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算計
2024-08-10 12:14:30
作者: 更俗
(感謝超級木頭、大傻的捧場……)
「……」
宋雨晴這時候走下樓,站在樓梯口,視線穿過客廳,看到曹沫與卡布賈、露西在商議著什麼,欲言又止。
「雨晴姐……」
曹沫招呼宋雨晴,卻見宋雨晴秀眉微蹙。
直覺告訴曹沫,宋雨晴已經決定跟楊德山、郭建站到一起,覺得他還像以往那麼稱喚她太親近了。
曹沫他此時的條件,完全無法跟聯手的楊德山、郭建比,甚至今天就會被楊德山趕出西非分公司,壓根就沒指望宋雨晴會站到他這邊來。
宋雨晴跟露西、卡布賈他們不一樣,她作為東盛的派遣員工,本身就有一份還算不錯的高薪,即使楊德山、郭建沒有給她什麼許諾,都註定她不可能跟楊德山、郭建對著幹。
曹沫被踢出分公司,即便金礦的事不成,他還會想辦法留在德古拉摩立足。
宋雨晴跟楊德山、郭建鬧翻了,要怎麼辦?
他倒是不介意帶上水靈靈的有夫之婦,跑到原始叢林深處創業,但人家介意啊!
德古拉摩混不下去,她被迫回國,要如何面對她糟糕的家庭關係?
另外,曹沫在露西、卡布賈眼裡的地位,跟他在宋雨晴眼裡的地位,也是完全不一樣的。
在露西、卡布賈眼裡,曹沫怎麼也要算個小有資本的投資人,平時就拿著比他們高出十幾二十倍的薪水。
而在宋雨晴眼裡,曹沫的工資比她還低上一截呢!
曹沫不會說叫她為難或尷尬的話,也不會惡了跟她的關係,為昨天的「莽撞」道歉:
「昨天搞成那樣子,讓宋姐你受驚嚇,真是不好意思啊——」
「……」
曹沫換了一種稱謂,卻見宋雨晴秀眉蹙得更緊了,顯然是嫌棄他喊她「宋姐」,將她喊老了。
女人啊,真是難以琢磨啊,都不知道怎麼伺候,才合她的心意。
…………
…………
「郭建確實有錯,但你客氣的回敬他了——他好歹是你的主管,讓你去找郭建講和,估計你也不願意,你還是找個機會,跟楊總認個錯,就算是給郭建台階下。過段日子,等大家都不繃那麼緊了,一點小疙瘩也就煙消雲散了。」宋雨晴站在樓梯口猶豫了一會兒,勸說道。
東盛集團在國內算不上最頂尖的那一小撮民營企業,但也有好幾千員工,宋雨晴之前不認識曹沫,還是申請到西非分公司之後才相識。
在過去半年時間裡,曹沫給她的印象,是一個有點小城府、小心機,卻又勤快、願意做事的英俊大男孩。
露西的事,令她不滿了一陣子,但之後她有什麼事,無論是公是私,曹沫都跑得飛快、樂意幫忙,她心裡的那點芥蒂很快就消失了。
昨天發生的一幕,給她的反差太大,曹沫給她完全是一個陌生人的感覺。
當然,更叫她頭痛甚至焦慮的,大家以後在同一屋檐下,要如何相處下去。
楊德山不常在德古拉摩,但她夾在水火不相容的郭建與曹沫中間,豈不是既尷尬又痛苦?
宋雨晴說是這麼說,但見曹沫盯著自己看,又莫名心虛起來。
曹沫問道:「這是楊總讓你這麼說的?」
「啊,」宋雨晴愣怔了一下,忙辯解道,「楊總是讓我勸勸你們,但我也是這麼想的。」
宋雨晴這話卻是沒有說謊。
楊德山不在跟前,曹沫無法直接用敏銳的直覺去窺測他的心思,但曹沫現在很肯定郭建一早不找露西,卻趕到路口攔截卡布賈又威脅又拉攏,是出自楊德山的授意。
那這麼說,楊德山叫宋雨晴傳話的意圖,從根本上只是想穩住他而已。
道理很簡單,並不難想透。
楊德山受郭建鼓動,應該是看上伊波古村的金礦合作項目了,也不覺得他曹沫一個小嘍嘍,能有什麼資格跟他們競爭。
不過,楊德山身為東盛的中層,負責西非分公司,在德古拉摩卻還私下做自己的項目,要是被誰捅到集團里,他還能保住在東盛的職務?
很顯然,伊波古村的金礦即便有利可圖,但到底能有多大的利,還不一定呢。
楊德山這一年多心裡是對流放非洲的怨氣很大,但再怎麼樣,都不可能放棄他現在這份旱澇保收、一年能有四五十萬收入的高薪工作。
曹沫心想,楊德山這時候不僅想穩住他,說不定還會漏點三瓜兩棗的甜頭給他呢。
畢竟他只是跟郭建撕破臉,可沒有損他楊德山的面子。
再說了,留住他,與郭建相互制衡,西非分公司就更加成為楊德山他鐵打的江山了——作為上司,不就擔手下人抱團跟自己對抗嗎?
只是,此時的曹沫,怎麼可能再甘心苟住氣做楊德山的棋子?
「雨晴姐,你跟楊總說,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是會多嘴多舌的人,叫他放心。」曹沫說道。
「啊……」
宋雨晴還是琢磨好一會兒,才想明白楊德山要她傳話的意圖,卻沒想到曹沫這麼年輕,竟然轉眼就看透了?
他剛才還一下子就猜到是楊德山讓她傳話!
他真是剛過二十歲的小年輕,現在小年輕真就這麼厲害?
宋雨晴眼神情不自禁的往餐桌上的車鑰匙飄去。
曹沫敏銳注意到宋雨晴眼神的游離,也直覺感到宋雨晴有話要說,卻又生生的頓住,他心裡一笑,跟宋雨晴說道:
「車鑰匙就留在這裡,我不會用公司的車。楊總什麼心思,我都能明白,但就算如此,我也不會是一個多嘴的人;誰能拿下伊波古村的合作,各憑本事,要是最終證明是我自不量力,雨晴姐看我怎麼也不像會怨天尤人的人吧?」
從德古拉摩到伊波古村沒有直達的公路,需要從奧約州的卡特羅市繞,此時是雨季,坑坑窪窪的路況很糟糕,開車過去需要七八個小時。
卡布賈之前建議騎摩托走小路,趕往伊波古村外的隆塔,主要是考慮到楊德山、郭建不會讓他們將公司的車開走,他們要趕在楊德山、郭建之前見到老酋長菲利希安,騎摩托走小路是最快的。
即便路途不熟悉,即便小路也更加泥濘,但只要他們方向沒錯,他們應該三四個小時就能趕到隆塔,還是比郭建、楊德山他們開車繞走卡特羅,要快得多……
當然,曹沫則猜測郭建剛才在路口,沒有讓卡布賈將車鑰匙交出來,很可能是個陷阱。
這一刻,宋雨晴游離的眼神、欲說又止的遲疑,就證實了曹沫的猜測。
他真要與卡布賈直接開公司的車趕去伊波古村,郭建隨後報警說公司財產遭竊,這將是一個令他與卡布賈很難脫身的泥坑。
德古拉摩當地的警方,可不是一個好打交道的部門;特別是楊德山、郭建以公司名義報警,他想要尋找領事館尋求領事保護,也會非常困難。
這樣的話,宋雨晴的勸說即便不起作用,楊德山還是有能力威脅他閉嘴。
即便如此,曹沫覺得暫時還得先苟一把,不能跟楊德山直接翻臉。
那麼做沒有意義。
他根本就不想叫楊德山、郭建得手金礦項目,也就沒有真憑實據跑去集團告狀。
當然,楊德山對他心存顧忌,不翻臉就反而有好處了。
即便楊德山在金礦項目上沒有爭過他,但只要楊德山跟郭建還想在德古拉摩干點私活,有這層顧忌在,他們說不定還不敢直接將他與卡布賈、露西踢出分公司。
「我到德古拉摩,還沒有休過年假,你幫我跟郭經理說一聲,我這幾天要與露西、卡布賈休年假;等我們有時間再跟他補年假手續。他要是一定不願意,覺得這是曠工,那作為開除我們的理由也沒有什麼不可以……」曹沫跟宋雨晴說道。
感覺自己就像是被扒光了、站曹沫面前,什麼心思都瞞不過他,宋雨晴有些心慌意亂,都不敢看他的眼睛了,匆匆轉身走上樓去……
…………
…………
看到宋雨晴上樓,曹沫心裡暗想。
他以前都沒有資格跟楊德山直接對抗,也沒有利害衝突,還真體會不到他的厲害,但今天早上一系列的細節,可見平時滿腹牢騷的楊德山,骨子裡頭是只吃肉不吐骨頭的老狐狸。
算了,自己還是先苟住發財要緊。
「我大概梳理一份需要用到的設備目錄,露西你今天就留城裡,找華資代理商詢問報價以及到貨的期限,最好是能有現|貨,也最好是性能可靠的二手設備;你同時還要搞清楚外國礦業公司註冊及外國企業辦理採礦手續的流程——我一會兒就直接與卡布賈去坎特街,看有沒有二手摩托,趕去伊波古村見老酋長……」
曹沫他的時間比郭建他們要緊張,只能兵分兩路,而單獨留露西在德古拉摩市也沒有什麼不放心的。
楊德山、郭建不能威脅、拉攏到她,除了將她開除出公司,實際也沒有什麼手段,能對付一個精明能幹、又性情潑辣的當地女性。
比撒潑嗎?
坎特街距離肯尼特大廈不遠,曹沫與卡布賈走到社區路口,坐上邊角都鏽跡斑斑的公交車。
要是華人獨自坐公交車,不僅會惹來當地人驚詫的目光,下車之後還要擔心自己的衣兜是不是被當地的梁上君子翻過幾回。
曹沫一米八的身高,在德古拉摩市普遍身高體健的當地人中,算不上有多突顯,但有身高一米九二、塊頭超過兩百斤、渾身肌肉隆起的卡布賈在身邊,就像是加了一道聖武士光環。
招聘司機時,曹沫最初就是看中卡布賈的大塊頭,郭建卻對此有所擔憂。
曹沫告訴郭建,卡布賈真要是當地犯罪團伙的成員,也絕對是骨幹,不會跑到西非分公司來乾眼線這種低級活的。
坎特街是西岸區最大的二手車交易市場,位於貧民窟區的邊緣,四條縱橫交錯的狹窄巷道里,停滿或從國外進口,或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偷盜過來的舊車;當然,車販子會提供一切合乎法律的齊全手續。
要是喜歡古董車,這裡都能找到二戰時期、跑了有幾百萬公里的奔馳、雪弗蘭,但日系的尼桑、豐田占據了德古拉摩市二手車市場的主流。
德古拉摩的二手摩托車市場,目前也是林道等日系品牌為主。
時間很緊,曹沫與卡布賈走進坎特街,就直接走進專售二手摩托市的門店,是一座邊角長滿雜草的院子。
上百輛舊摩托車就停在泥濘地里,院子裡連個遮擋的布篷都沒有。
此時正值雨季,好些舊摩托車停放時間頗久,已經有明顯的誘跡——壓根就是一座露天堆場。
卡布賈就住坎特街附近,一直都想著要買一部摩托車上下班,對這邊的情況頗為熟悉。
分公司現在用的那輛二手豐田,也是卡布賈入職之後領著曹沫、郭建到坎特街來採購的,但郭建一直懷疑卡布賈居中吃了回扣。
從德古拉摩到隆塔,路況到底怎麼樣,曹沫與卡布賈沒有走過,也不清楚,他們挑了兩部林道輕型越野摩托。
林道輕型越野摩托,全新的要四五千美金,這家店二手舊貨每輛開價五百美元——曹沫沒有時間討價還價,無法在意報價要虛高一些,但到看避震、輪轂上都有鏽跡,便有些擔憂的皺起眉頭,擔心半道上拋錨,那可真就是在荒郊野外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聽曹沫直接用約魯巴語交涉,提出懷疑,店主覺得自己受到侮辱,喊院門口看院的壯漢,拿塑料瓶裝入汽油,轟鳴著在舊摩托車堆場間的狹窄空隙里急疾飈馳。
尼瑪,曹沫嚇得趕緊躲到一旁,就怕一個輪胎打滑,連人帶車橫撞過來。
只要沾著挨著,他人就算是報廢在這裡了。
感觀上,眼前的情形,要比最高等級的越野摩托車賽還要刺激。
「OK、OK……」
看到兩車手在狹窄的堆場裡飈了四圈,曹沫躲得遠遠的,還是被泥漿打了一身——曹沫對越野摩托也不熟悉,但聽發動機的轟鳴聲,心想跑這一趟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他跟卡布賈也不可能這麼折騰這兩輛摩托。
曹沫直接拿現金跟店主交易,但要求店主給兩輛林道加滿汽油。
這叫店主頗為猶豫。
卡奈姆雖然是非洲規模最大的產油國,也是非洲規模最大的原油輸出國,但自身工業體系太薄弱,沒有什麼煉化能力,國內所需要的柴油、汽油,絕大多數反倒需要從國外進口。
兩部林道摩托加滿油,相當於一下子少了十幾二十美元的利潤。
在卡布賈的催促下,店主滿臉肉疼的答應下來,顯得極為勉強——在做生意上,這點卻是跟國內的商販是相通的,都是要露出一副讓人占大便宜的樣子。
要是以前,曹沫即便能猜到這是店主裝出來的,心裡多多少少還是能感到一點安慰的,現在嘛……
直感越強烈,越心塞。
這孫子店主肯定賺不少!
五百美元,在國內都能買一部全新的大排量摩託了。
要不是看好林道的越野性能,時間又趕得急,曹沫心想他也不能吃這個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