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不該被記起的往事

  顧曉柒心裡一動，她望著窗外，神情嚮往。

  如果跟夏一塵走了，她就不用被關在這裡，就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的生活。

  可是離開穆連城……

  顧曉柒的心比她更快一步做出了答案——她不想走。

  雖然穆連城把她關在這裡，可她還是不想走，只要一想到，可能從今往後再也見不到這個男人，她就鼻頭髮酸，忍不住想要流淚。

  「夏一塵，謝謝你，我很好，沒事。」顧曉柒收起了往日的尖刺，此刻是真的把夏一塵當作了朋友。

  夏一塵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他有些急了，上前一把拉住顧曉柒的胳膊，就要往外走，「顧曉柒，我是來救你的！」

  正在這時，門從外面被打開了，然而進來的人不是穆連城，而是沈楠。

  他先是驚訝，然後憤怒的看向顧曉柒，語氣里也沒了以往的尊重，「顧曉柒，你在做什麼！」

  曉柒被嚇了一跳，她還沒等解釋，就聽夏一塵義憤填膺的說道：「我來帶她走，顧曉柒她是一個人，而不是誰的寵物！」

  

  這話說的很重，沈楠的眼睛瞬間就急紅了，他口不擇言的喝道：「顧曉柒，要走就趕緊走，不然等九爺清醒過來，你就走不成了！」

  沈楠站在門口，心裡發堵，他為九爺感到不值得。

  夏一塵又拉了顧曉柒一下，「快走吧，不然真的來不及了！」

  顧曉柒捕捉到了沈楠話里的漏洞，九爺清醒過來是怎麼回事，難道他出了什麼意外？心思完全飛走，顧曉柒掙開夏一塵的手，趕緊跑過去抓住了沈楠的袖子，「九爺怎麼了？」沈楠臉色難看，無比僵硬冷淡的說道：「九爺不用你關心。」

  顧曉柒急得厲害，也顧不上沈楠怎麼想了，她催促道：「你快告訴我！」

  沈楠還是不願意說話，他扭頭就要走，顧曉柒的脾氣也上來了。

  除了在穆連城面前是個小乖貓之外，顧曉柒就是個渾身帶滿尖刺的刺蝟。

  「沈楠，我和九爺之間的事情，輪不到任何人置喙！」顧曉柒站在沈楠面前，一步不退。

  沈楠一時之間倒是被嚇住了，他猶豫不決，九爺對顧曉柒的態度他摸不准，而且九爺現在正是危險的時候。

  瞄了一眼夏一塵，沈楠沉聲說道：「跟我來吧。」

  夏一塵注視著顧曉柒的背影，漸漸的消失在眼前，他的雙拳緊握，臉上布滿戾氣，絲毫沒有往日裡陽光的樣子。

  顧曉柒跟著沈楠來到了書房，然後驚訝的看著書架後面的暗室。

  沈楠看似隨意的敲擊了幾下，然後暗室緩緩的打開。

  沈楠語氣沉重的叮囑道：「九爺現在情況很不好，你，做好準備。」

  顧曉柒沒作聲，只加快了腳步。

  暗室不大，只有六七平方的樣子，裡面沒有任何多餘的擺設，只在中間擺了一張碩大的冰床，正在不停的冒著白霧。

  顧曉柒震驚的跑過去，看著那個熟悉的面孔，此時正被鐵鏈鎖在病床上，他渾身果著，身體上面的青筋直冒，身下的冰塊消融的很快，已經化出了一塊人形。

  「九爺！」顧曉柒不顧身上單薄的睡裙，直接爬了上去。

  觀察著顧曉柒的沈楠暗暗鬆了一口氣，他也是沒辦法，從剛才到現在，他的心一直懸著。

  如今看到顧曉柒這樣，他總算放心了。

  爬到冰床上，顧曉柒被凍得直哆嗦，可是她顧不上這些，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穆連城身上。

  那個白天還威風凜凜，不可一世的男人，此時雙眼赤紅，不斷的抽搐著，嘴裡還發出困獸一般的吼叫，隱隱約約的能聽到兩個含糊的字——「曉，曉柒，柒……」

  更嚴重的是，穆連城身上的皮膚有些地方已經破裂，在往外滲著血。

  顧曉柒眼淚刷的一下就掉了下來，她抱著穆連城的胳膊，怒喝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楠為難的站在一旁，不忍的低下頭，「九爺得了一種怪病，一到雨天就犯，一發作就變成這個樣子。這次是實在太嚴重了，而且一直在叫你的名字，我才……不得已把你帶過來。」「那就沒有叫醫生嗎？」顧曉柒心疼又憤怒的質問道。看著男人這個樣子，她的心都要碎了。

  「你以為我們沒找過嗎？」沈楠憋屈的吼了回去，「可是九爺這個病，平時看不出來，只有犯病才能看出來。」

  「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九爺有這個怪病，那不止是九爺，整個穆家就都完了！」

  沈楠何嘗不知道，九爺這樣很痛苦，他也著急，也心痛，但是沒有辦法。

  九爺寧可自己默默忍受著，也不願意被人抓住弱點，捏住軟肋，成為桎梏。

  因為穆家需要他，整個榮城都需要他。

  「那就這麼挺著嗎？」顧曉柒才不管什麼穆家，什麼榮城，她只在乎這個男人到底好不好！

  「那能怎麼辦，靠譜的醫生都找過了，沒有人能治，難道讓我們去找陌生的醫生嗎，九爺冒不了這個險。」沈楠無可奈何，他蹲在地上，那麼大個子的男人，眼淚跟珠子似的往下掉。

  外面的雨還在不停的下著，穆連城失去理智不停的掙扎著，身下的冰床已經被血打濕了半寸，他的嘴裡還在不停的喚著——「柒，柒，柒柒……」

  「我在，我在，我一直都在。」顧曉柒的睡裙被打濕，嘴唇被凍得發紫，身體在不斷的顫抖著。

  她把臉貼到穆連城的臉上，嘴裡溫柔而恬淡的清哄著，唱著說不出調子的安眠曲。

  一人躺一人坐，這樣的場景讓顧曉柒莫名覺得熟悉，似乎曾經有過這樣的事情發生。那是一個空蕩蕩的房間，四周似乎擺滿了玻璃柜子，裡面慢慢的都是試管，在房間裡，並排擺放著十幾個病床，每個上面都躺著一個人，「她」坐在一個床邊，不停的伸出小手……「啊！」劇烈的頭痛襲來，顧曉柒撒開抱著穆連城的手，抱住了自己的頭。

  就像是有人在用錘子砸她的頭一樣鈍痛，顧曉柒忍不住的出聲，她似乎看到，有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走過來，那人看不清容貌，但是他手裡握著一隻白色的針管，裡面裝滿了淡藍色的液體。

  「不，不要，不要過來！」身體本能的感到恐懼，顧曉柒後退著，胡亂撕扯著，不小心劃上了手臂，好幾條血道子往外滲著血，有些流到冰床上，有些滴到穆連城的身上。

  突然，被鏈子捆住的穆連城劇烈的掙紮起來，一口咬住了顧曉柒的小腿。

  他的力氣很大，顧曉柒瞬間被疼痛喚醒了，她從幻覺中清醒過來，看著男人咬破她的皮膚。

  沈楠見狀不好，趕緊跑上來幫忙，卻被顧曉柒一下子攔住了，「別過來！」

  沈楠不敢再動。顧曉柒就那麼忍著，她看著血被吞進穆連城的嘴裡，然後男人的眸子漸漸清明，身體也不再抽搐。

  隨著時間的流逝，穆連城完全安靜下來，而顧曉柒的臉色已經白的近乎透明，可她的臉上一隻帶著溫暖的笑。

  沈楠不忍心的別過了頭，這一刻他不得不承認，顧曉柒對九爺的心，他根本沒資格質疑。

  顧曉柒失血過多，又被冰床一激，眼前開始發黑，最後她終於忍受不住，昏了過去。

  就在她閉上眼睛的一瞬間，穆連城終於清醒了，他用熟練到讓人心疼的速度，解開了鐵鏈。

  然後一把把人抱進了懷裡，「曉柒，你怎麼了！」

  穆連城把人抱下來，感覺懷裡的人冰的透骨，他顧不上滿身狼狽趕緊跑出去叫人。

  沈楠一言不發的跟在身後，剛才九爺那猶如實質的眼刀，嚇得他現在腿還在發軟。

  穆連城把人抱進被窩，自己也跟著躺了上去，他把顧曉柒的手塞到了懷裡，不停的揉搓著。

  家庭醫生來的很快，因為穆連城的吩咐，他帶齊了輸血的設備。

  整整輸了兩袋血，顧曉柒的臉上才泛起了紅暈。

  然後就是隨之而來的高燒，顧曉柒整個人就像被煮熟的蝦子一樣，頭頂都在往外冒著熱氣。

  燒得糊塗的顧曉柒似乎做了什麼噩夢，她眉頭緊鎖，嘴巴還不停的嘟囔道：「連哥，哥哥，別怕，曉柒陪，陪著你，連哥哥……」

  聽到顧曉柒的話，穆連城那張向來沒有表情的臉上，飛快的閃過一絲痛楚，他用一種哄小孩的語氣低喃道：「曉柒乖，哥哥沒事，等我們出去了，哥哥給你買一屋子的公主裙，然後再造一間水晶屋……」

  穆連城不厭其煩的說著，臉上的表情柔的能滴出水來，許是他的話起了作用，顧曉柒漸漸安靜下來，不再掙扎了。

  可是穆連城的臉色反倒難看起來，他悲涼的感嘆著：造化弄人，那些事讓他一個人背負就好，為什麼要來折磨曉柒。

  穆連城緊緊抱著懷裡的人兒，暗暗發誓：我的曉柒，這一次，我絕不會再把你弄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