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算計

  他當然不會知道是誰在罵他，有這麼一問不過是下意識而已，在交代完事情之後他就準備回家了。

  有些日子沒有回去了。他原本是想讓她自己察覺到不對勁然後主動找他的，但是她好像完全沒有那個意思。

  

  如果不是萍姨提醒她，估計直到自己忙完了回去，她也不會主動聯繫自己。

  這樣想想還真是有些可恨。

  想起這個像狐狸一樣的女人，宋懷寧竟忍不住笑出聲來，把前面開車的司機嚇了一跳。

  副駕駛位置的程秘書倒是不動如山，他甚至還能提醒司機一句：

  「前面紅燈。」

  宋懷寧的視線落到了程秘書身上，程秘書跟著他已經有了數年，除了在感情上分外空白之外沒有任何的缺點——如果這算得上缺點的話。

  「程秘書。」

  他喚他，「你已經見過她了，你覺得她如何。」

  被猛然點名的程秘書沉吟片刻，「夫人是一個聰明且從容的女人。我很欽佩她。」

  這倒是真話，不過他的回答未免有避重就輕之嫌。

  他不繼續為難他了。

  不過車開了才不到十分鐘，程秘書就接到了一個電話，他遲疑了片刻，把手機遞給了宋懷寧：

  「宋總，莊競那邊出事了，現在你看是繼續回家還是？」

  不由得蹙起了眉頭，宋懷寧接過他的手機，電話那頭是陳澍，想必是打不通他的私人電話之後才打到程秘書這裡來的。

  「懷寧你還是過來一趟吧……」

  陳澍的語氣十分慌張，他低聲快速道：

  「莊競和老頭兒吵起來了，我家都能聽到。瞧著這陣勢老頭子是要把莊競趕出去了！」

  「那不是他自找的嗎？」

  羽翼未豐就對自己父親公然不敬，手上既沒有足以父親相抗衡的實權，也沒有辦法完全脫離父親的蔭蔽，卻時刻想著替所有人當家做主——

  「他是時候吃點苦頭了。」

  聽到宋懷寧的話，陳澍更急了，他以為宋懷寧還在為莊競那天的出言不遜生氣，便哀求道：

  「他就是這麼個古怪性格，小時候就一身刺，但是他真的沒有什麼壞心。懷寧，我知道你惱了他，但是你念在我們的情分上來莊家勸勸老頭子，他這次說要把莊競從他的遺囑上踢出去——」

  「如果這次我去幫忙，那才是害了他。」

  面色越發冷淡，宋懷寧把自己的謀算和看法一一道出：

  「他這些年已經仗著自己的這間律所做了多少無法無天的事情，你應該比我還清楚。一年四季待在國外，偶爾回來看看，言語態度極其不敬。如果我是老頭子，早就要把他趕出家門了。」

  聽到宋懷寧一字一句冷靜的分析，起先還慌亂十分的陳澍也漸漸平靜下來，他知道宋懷寧絕不會眼睜睜看著莊競真的落魄，便問道：

  「你是不是有了什麼打算？」

  「他應該要成長了。」

  他長嘆了一口氣，若非莊競實在太過出格，他也不會在這個關口撒手不管。

  「你也不要2去莊家。他應該認清現實。」

  想了想，陳澍決定還是聽宋懷寧的，他們的三人小團體裡向來是以宋懷寧馬首是瞻，從前如此，現在如此，今後亦如此。

  程秘書在剛接過電話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了陳澍所求為何，只是他有些不解：

  「宋總，我記得以前莊競出了什麼岔子都是你來給他善後的，為什麼這一次……他是做了什麼事情惹你生氣了嗎？」

  「你怎麼會這麼想？」

  淡淡一笑，宋懷寧見他猜中了原因之一，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容。

  「我只是覺得，在你們有十幾年交情、且你經常為他收拾爛攤子的情況下，你不會突然就不出手管他的事情了，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你生了莊競的氣。」

  十分老實地把自己的所思所想說了出來，程秘書透過後視鏡看向宋懷寧：

  「宋總，你笑什麼？是我說得不對嗎？」

  「你說的只是原因之一。這也是最表層的原因。」

  程秘書可以長進之處還有很多，宋懷寧神色漸漸冷淡起來，「莊競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合作對象。從朋友的角度來說，他現在已經不能準確地對自己有一個定位了，這一點讓我厭煩，在沒有徹底厭棄他之前，我認為，是時候讓他長點記性。」

  他不喜歡別人對自己指手畫腳，更不喜歡別人對自己的人妄加評論。

  「其次，他的律所是我的合作夥伴。不過，我真正感興趣的，是莊家背後的勢力。」

  他沒有把話說明白，程秘書卻明白了。

  跟莊家比起來，莊競這間聲名赫赫的律所不過是小打小鬧，宋懷寧眼神漸沉：

  「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只可惜，莊競身處這個圈子，卻一直沒看明白這一點。」

  「但是現在如果你不出手幫他，他就可能會被莊老爺子踢出局。即便是這樣你也不幫他嗎？」

  忍不住蹙緊了眉頭，程秘書又有些糊塗了，「如果是這樣的話宋總你應該立刻去幫他。」

  「你又錯了。」

  程秘書果真還是太年輕了。

  忍不住輕聲笑了出來，宋懷寧的眼睛悠閒散漫地盯著前方回家的路，低調的黑色奔馳的燈光劃破黑暗，下一秒卻又被被黑暗吞噬，一如宋懷寧此時的眼：

  「我現在去幫他，那麼這一次幫忙不過是跟以往無數次幫忙一樣，莊競也不會記在心裡。他也得不到我想要讓他得到的成長。」

  「只有在他走投無路、被眾人拋棄的時候，他才能真正地認清自己的斤兩，知道自己離開了莊家什麼都不是。而我在這個時候拉他一把——這才是真正的雪中送炭，他才會記住我的幫助。」

  說到這裡，宋懷寧忍不住露出了一絲自嘲的笑容：

  「如何？聽了這番話是不是覺得我城府太深？」

  聞言，程秘書搖搖頭，他沉默片刻之後才開口：

  「圈子不同。」

  圈子不同，所需要的東西也不同，人際關係的需求和取捨也就不同。

  這個回答，倒是讓宋懷寧驚訝，他看了看自己這位手下，隨即失笑：

  「你倒是比他更適合這個圈子。」

  回家的路程就在談話中走到了盡頭，宋懷寧下車，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別墅。

  這個時候已經七點多將近八點，姜曉曉在客廳等得睡意上涌，電視上播放著的劇情她看得迷迷糊糊，頭也跟著一點一點。

  宋懷寧剛剛走進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方才在車上談及的算計、陰謀、城府，這一刻都化為了虛有。

  他緩步走過去，單手撐在沙發上，認真地看著她的臉。

  她依舊是素麵朝天不施粉黛，闔上眼睛的時候天真得如同未經世事的學生，連唇色都是淡淡的粉色。

  可是他知道，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那雙眼睛是如何的波光瀲灩風情萬種。

  睡得迷迷糊糊的姜曉曉總算是打起精神了，她睜開眼，冷不丁面前出現一個人影，她頓時就嚇清醒了。

  看到她迷迷糊糊地抬起頭，然後被自己嚇了一跳直往後仰，宋懷寧眼疾手快地用手墊在她腦後，摟住了她：

  「怎麼跟小孩子一樣冒冒失失的……」

  「……」

  剛剛睡醒的姜曉曉尚有幾分呆萌，近來天氣轉涼，她在這兒坐了一會兒，竟是有些感冒的前兆，她吸了吸鼻子：

  「你怎麼才回來？」

  「你等很久了嗎？」

  坐久了又小憩了一會兒，身上都在發僵，姜曉曉微微動了動自己的腿，一陣麻酥酥的感覺傳了過來，麻得她齜牙咧嘴的。

  「怎麼了？」

  還以為是她的腿腳扭到了，宋懷寧正想看看她的腿，卻被她的手一把攔住了，她搖搖頭：

  「腿有些麻了，沒什麼事，我再動動就好了。」

  看著她極其不舒服的樣子，宋懷寧索性將她打橫抱起，帶著她來到餐廳。

  餐廳這邊早就準備好了，他們剛剛落座，萍姨就招呼著上了菜，她看到宋懷寧把她抱進來，臉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來來來吃飯了。都是你們兩個愛吃的。」

  萍姨那個姨母笑……臉上一陣比一陣熱，姜曉曉跟宋懷寧在床上赤誠相見的時候都沒有這麼害羞，她咳嗽兩聲：

  「趕緊吃。」

  吃完飯後，姜曉曉已經面色如常了，她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男人：

  「最近工作很忙嗎？你已經很久沒回家了。」

  這種關心的話不過是走走場面而已，姜曉曉也沒指望他會認真回答，不料宋懷寧卻解釋道：

  「其實也沒什麼事，最近處理的都是一些瑣碎的小事。也和以前的朋友聚了聚。其中有一位你還沒有見過，過兩天我會讓他上門拜訪。」

  「哦……好的。」

  被他這種認真的回答驚訝到了，不過姜曉曉想了想，還是問道：

  「有什麼需要我注意的地方嗎？」

  「沒有，你一切照常即可。」

  說著，他又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眉頭蹙了起來：

  「你看到網上的消息了嗎？」

  「什麼消息？」

  以為網上又發生了什麼，姜曉曉正打算拿手機，卻被他阻止了：

  「現在已經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