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內練一口氣

  宋子軒也覺得有些鬼使神差，自己怎麼會說出這句話，要是平時，他連張奎的灶具都不敢接近，可今天……當真迫不及待地想做一份蛋炒飯。

  「行啊，能解飽就行，辛苦你了兄弟。」中年男人點頭笑道，顯然是餓了，有口吃的也就行了。

  宋子軒隨後便走進了後廚，他心裡明白，就是因為看了那份菜譜，才讓他這麼衝動想炒一份蛋炒飯。

  打開灶，起鍋燒油，炒蛋、炒飯，一切流程都是這麼平凡，畢竟這是一份再普通不過的食物了。

  可就在翻炒的時候，宋子軒整個人都愣住了，腦中突然出現了先前看的那本菜譜里的內容。

  菜譜中，烹飪的內容和氣功的內容是交叉的，左頁是烹飪，右頁則是氣功，也正是這樣，宋子軒才認為這本菜譜是裝訂錯了。

  這一刻，所有的文字似乎都已經化為了畫面，那麼真實，那麼深刻，而最關鍵的是，宋子軒感覺自己已經不可控地被這些畫面帶動了。

  他的雙眼注視著火焰，隨之到炒鍋，再到鍋中的食材，在他眼中，似乎普通的雞蛋和米飯已經不再普通，而是令人可以產生尊重感的食物。

  所有的內容化為畫面在腦中不斷閃動，宋子軒感覺一種從未有過的超負荷感，但這時候已經無法拒絕，那些內容根本就是主動占有著自己所有的意識。

  片刻，後廚里充滿著炒飯的香氣，甚至掩蓋住了年久的廚房油漬味道，同時，宋子軒也深深呼出一口氣，感覺如釋重負，將炒飯盛入了盤子。

  

  他拿起一旁的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水，才發現上衣已經全部濕透了，他怎麼也想不通，炒一份蛋炒飯怎麼會讓自己這麼虛脫……

  站在灶前愣了幾秒，他才端著盤子走了出去。

  見到宋子軒端著一盤炒飯，中年男人表情些許意外，道：「小兄弟，你這炒飯怎麼這麼香，剛剛你炒的時候我都聞到了。」

  「呵呵，可能是您太餓了。」宋子軒禮貌地回了一句，不過這一點他也很意外，剛剛炒飯的時候他也聞到了，說起廚藝，他肯定沒法和張奎比較，但剛才那炒飯的香味，卻比張奎做過的任何菜餚都要香。

  男人也沒再說什麼，直接拿起勺子吃了一口，當食物進嘴一刻，男人幾乎是愣住了，飽滿的米飯粒和香膩的蛋花無一不是強力刺激著他的味蕾，好像身上的每一顆細胞都因此而被喚醒，充滿了生機。

  他一雙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炒飯，旋即又看向了宋子軒。

  「這……是你炒的？」

  宋子軒一愣：「額，是不是……不好吃？」

  宋子軒真的有些心虛了，畢竟他擅自在飯店裡做飯給客人吃，這樣會砸了春香菜館的招牌。

  「不，」男人震驚地看著宋子軒，「這簡直是……此味只應天上有啊……」

  說完，他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很快，便光碟行動了。

  宋子軒都看愣了，這男人溫文爾雅，可吃起飯來居然也可以這樣狼吞虎咽，當然，他不會覺得這是因為自己炒的飯太美味了。

  「兄弟，你在這幹了多長時間了？」男人放下手中的勺子，一臉的滿足和幸福感。

  「啊？我啊，幹了一年多了。」

  「呵呵，你這個年紀能有這樣的手藝當真是不簡單，店裡給你開多少錢工資？」男人問道。

  宋子軒將盤子收起，說道：「八百塊。」

  「什麼？一個廚師拿八百塊的工資？」男人顯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最關鍵的是……這是個手藝令人味覺震驚的廚師。

  「什麼廚師，哈哈，我就是個打雜的，您坐著，我去把盤子刷了。」

  宋子軒說著就往後廚走，男人卻是一臉意外，低聲道：「這樣的手藝做打雜的？我林天南不敢說吃遍大江南北，也算嘗過各種珍饈，當真沒吃過這麼完美的味道……」

  說完，他點燃了一根煙，深吸了一口，一時陷入了沉思。

  林天南做了十幾年地產，但很早就看出華夏地產業接近飽和，而能和地產業利潤比擬的實體行業無疑就是餐飲業，可隔行如隔山，想在另一個產業立刻崛起又豈是一件容易的事？

  當初他在餐桌上提出這個想法的時候，曾有一個前輩說過，想在餐飲界迅速起家，並且達到他在地產界的成就，就要拿出驚人的菜色，這驚人的程度少一分都不行。

  隨後林天南又問怎麼才叫驚人，那前輩說這樣的先例只有一個，民國時期一個廚子，憑藉著一份炒飯火遍大江南北，讓吃過的人慾罷不能，甚至不再想其他的珍饈，廚子介紹這手藝是祖傳的，他爺爺曾在宮裡御膳房給皇上炒過這種炒飯，遂起名帝王炒飯！

  但帝王炒飯只問世了半年，或是那廚子賺得盤滿缽盈，又或是被同行排擠，之後便再沒有了帝王炒飯。

  想到這，林天南甚至將剛剛吃過的炒飯和那帝王炒飯聯繫在了一起，雖然不曾嘗過帝王炒飯，可這味道已經讓人無法挑剔，難道……這真是機緣？

  很快，宋子軒走了出來，林天南道：「小兄弟，把帳結了吧。」說著，他摸了摸兜，但馬上露出了尷尬的神色。

  宋子軒自然看出了他應該是沒帶錢，笑呵呵說道：「算了，就一份炒飯，下次您來就好。」

  這句話說的林天南心暖暖的，聽著這麼樸實的話，再看宋子軒那張單純的笑臉，他笑道：「好，這頓算你請我吧，不過你放心，我會再來的。」

  「好嘞。」

  「對了，還不知道兄弟貴姓？」

  「我叫宋子軒！」宋子軒有些愣，畢竟從小到大還沒人這麼尊重過他……

  「嗯，好名字。」說完，林天南便轉身走出了菜館。

  看著林天南離開，宋子軒估計張奎也不會回來了，隨後關了店門方才回家。

  宋子軒從小跟媽媽長大，家裡還有個姐姐，不過姐姐在外地打工，也不常回來。

  從小他就聽姐姐說，父親不要他們了，也聽媽媽說，父親是個溫柔的男人，而且很有責任感，至於事實是怎樣的，他也不知道，畢竟……對父親連點印象都沒有。

  回到家，簡單吃了幾口，宋子軒就睡下了，不過在床上躺了一個多小時依舊沒有睡意。

  剛剛發生的事情在腦海里反覆重現，宋子軒感覺自己從沒有經歷過這麼神奇的事情，一本泛黃的菜譜，一道平凡無奇的蛋炒飯，卻讓他輾轉反側……

  他看了看表，雖然已經快十一點了，不過還是起床穿好了衣服，決定去方老爺子家裡再看一看那本菜譜，否則這一晚絕對難以入眠。

  買了一瓶十五塊錢的酒，宋子軒直接去了方景之的小院，院子不大，宋子軒平時也收拾的乾乾淨淨。

  一進院，宋子軒露出一抹壞笑，打開了酒瓶蓋，一邊慢慢走，一邊朝著屋子方向吹氣。

  很快，屋裡傳來了方景之的聲音。

  「嗯……孫子，是十五塊錢的，你小子講究！」

  宋子軒笑了出來，走進房門道：「哈哈，爺爺，就佩服您這狗鼻子，真靈啊。」

  「放屁，你小子把酒放下，然後滾蛋！」方景之罵道。

  「啊？哪有那好事兒，咱可說好了，我給您酒，您給我看菜譜！」

  聞言，方景之沉默了幾秒，旋即一笑：「呵呵，敢情是沖我那本菜譜來的，不是專程看爺爺的。」

  方景之自然也是故意這麼說的，畢竟當他看出宋子軒有看懂菜譜的天賦的時候，就確定了這小子今晚肯定會來。

  宋子軒笑了笑，走到床前，將酒放在了酒桌上，道：「哪能啊，我就是看您，順便瞜瞜那菜譜。」

  「德行，小兔崽子，你還打算蒙你爺爺？下回來再帶點花生米，聽見沒？」

  「得嘞，我給您帶只燒雞。」

  說完，宋子軒便拿起了書架上的菜譜看了起來，他沒有急著往後翻，而是把傍晚看的內容又重新看了一遍，畢竟今晚的蛋炒飯太讓他意外了。

  尤其看到氣功內容的時候，他暗暗點頭，沒錯，剛剛在炒飯的時候，就是這些內容出現在了眼前。

  「爺爺，這氣功……真的是菜譜里的一部分？」

  方景之瞥了他一眼：「什麼氣功……那是做菜的內力培養。」

  「內力？什麼玩意兒，武俠小說嗎？」宋子軒道。

  「你個沒見識的東西，內力就只是武俠小說了？一個廚子，如果只憑食材來做菜，何談烹飪？同樣的食材，為什麼兩個廚師可以做出兩種味道？是作料？火候？」方景之說著，緩緩搖頭。

  「是……內力？」宋子軒的表情顯然有些不敢相信，畢竟這離他以前的認知差太遠了。

  「內力其實就是一口氣，一股力，氣到了，力也便到了，無論食材、配料是什麼，沒有這份力，終究是普通菜色，這才是內練一口氣。」方景之說著，喝了一口酒。

  宋子軒卻沉默了許久，腦中回想著老爺子的話還有菜譜的內容，的確，他今天炒飯的時候，就是有一股奇怪的力量，而那股力量顯然他是難以駕馭的，所以才會虛脫到一身大汗。

  隨後，他又反覆看了看這些內容，發現對這些內容又有了新的認知，這些內容真的好像成了畫面，在眼前一遍一遍閃過，印象也變得深刻了起來。

  看到宋子軒認真的樣子，方景之也沒有再打擾他，而是露出了欣慰的神色，用著幾乎只有自己可以聽到的聲音自語道：「小子，能不能參透……就看你的造化了啊。」

  要知道方家傳下這本菜譜，無一人可以參透一二，直至方景之當年可以悟出菜譜內容，幾乎讓父輩興奮，只可惜以他的天賦也只參透了前半部分，現在看著宋子軒，他當真希望有奇蹟發生。

  說完，方景之便靠向一旁，淺淺的呼嚕聲響起，而宋子軒則繼續看著菜譜。

  要是平時，晚上十點多他就休息了，可今天不知怎的就好像打了雞血，毫無困意，所有精力都注入了菜譜中，對前面部分反覆的閱讀，幾乎讓他徹底背了下來。

  當晚，宋子軒一直到兩點多，才實在撐不住離開了方老爺子家，回家休息，轉過天起床的時候，幾乎是難以睜開睡眼……

  不過一進菜館的門，宋子軒便瞬間精神了，迎面走來的張奎一臉憤怒，一把推向了宋子軒的胸口。

  「小東西，你昨晚動我的灶具了？」

  宋子軒一下子就清醒了，的確，他動了灶具，不僅如此，還炒了一份神奇的炒飯，可面對張奎，他當真不太敢承認，畢竟這傢伙壯得很，而且張口就罵，動手打人也不新鮮……

  相比之下，宋子軒卻消瘦得多，站在那裡愣了一瞬，道：「我……昨晚……」

  這時，吧檯里走出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男人，男人圓圓胖胖的，唇上還留著兩撇小胡，正是春香菜館的老闆楊大錘。

  楊大錘陰著臉看向宋子軒，道：「小二啊，在我這裡幹了一年了，怎麼這點規矩都沒有了？你動老張的灶具幹啥？」

  因為街坊都知道宋子軒家中還有個姐姐，所以熟的人都喊他小二。

  「我……」宋子軒臉微微一紅，當真不知道怎麼解釋，因為他知道無論有什麼理由，張奎也決不允許別人碰他的炒勺。

  「我看他就是欠收拾！」說著，張奎揚起手就打了過去。

  宋子軒下意識地揚起手擋著，同時身體後退了一步，但就在這時，他感覺身後好像有一堵牆，十分堅實。

  「請問，宋先生在嗎？」一個底氣十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