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等待清晨的第一縷晨光
2024-08-13 11:04:56
作者: 不是秦小缺
夜色沉寂,人們都安然入眠,病房裡的氣氛卻壓抑得讓人有些心頭悶悶的。
對於這一聲「白琳」她就像是沒有聽到一般,只是默默站在原地,沒有走,也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床上躺著的人。
「白琳,你回來了?」見她不做聲,湛賦鴻掙扎著從床上坐起來,靠在枕頭上,他的眼睛根本看不清楚,他只知道眼前站著的是個女人。
唯一能讓他辨識出來的,就是許白琳身上的味道,一股獨特的香味,那是只屬於許白琳的,縱使過去了這麼多年,他討厭這個女人的強勢,可他怎麼也沒能忘掉她的聲音和氣味。
許白琳深吸了一口氣,拉開床邊的椅子,坐到了湛賦鴻床邊。
可是,她的語氣淡淡的,就像是一個舊時老友的普通問候:「怎麼會把自己搞成這樣?」
聽到這聲音,湛賦鴻更加確定,眼前的人就是許白琳,當年兩人散得有多愉快,反倒是現在就越平淡。
湛賦鴻揉了揉眼睛,他想看看如今的許白琳是什麼樣子了,只可惜,他看不清了。
「聽你的聲音,還跟當年一樣,沒有什麼改變,可是十多年過去了,我都老了,面容老了,心也是,不過,你該還是從前的模樣,只是,我看不見了。」湛賦鴻的語氣很平靜,可是聽起來,卻不由得讓人唏噓。
他印象里,見許白琳的最後一面,是她紅著眼,他看見她的眼淚就掛在眼眶裡,卻堅強地沒有掉出來,她走的時候,只帶走了她的一些衣服,她拉著行李箱,頭也不回地走出湛家,離開了他的視線,自此十幾年,再未謀面。
沒想到現在,人就站在他面前,他卻想看都看不清了。
許白琳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可是說恨嗎?她看著眼前這個病入膏肓的男人,似乎又有些恨不起來了。
她只是淡淡重複著那一句:「怎麼會把自己弄成這樣。」
湛賦鴻咽了一口口水,笑得有些苦澀,卻道:「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我現在這樣,也就是我的報應而已。」
是啊,要不是他這些年被郭雪琴蒙蔽,被她挑唆,被她所害,他現在應該過得很幸福才對,有賢惠的妻子,有優秀的兒子和貼心的女兒,哪至於到現在這個地步?
許白琳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斂去眼裡的情緒,沒有接這句話,只是道:「小陸說,還有法子治,你……保重身體吧。至於……那個女人,今天之後,她應該會得到自己應該有的懲罰。」
那個女人,湛賦鴻知道,她是說郭雪琴。
十幾年夫妻呀,沒想到,他身邊養了一隻惡鬼,她被她掐著脖子吸血,他還渾然不知。說心寒都太膚淺,說後悔,他也覺得自己不配。
湛賦鴻嘆了一口氣,知道許白琳話里的意思,他只是道:「這些事情,時廉那孩子應該會處理得很好的,他……很優秀。」
這是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親口肯定湛時廉。以前,他總覺得湛時廉不按照他的意願做事,不會聽他的話,更不會孝順他。
可是現在的結果是,那個表面最冷硬的孩子,偏偏是他最優秀,也是最把他當父親的孩子。
許白琳點點頭:「孩子都很好,只是我們做父母的,沒有一個合格的。」
是的,孩子都很好,不管是湛時廉還是湛南蓉,都是很好的孩子,卻沒有得到過父母完整的愛。
湛賦鴻臉色暗淡,他自然知道,自己這個做父親的從來就沒有盡到過做父親的責任,他並不否認。
「你……這些年,過得還好嗎?」
這話讓許白琳背影一僵,好?還是不好?
她苦笑一聲還是點了點頭:「挺好的。」
可是各種心酸,只有她自己知道。
湛賦鴻點點頭,不知道再說些什麼好,兩人陷入無言。
好半晌,許白琳從椅子上站起來,才道:「馬上就要天亮了,你再休息一會兒吧,我就不吵你了,我先走了。」
說完,她轉身就要走。
湛賦鴻一急,從床上坐起來,忙叫住了她:「白琳,等等,我……」
他想說些什麼,但是話到嘴邊,好像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許白琳深吸了一口氣,回頭沖他笑了笑,雖然她知道,他看不見,卻還是道:「湛先生,我們分開很久了,你可以叫我……許女士,或許以後生意場上能夠再見的話,叫我一聲許董事長也行。」
這一句話,就像是給他們的關係徹底劃清了界限,曾經他們是夫妻,是愛人,可是現在,只能禮貌地叫對方一聲湛先生,或者……許女士。
湛賦鴻張了張嘴,嘴角撤出一抹僵硬而又苦澀的笑:「對……現在是許女士了,我……謝謝你能來看我。」
許白琳回以一笑:「不用客氣,我們不是仇人。」
他們不再是仇人,也更不會是愛人了。他們就像是人海里最熟悉的陌生人。
「那……我先走了,你休息吧。」許白琳抬腳,往門口走。
湛賦鴻這才把那句話說出了口:「白琳,對不起!」
這一句對不起,隔了十幾年了,也許已經沒有意義了吧,可是許白琳心底還是震了一下,她等了太久了,十幾年的時間,她終於聽到他說對不起。
但怎麼她心裡除了心酸,再沒有其它的感受了呢?
許白琳開門的手也只是僵硬了一瞬,然後還是打開門走了出去,像是沒有聽到那句話一樣,她輕輕合上門,就像她從來沒有來過這裡。
病房裡,湛賦鴻一聲沉重的嘆息,如果能夠重來一次的話,他應該不會有這麼愚蠢的選擇了吧?
他伸手摸索著,終於摸到了自己的眼鏡,他戴上眼鏡,眼前的景象終於清楚了那麼一點點,他還能聞到空氣中許白琳身上留下的味道,可是,所有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摸索著找到自己的衣服,脫下病號服,為自己換上一套體面的西裝,顫顫巍巍地打好領帶,又給自己梳好頭髮。
這一輩子,他錯過了對的人,做了錯的事,從一開始便是錯了,那這一輩子就都是錯。活了幾十年,為他好的人他從未珍惜,對他不好的人,卻被他當成寶。
何其可笑!
他一身整齊,摸索著靠坐在沙發上,他閉上眼睛,等待著清晨的第一縷晨光照進他的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