沉的聲音說道，「睜開吧。」

  她雖然心裡一直疑惑於幻魔為何不想讓她看到如何到達的路，卻也照做了。

  雙眸微微睜開之後，眼前一片漆黑。她什麼都看不到，恍如置身地獄一般。然而很快地，幻魔忽然抬手，眼前的景象亮如明晝。葉鳶身前的兩排燭台，隨著他那冒著黑氣的目光而仿佛迸發出了一道光芒，光芒打在這些燭台之上，終於燃起了火焰的跳動。

  葉鳶忽然什麼都看見了。

  在她眼前的正是一座透明的大廳，看起來像是一座巨大的宮殿。宮殿一眼看上去似乎有幾分奢侈華貴之感，可仔細看來卻並非如此。葉鳶以為，這裡乍一看像是一座水晶宮，但其實也只是一座玻璃房子罷了。

  為何會有這樣的粗糙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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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因為這裡空空蕩蕩，幾乎什麼都沒有，尤其透明的宮殿上蒙上了一層不太明顯的灰。

  葉鳶抿了抿唇，下意識地問道，「你說要帶我尋找真相，結果卻只來了這裡？」她不明白黑衣人究竟是何意。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她都到了這裡，除了開門見山地掌握主動權，其他的說法似乎用處不大。

  幻魔點頭，雙眸一眨，眼前又有一扇大門打開。

  葉鳶看得有些驚訝，如此看來，這座所謂的玻璃房子其實更像是一座機關房。好像開啟機關的東西就在他的瞳孔之中。

  他微微頷首，沉聲道，「你跟我來。」

  葉鳶點頭，跟在了他的身後。眼前的玻璃一陣又一陣地交錯而過，然而兩步之後，似乎所有的玻璃都變成了鏡子，葉鳶感覺自己置身在一個極其詭異的環境之中，四周全是自己，與那個醜陋的幻魔。

  眼前哪裡還有別的路？

  幻魔停下了腳步，「你想要得知真相，可是真相從來就只是在自己內心的最深處。若是自己都不敢去挖掘，自然也不可能有得知真相的那一天。到了這裡，你能看到各種各樣的自己，從這裡看，或許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呢？」

  葉鳶微微一怔，雖然感覺他口中所說的確有那麼幾分道理，可是……

  鏡子。

  她若是需要照鏡子，何必再跟著他到這裡來？

  「你確定這些東西能看出什麼來？」

  幻魔輕笑，「當然。」

  葉鳶半信半疑，然而當她的視線落在眼前的鏡子前面，果真發現了一些不同尋常的事情。眼前的自己忽然變幻了外貌，變成了葉韓氏的樣子。

  葉鳶瞳孔微微睜大，有些不可置信，「娘親？」

  她當即回頭，想詢問幻魔究竟是怎麼回事的時候，卻發現幻魔早已不在了原地。這個幾乎被鏡子圍起來的地方，終於只剩下了葉鳶一個人。

  然而很快地，她又察覺到了不對勁。

  她所面對的鏡子，裡面的人忽然變成了玉落塵。她下意識地輕呼，「師父……」

  玉落塵的臉色漸漸變得詭譎無比，從一開始的寡淡，一直變成了現今的似笑非笑。他看著自己的時候，嘴角勾起了一抹嘲弄。像是在嘲笑葉鳶的蠢笨，像是在嘲弄她的「單純」。

  葉鳶下意識地退後一步。

  再偏到一邊，則是秦墨，他的嘴角揚著戲謔的笑容，看起來竟有幾分似是而非的溫暖。

  葉鳶怔在原地。

  回過頭，總共五面鏡子，可是剩下的兩面鏡子裡，統統都是秦墨的樣子。只是一個玩世不恭，一個冰冷無情。

  葉鳶在原地頗有幾分凌亂之意。

  這些鏡子裡的東西統統代表了什麼，她一個都不知道。將她帶來這裡的人，把她扔在這裡就不管了。

  葉鳶有一種極其恍惚的錯覺，好像自己置身於一座迷宮之中。

  而這座錯綜複雜的迷宮，到處都是她想要的與不想要的一切。她感覺到自己身體裡的經脈幾乎在以一種破竹之勢膨脹，強烈的感覺漸漸湧上了她的所有感官。

  一切的一切，都在鏡子裡。

  這裡有她想要的，這裡有她不想要的。

  葉鳶不停地轉圈，可是所到之處全都是紛擾。明明是那麼安靜的地方，可是她卻根本安靜不得。

  「出來！幻魔，你出來！」葉鳶說著，已經幾乎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她的聲音在鏡子房裡迴蕩，然而迴蕩之際又只能聽到遠方飄回來的回聲。

  是她所說的話，卻不是她的聲音。

  回聲有葉韓氏、有玉落塵，還有秦墨。

  葉鳶忽然盤腿而坐，將自己的心靜了下來。然而安靜下來之後，她卻感覺到自己丹田處的通靈珠越發燥熱，仿佛要從她的身體裡呼之欲出一般。

  她快要承受不住了。

  額前早已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在她蒼白的臉上極其明顯。

  葉鳶微微用力，可是自己的體力卻不爭氣地涌不上任何氣力。通靈珠在她的體內似要出來，又似是要與她的身子糾纏不清。像是一種極端的反噬，離開之前恨不得將她的身體一起帶走。

  難道是玉落塵在通靈珠上做了什麼手腳？

  葉鳶心裡不明白，卻也懶得追究。

  霎時，周圍的鏡子統統都變成了碎片，然而裡面的景象全都變成了支離破碎的剪影。他們還沒有離開這裡，他們還在葉鳶的身邊。

  她的身子忽明忽暗，白雪一般的肌膚也跟著如同一盞燈光般忽明忽暗。

  她也跟著忽冷忽熱，通靈珠亦是如此。

  她快要被一顆珠子牽著鼻子走了。

  葉鳶感覺到一陣痛意席捲而來，幾乎要將她的理智盡數拉扯殆盡。

  她突然又聽到了葉韓氏的聲音，「鳶兒，挺住。」聲音重疊之際，似是也聽到了寡淡的玉落塵，「挺住。」還有秦墨的。

  一切的紛擾都在頃刻間爆發，通靈珠忽然在她的體內直竄而上，衝破了天際。

  從她的口中吐了出來，隨之而出的還有幾分腥甜。

  葉鳶也不知道是痛苦還是痛快，面目隱忍，卻又帶著一分釋然。

  然而通靈珠出來的那一剎那，幻魔也出現在了葉鳶的面前。

  當即，周圍的鏡子裡忽然全都是一個陌生女子的容貌，隨著破碎的鏡子，陌生女子的笑容溫暖、卻又破碎。

  幻魔將通靈珠牢牢地捏在了自己的手中。

  「辛苦你了。」幻魔的聲音冰冷而又低沉，眼前的黑氣又似是增長了幾分。可是明明如此醜陋的面容，嘴角卻又牽起了幾分滿足的笑容。

  這種滿足，令葉鳶忽然看不真切。

  葉鳶頷首，「你想要通靈珠？」

  既已入魔，那麼為何還要通靈珠這樣的東西？她心中不解，眉頭卻緊緊皺了起來，「你說要帶我尋找真相，可到頭來卻只是覬覦這樣的一個東西？」

  幻魔搖頭，「真相是什麼，只有你自己知道。沒有人比你更清楚你自己想要什麼，或許一時之間你看不清楚，可時日久了，你心中總會有所頓悟。這不是旁人能幫你的事情，可通靈珠不同，他能幫我找回我想要的東西……我、也不過是借用一下罷了。」

  葉鳶倒也沒有急著搶回。

  通靈珠雖然給了她無比巨大的力量，可是卻也給她惹了不少麻煩。更何況幻魔已經得到通靈珠，卻遲遲未走，顯然對她還算有些尊重。

  這一點，倒是令葉鳶有幾分欣慰。

  縱觀這一路走來，她見過多少容貌絕色之人？可有的時候就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面目絕色未必就是好人，而眼前這個所謂的醜陋幻魔，卻有一個極其通透的心。

  葉鳶對他有一種莫名的信任。

  幻魔。

  也不知道究竟因何成魔。

  因為幻嗎？

  正思及此，周圍的鏡子全突然消失殆盡，葉鳶能感覺到，她又到了另外一處密室。這間密室再不似之前的那種玻璃房子，看起來陰暗潮濕，像是一條詭異的通道。而通道卻又並非是筆直的，扭曲蜿蜒，幾乎延伸到了不知名的盡頭之中。

  眼前全是一片黑暗，卻隱隱能借著微弱的燭光看出層層岔路。

  又是一條迷宮。

  葉鳶皺眉。

  幻魔走在前面，「有的時候，人生就像是一條迷宮。你選擇的路，決定了你的一切。這迷宮是我親手所建，可到頭來……我還是認不清楚這條路究竟該怎麼走。」

  葉鳶微微一怔，「那你就不怕在這裡迷路，我們一起被困在這裡？」

  「可是正因為我不記得迷宮的出口與路線，所以這個迷宮才有了它的價值。為了日後無限的可能性，我願意迷失在這裡。這裡的每一條岔路都會跟著一間密室，而密室里有什麼，你根本想像不到。有……被咬一口便能致命的毒蛇，也有可以起死回生的靈丹仙草。」

  葉鳶終於開始審視起他身邊的幻魔。

  這個人……能有如此心境，怎會淪為魔物？

  葉鳶實在想不通，只能揚著臉說道，「你走在前面，我跟你走便是。」

  幻魔輕笑，「通靈珠都已經到了我的手中，你倒是對我沒有絲毫戒備。」

  「既然迷宮是你所造，雖然你說你不認得這其中的路，可是我想，沒有任何一個迷宮建造者會忘了通往死亡的路。」葉鳶倒是有幾分篤定，「你再如何，也不會帶我去死。」

  這一點她堅信無比。

  幻魔沒有說話，卻已經抬動了腳步。

  葉鳶微微一怔。

  從來了這裡之後，她便發現這所謂的玻璃房子裡幾乎沒有任何一條路。所有的房間環境瞬息萬變，好像一座機關城，而啟動機關的重要環節，就在幻魔的身上。

  沒有他，葉鳶根本離開不了這裡。

  既然如此，那倒不如跟著他走下去，看看所謂的真相究竟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