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前世憶

  「我當時開心壞了，原來他也喜歡我的。可是當時正逢亂世，各方君主都想成為亂世的終結者，戰火不僅沒有熄滅反而越演越烈，我無意中聽見老爺說朝中出了奸臣，把送去的十萬糧草變道送去了帝國，我擔心他，但是卻深知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就算去了他身邊也只會是他的累贅，那日帝都被敵軍攻占，將軍府被戰馬踏平，我在娘親以死相護下逃了出去，一個人在亂世中顛沛流離。」

  忘川，幾曲下來後，七七這才想起葉鳶。

  七七雙手覆在琴弦上，望著忘川的路口悠悠道：「葉鳶怕是來不了了。」

  「為何？」浮念負手而立，對於葉鳶，雖然只是見過一面，但是機靈狡黠的一面卻讓浮念印象深刻。

  七七笑道：「我那幼弟對她寶貝的很，平日裡二人幾乎是寸步不離。」七七神色微閃，餘光瞥了一眼浮念，悠悠嘆息道：「我真羨慕他們，郎情妾意，相伴餘生。」

  浮念卻不以為然道：「餘生這麼長，期間會發生什麼變故又有誰知道呢？」

  「……」七七頓時被噎的不知如何回答。

  雖然浮念答應繼續做她的琴師，為她譜曲，但是與她之間還是有一層看不見的隔閡。

  七七起身，來到浮念的面前鼓起勇氣道：「浮念，我自認為我七七表現的已經很明顯了，可是你為何一而再再而三裝作看不見呢？」

  浮念一愣，隨即立馬後退一步，而七七立馬乘勝追擊，雙手握住浮念的手道：「我能感受到你對我還是有感覺的，你眼裡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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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七……」

  「噓。」七七食指抵在浮念的唇瓣上，她繼續說道：「從你來到冥界的那一刻起，我就被你吸引，五百年過去了，一生中又有多少個五百年？就算是一塊石頭，這麼多年也被我捂熱了啊。」

  四目相對，一個媚眼撩人，一個神色淡漠，孤傲中透著疏離。

  就在七七踮起腳尖想要親吻浮念時，浮念卻推開了她。

  「我是一個無主之魂，在冥界，你身份尊貴，傾慕你的人數不勝數，但是……」

  浮念的話還未說完，七七就吼道：「但是，我只要你！除了你，我誰也不愛！」

  「抱歉。」

  浮念俯首作揖，越過七七的身邊邁開步伐離開。

  一滴清淚從七七的眼角滑落，飄在浮念的袖袍上，這一次七七沒有追上去，她抬起手背狠狠地失去湧出來的淚花，昂著頭望著忘川的天空。

  她七七一世驕傲，在浮念的面前輸的如此狼狽不堪！

  「無主之魂？」七七咬牙，「那我就把你的主給你找出來！」

  這可是冥界，她就不信找不到浮念的正主！

  沙灘上，葉鳶歪著頭問道：「後來呢？」

  「後來？」七七忽然抬起手揉了揉眉心，「當時消息傳來說是我軍赤虎軍將領浮念叛變，帶著二十萬大軍投敵，所以帝都才被攻破，罵聲一片，我不信，他會做出投敵叛國的事情，而且在敵軍攻占帝都的時候，第一個踏平的就是將軍府，他若是叛變了，怎會讓人踐踏他的家園？他說過要我等他，待他凱旋娶我為妻的。」

  「我翻山越嶺，終於來到了兩軍交戰的戰場，戰場上硝煙瀰漫，狼煙未滅，遍地的屍體，大多都是他赤虎軍的盔甲啊！我挖了三天三夜的屍體，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讓我在一處黃沙中挖出了他，當時我覺得一定是老天爺憐憫我，因為我發現他沒死啊，還有最後一口氣！」

  想起那段過往，七七臉上的笑容是幸福的。

  可是下一刻七七臉上笑容散去，她咬著唇瓣，身體止不住的顫抖，好似有一次身臨其境一般。

  「當時他身上全是血水，分不清是他的還是敵人的，我發現他的時候他眼睛下還殘留著兩行血跡，後來我才知道，是他身邊出了叛徒，他的眼睛也是那個親信弄瞎的，不僅如此還放出假消息說他通敵叛國，背負了千古罵名！」

  「因為知道他以後會出征上陣殺敵，所以我在將軍府跟著府中大夫學了醫術，上路時我小心保護著僅有的藥物，終於沒有白費，我把身上帶的傷藥全部用在他的身上，背著他從死人堆裡面一步一步走了出去，最後昏倒在神醫的藥王谷前，他整整昏迷了十四天才醒過來，期間囈語叫著都是殺，眾將士聽令之類的話，但是卻在醒來時，精準無誤的喚出我的名字，我當時為了給他解毒，自己做實驗毒壞了嗓子，他雖然看不見，但是還是笑著對我說：你身上的味道依舊沒有變。我當時咬住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他記得我啊，他心中不僅有他的將士們，還有我啊。」

  「神醫說他的眼睛想要康復，只能換眼，我當時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自願把自己的雙眼給他，那件事情是我瞞著他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但是我不後悔。」

  「後來他康復了，我卻成了啞巴廢人，他還是每日為我梳妝畫眉，跟著神醫一起找方子救我，那時我不知道，除了找方子救我以外，他還要報血海深仇。」

  「我們成親時，天為證，地為媒。後來他說要離開一些時日，讓我在這安心養病等他回來，當我再次聽到他的名字時，是在藥王谷的藥童口中聽到的，神君，那是世人對他的尊稱。」

  「可是我那副殘破的身體，早就在救他之時就已經開始衰竭，我不知道我等了多久，在我奄奄一息的時候，我聽到他在我耳邊低語，跟我緣定三生，就算死後，也要在黃泉路上等他，可是我等啊等……等到別人都不知道輪迴轉世多少次，我還是沒能把他等來。」

  花語的聲音如她用彼岸花花瓣吹奏出來的曲子一樣，讓人心疼。

  她忽然笑了，抬起頭望著眼前那一片黑色的海域笑道：「他還是一如當年那般，從未改變，已至於幾百年過去了，我還是能第一眼就認出他。」

  葉鳶長嘆一聲，「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海風呼嘯，花語的聲音很輕，「我也是時候該去輪迴了。」

  心中已沒有了執念，她也沒有繼續留下的意義了。

  「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花語轉身望著身邊的人，這個救了她兩次的恩人。

  「葉鳶。」葉鳶歪著頭，衝著花語俏皮一笑。

  「葉鳶？」花語反覆呢喃著這兩個字，然後重重地點頭道：「我記住了，我不會忘記的。」

  花語的故事講完了，倆人也休息的差不多了，於是起身順著上流走去，葉鳶心中明了，恐怕這一走，花語就該去奈何橋了。

  河流的上游果然是忘川的河畔，這一路上葉鳶還順勢採集到了一些石英，還有一些靈芝，葉鳶直接把靈芝嚼碎了覆在花語的傷口上。

  花語對於葉鳶的舉動笑道：「不礙事的。」

  「反正是白撿來的。」葉鳶聳肩，那些靈芝若是換做平時葉鳶一定當成寶貝，但是此刻她絲毫不吝嗇全給了花語。

  黃泉跟忘川的交界處，走進那傳送來，來到奈何橋上，白霧繚繞的橋頭上，一個手持拐杖的老婆婆正在熬著孟婆湯。

  橋下就是冥界的黑河，黑河兩界鬼差把手，等著轉世的人排成了長隊。

  每當一個鬼魂上去，站在奈何橋上，端起孟婆湯喝下去後，他們的腳下就會浮出一朵彼岸花，然後帶著鬼魂消失在奈何橋上。

  葉鳶望著那些轉世之人，忍不住對身邊的花語說道：「真的不去見他一面嗎？」

  花語淡笑著搖頭道：「不去了，我不想他看見我這副狼狽的模樣，況且，他喜歡的那位好像是冥界的公主殿下，我配不上的。」

  花語垂下眼帘，垂在身側的手緊緊地揪著自己的衣角，她不想讓自己連僅有的一點尊嚴都被人踐踏。

  「就算不配，那也是他配不上你！」葉鳶鄙夷，早知道當初要去找的人就是花語的相公，她一定直接把那人帶到花語的面前去！

  可是，人生哪有早知道，葉鳶欲言又止的看著花語，終於開始開口道：「花語，對不起。」

  「傻瓜，是我要對你說對不起才是，要不是我，你也不會被我連累受傷，如今我抽身離去，丟下你這位恩人，我才是要對你說對不起。」

  「我……」葉鳶還想說什麼，喉嚨里卻跟卡了一根刺一樣。

  「我們有緣自會再相見的。」花語扭頭朝著奈何橋上看去，她的前面就剩下兩個鬼魂了，很快就要到她了。

  「你快走吧。」

  花語伸手推開葉鳶，走了兩步後，忍不住轉身道：「葉鳶，如果來生我忘了你，請你記得提醒我！」

  葉鳶點頭：「嗯。」

  花語轉身，三千青絲在半空中滑出一道弧度，她走上奈何橋，正在盛湯的孟婆卻在這個時候抬起頭，望向這個在冥界遊蕩了數百年的姑娘。

  「婆婆，我來了。」花語笑著伸手去端那碗屬於她的孟婆湯。

  孟婆扭頭朝著奈何橋下方看去，那裡站著她無比熟悉的姑娘，她目光一直停留在花語的身上。

  孟婆微微蹙眉，心中腹誹道，這女魔頭怎麼也來了？

  見花語伸過來的手，孟婆揚起手裡的拐杖打在花語的手腕上，一開口，那滄桑的聲音帶著疑惑道：「不等了？」

  花語揉著自己的手腕，憨笑著搖頭道：「不等了。」

  「這麼多年你無數次走上我這奈何橋，都不願意飲這孟婆湯，這一次為何這般急切？」

  孟婆那雙爬滿皺紋的眼睛看向站在面前的女孩，她身上的衣衫都被鮮血染紅了，身上雖然敷了靈芝藥，但還是能看到一些傷口。

  「他們欺負你了？」孟婆杵了杵手中的拐杖厲聲道，惹得那些鬼差立馬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