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皇帝的擔憂
2024-08-10 20:49:34
作者: 卡卡不卡
北軒城聞言心中大驚,不想皇帝竟真的這樣冷酷無情。
要自己遠走,不能留在宮中,那便是再也沒有任何翻身的機會。
他是急著討好北連墨,好在北連墨回來之前,讓自己趕緊消失嗎?
「父皇當真如此心狠,」他恨恨道,「我也是父皇的兒子,何故父皇偏心至此!」
皇帝震驚到抬起頭來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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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眼中滿是怨恨和不滿,張口欲言,卻好似被什麼堵住嗓子,驚天動地的咳嗽起來。
「你,你……」
北軒城跪在當中,神情卻不似方才的恭敬和悔恨。
他冷冷的看著皇帝,甚至說不出他們父子二人,誰比誰更失望一些。
「我也是父皇的孩子,從小到大,我身子雖病弱,但為著給父皇爭一口氣,也是拼了命的去讀書,騎射那樣兇險,險些要了我的命去,我也沒有落下。」
北軒城攥緊拳頭,聲音中不由得帶著幾分顫抖。
他雖然身子弱,但樣樣都不甘於人後。
從小母妃便告訴他,他是皇子。
比起尋常人家的孩子,那不管什麼都要做好最好。
雖然他身子弱,但這並不是你他平庸落後的理由。
他一樣可以成為太子,甚至是天子。
是以他總在背後,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努力。
但是,但是他這位好父皇,卻總是看不見的。
「您的心裡只有北連墨,我那位好弟弟,他身子強健,功夫好,學問好,生母是皇后,樣樣都比我強。」
北軒城冷聲道,「就因為這樣,所以不管我做多少事,您都是看不見的,也不在乎的。」
皇帝憋紅了一張臉,終於止住了咳嗽。
他顫抖著,從旁邊的矮桌上端來一杯茶,顫巍巍的喝下。
好,好啊。
他吐出一口氣,這就是,這才是他在這個兒子心裡的模樣。
偏愛北連墨,對他不聞不問,視而不見。
「朕原以為,那番話已經傷透了朕,但是現在才知道,原來你心中還有不忿,你說,你乾脆都說出來,看朕到底還有哪裡對不起你!」
北軒城不由皺眉,什麼話?
「朕病著,一日能有幾個時辰是清醒的,可偏偏上天就讓朕在那時候醒來。」
皇帝搖頭,他渾渾噩噩的睜開眼睛。
看見的不是伺候的宮人,不是孝順的孩子,而是宋雨濃。
沒錯,是宋雨濃,他的賢貴人。
宋雨濃輕手輕腳的,打開了他床榻後的暗室。
那雙眼睛裡,沒有往日的柔情和嬌媚,只有貪婪和狂喜。
她從自己的身體上跨過去,甚至沒有多一眼看看自己。
這便是他如此寵愛的妃子。
不知何時記下了暗室的位置,竟連一個貴人,都敢對傳國玉璽動手。
皇帝閉上眼睛,細細的聽著。
聽著窸窸窣窣的聲音,隨後便是玉璽落下,他甚至能想像出宋雨濃咬牙蓋印的模樣。
必定是狠狠地,用力的,仿佛她今後的榮華都在那個印記上。
隨後,他聽到對方欣喜若狂的聲音。
皇帝明白了,那是詔書。
一封假的詔書。
他病著,卻也知道些事。
北連墨已經帶兵安定邊關去了,這朝中還有什麼要緊事,需要加蓋玉璽。
那必然只剩下傳位詔書。
誰知道他什麼時候就兩眼一閉,雙腿一蹬。
連隻言片語都不曾留下,就撒手人寰。
若真是那樣,北軒城定然不是北連墨的對手。
所以他想贏,就必須先下手為強。
「朕倒是為你這份勇氣,生出些欣慰,只可惜,你對朕的苦心一無所知,怨恨了這許久,朕饒你不死已是格外開恩,再不能寬恕你了。」
北軒城跪在那裡,聽了這話沒有半分動容。
他的苦心?
他有什麼苦心?
皇帝的苦心無非就是對北連墨偏寵,告訴這整個北靖的人。
北連墨還是他最疼愛的皇子,封王,給予兵權只不過爾爾。
今後這皇位都是他的,那些東西又算的了什麼?
「父皇偏寵北連墨,這全天下都知道,如今我已是階下囚,父皇何必在我面前遮掩。」
他冷笑,「難不成,父皇還會在意我這個不肖子孫的看法。」
北軒城對這些話不屑的很,若要讓他相信,皇帝真的待他不似那般冷漠。
不如現在就選來宗室,說那詔書其實是真的。
這樣的話,那他繼位便名正言順。
還有姚竹一,他的罪名也好說。
對新皇兵刃相見,死罪,誅九族。
「父皇若真心有一點疼愛兒子,還是那句話,便將兒子留在身邊,好日日盡孝。」
皇帝長嘆一口氣,「你以為朕不知道你的想法,留在宮中,待合適的時機捲土重來?」
北軒城不語,事到如今,他們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了。
皇帝搖頭,「朕知道,所以朕不能眼睜睜看著你送死。」
他語重心長,像是按下十二分的耐心解釋。
「你如今犯了死罪,等到明日太陽升起來,你的罪名便瞞不住了。」
屆時整個北靖都會知道。
三皇子北軒城,偽造詔書,逼宮不成被囚禁宮中。
按律當斬。
輕則也是流放,或此生囚禁大獄,再無重見天日的可能。
「留你在身邊,便是朕能不顧悠悠眾口,那也不能保你平安無事。」
皇帝想告訴他,自己早晚是要死的。
如今北軒城一步走錯,再無繼位的可能。
他不可能再等個幾十年,看看有沒有能跟北連墨一較高下的孩子。
他等不起,也等不及了。
皇位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北連墨的手中。
或許,這就是北靖的規則,不是他一個凡人能隨意更改的。
北連墨若是繼位,勢必留不下北軒城的性命。
與其冒天下之大不韙,將他留在宮中等死。
倒不如尋個無人認識的地方,天高海闊。
備足了銀錢,從此修身養性,閒散富足的過一輩子。
衣食無憂,能長長久久,百年後子孫繁陰,豈不美哉。
皇帝皺眉,看向北軒城投來的目光。
如今這個兒子一心覺得他偏愛北連墨,若是不答應,他便會終其一生對自己怨恨。
但若是答應他,那無疑是眼睜睜看著他送死。
「朕,自小便疼愛你,便是你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朕也猶豫,沒有立時揭發你。」
甚至於,皇帝親手關上了暗室的石門。
宋雨濃的確幫了北軒城。
但這種事,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險。
只有宋雨濃死了,才不會威脅到北軒城。
所以,他趁著宋雨濃回暗室放玉璽,便悄悄關上了暗室的門。
那裡面,沒有食物,沒有水,甚至不透氣。
宋雨濃在裡面,如今應該已經死透了。
皇帝甚至想過,不如就這樣成全了這個孩子,這樣他就能明白自己的苦心了。
但是隨後,他放棄這個念頭。
北軒城在他的病床前,滿是得意和痛快。
他甚至對自己說,希望自己長久的睡下去,永遠不要醒來。
甚至於,他對自己動了殺心。
「朕,朕看著你拿到詔書,看著你風光,看著你得意,也看清了你對朕的怨恨。」
但皇帝自己心裡也委屈啊!
你怨恨,你不滿,你不甘心,可朕哪裡對不起你?
你說的那些偏愛,那都是迫於無奈,並不是他真的對北連墨給予厚望。
因為皇帝知道,北連墨一定能做好,甚至於,沒人會做的比他好。
因為,因為北連墨不是普通人。
「父皇也不必為過去解釋什麼,您是天子,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如何便如何。」
北軒城嗤笑一聲,「與一個死囚有什麼可說的呢。」
「朕!」
皇帝只憋出一個字,便自己梗住了。
他想給自己解釋,卻因為身份不屑於說的那樣清楚。
做了幾十年的皇帝,他也有自己的驕傲。
對這個兒子偏疼至此,卻好心當了驢肝肺。
現如今再讓他去眼巴巴的解釋,我是如何如何的對你好,如何如何的疼愛你。
他自己的臉面還要不要!
「隨便你,」皇帝喘著粗氣,又咽了兩口茶。
「朕對你,是問心無愧的,你若自己不相信,朕也的確無須與你解釋。」
左右,他是敗了。
不光北軒城敗了,連自己也失敗了。
妄想從此以後擺脫瑞獸,將皇位控制住自己人的手中。
這計劃還未開始好好實施,便已經一敗塗地。
「朕曾對你,給予厚望。」
皇帝輕聲說。
他沒有撒謊,他真的對北軒城給予厚望。
因為有了北軒城,所以皇帝才生出擺脫瑞獸的念頭。
沒錯,瑞獸的確聰慧,能征善戰,若國家交給他們,那必然繁榮昌盛。
但瑞獸非我族類。
皇帝心裡始終有一根刺,這根刺,從知道這個秘密開始,便一直沒有拔出來。
他把希望放在北軒城身上。
憧憬著,或許可以試一試。
他一方面在北連墨身上猶豫,一方面又捨不得放棄這個計劃。
雖然看似兩邊搖擺不定,但皇帝知道。
他其實,是更偏向北軒城的。
「若非你實在讓朕失望,甚至對朕也動了殺心,朕也不至於……」
皇帝頓住,這話已經算是最直白的了。
要不是北軒城連他的命也想取,他何至於在最後姚竹一衝進來的時候,選擇了沉默。
說到底,他怕呀。
怕北軒城成功了,成了皇帝。
真的要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