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恩仇生·戲子

  檀香縷縷，紅燭徹夜常亮，紗幔後面的女子靜好的躺在床榻上，她眉宇間仍帶著濃郁的哀與怨，面容動人，卻也讓人揪心的心疼。

  雨水嘀嗒嘀嗒的落在飛檐上，順著灰色的瓦片流到了生出嫩芽的草坪上，幾隻稚鳥啄洗著自己的羽毛。

  陽光一抹從雲層間散射而出，院子的脆竹經過雨水都洗滌愈發青翠，青石地板上也變的更加潔淨，空氣中蔓延著一股雨水的清新味道。

  幾個丫鬟手裡面端著熱水盆，有的則拿著藥湯，碰面的時候，便是開始碎嘴了起來，「咱們三小姐也真是可憐……唉！」

  「誰讓二娘子在府裡面沒地位呢，人都說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說的可不就是這個理兒嘛！」

  「嘶……」

  只聽到床榻上的那位發出低哼，丫鬟們趕忙噤聲跑了上去。

  「二小姐，您醒了！」

  她們一改先前的模樣，個個都恭維著上前伺候著她，餵藥的餵藥，關心的關心，儼然不像剛開始雲朝回到丞相府的時候。

  這偌大的宅院，不就是如此麼，捧踩也就是轉瞬的事情，只是先前是她雲朝太過於簡單，看不透這人間常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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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朝望著眼前的床框，心中卻還是隱隱作痛著，她緩緩閉上了眸子，揮了揮手讓她們這群聒噪的丫鬟都退下了。

  「都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安靜會兒。」

  回憶起昨日，她心中難免心痛。

  尤其當她看到舒芸那般為她求情，可是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的時候，那時她的心早已墜入冰窟，現在她還能感覺到那冰冷的雨水落在自己身上的感覺，蝕骨奪心般的痛……

  她再也不想讓舒芸為她做任何犧牲了。

  原以為這塵世間，除了舒芸，她還有父親可以依靠，可，竟也如此淡漠……

  雲朝心灰意冷，眼睛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淚來，可她的心卻在滴血。

  片刻後，雲若止和老夫人得知雲朝甦醒，便是匆忙趕來探望，畢竟這次受委屈的也的確是雲朝。

  雲朝聽到步履的聲音，整理了自己的情緒，原本冷漠的臉上瞬間浮現出一抹悲悽，三分柔弱的輕聲咳嗽著，唇瓣依舊發白，吐氣如絲般嬌弱，「父親，奶奶……你們來看朝兒了。」

  雲若止看到雲朝這幅樣子，心裏面如刀絞一般，「朝兒，你受苦了……」

  旁邊的雲玥攙扶著老夫人，她臉上也是一副擔心，可那張偽善的面孔下，誰知又在思量什麼。

  老夫人走到雲朝床邊，一改往日嚴肅，慈眉善目的拍了拍雲朝的手，話語輕柔道：「雲朝，這些日子你好生養著身體，需要何物儘管向我們提，這便是你的家。」

  她的家……？

  這偌大的丞相府，連一個舒芸都容不下，還能容得下她麼……

  雲朝感傷，心中甚至一絲自嘲，表情苦澀的哽咽了一番，隨後佯裝感動道：「奶奶，是朝兒不好，朝兒不該生病，讓父親和奶奶操勞擔心，都怪朝兒……」

  說罷，她伸出小手擦著臉上的淚水，鼻尖紅紅的，那大顆的淚珠奪眶而出，卻似止不住的時候泉涌，引的老夫人和雲若止心中都很心疼。

  雲玥表情詫異，只覺得眼前的雲朝，竟然有幾分陌生。

  「朝兒，這不怪你，這些日子你儘管把身子養好。」

  雲若止表情動容，眼睛裡面似乎浮現了一抹紅意，話音微微顫抖著。

  此刻，雲朝顯然已經成為了眾人心疼關愛的對象，而雲玥卻黯然無光的站在一旁。

  這一場戲，她便是在柔弱與懂事之拿捏的剛剛好。

  經過此次，她終於領悟孟籬的那句話：這一世，除了舒芸，任何人都是你的敵人……

  雲若止和老夫人對雲朝的愧疚值極高，看著這般懂事的丫頭，尤其是老夫人，她對雲朝的看法也大為改觀，再也不覺得她是一個粗鄙的莊園丫頭。

  「雲朝，這個你拿著。」

  老夫人攤開雲朝的掌心，把手裡面的一塊暖黃玉石放在她手裡面，那玉石是她用來護身的玉石，伴隨她的年份也不短了，心中心疼雲朝，便是把玉石給了雲她傍身。

  雲玥在一旁看著，抿了抿嘴唇，故作鎮定。

  「朝兒謝過奶奶。」

  說罷，她要起身答謝，老夫人見狀心中也是心疼的不得了，趕忙讓她好生躺著歇息。

  雲朝收下玉石，緊緊的攥在手心，面上動容感激，其實心裏面完全激不起她的一絲漣漪，這樣的物件不過走個面子功夫罷了，真正有難的時候，人心才顯得尤為可貴。

  隨後，雲若止又盡數賞了雲朝許多物質賞賜，給她房裡面添置了許多物件，老夫人也將自己盡數寶物賞給了雲朝。

  只是這些華而不實的身外之物，於雲朝來說，一點用處又沒有。

  「父親，奶奶，朝兒只想等身體痊癒之後，去府外看看。」

  她趁著這個機會，向二人提出要求，他們定然是不會拒絕的。

  再者，她必須要走出雲府大門，整日封閉在雲府，任何線索都找不到，更別說替舒芸保持。

  果不其然，雲若止和老夫人乾淨利落的就答應了雲朝的請求。

  雲玥卻如透明人一般，偶爾說上一兩句話，來掩蓋自己的尷尬，臉上也是佯裝關心，一副虛偽的面孔，現在雲朝也早已看透了她。

  時間如駒過膝般流逝，經過數日，雲朝身體徹底痊癒。

  院子裡面，雲朝站在樹下，緩步漫漫，手裡面拿著書簡，喃喃的念著，暖風吹起她的髮絲，格外優美，仿佛塵世的一切與她無關。

  這些時日，她每日詩書畫作，在空餘的時間補充自己的內涵與知識，以及她從前從未鑽研過的知識學問。

  這時，一個身穿藏藍袍裙的小丫鬟走來，微微拂禮，「三小姐，有您的信箋。」

  雲朝轉頭望著那個丫鬟，看向她手裡面的信箋，並未遲疑，接過去之後打開看著。

  「畫舫請柬——」

  她微微挑眉，把信箋閱覽完畢，望著落款的名字，心中自是知曉了。

  雲朝收到的這封畫舫請柬，並不讓她感到意外，因為這封請柬只要是城中有身份的子女人家都會收到，只是從前她並沒有收到這封請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