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險中自救

  寒冬的夜裡氣溫很低，凜冽的風夾雜著冰粒在半空總怒吼，卻那這張揚的肆無忌憚燃燒的火勢毫無辦法。

  滾滾黑煙遮住了人們或焦急，或樂禍的視線。

  顧川整個人固定著倒地時的動作，像是一尊沒有任何生命力的雕像，只有那雙深邃的不見底的眸子，陰鬱的可怕。

  眼眶隱隱的泛著紅色，乾澀的生疼……

  空氣中瀰漫著的熱浪，騰著剛剛落下的雪花，在一瞬間蒸騰的無影無蹤。

  

  無情的火焰映在漆黑的眸子中，卻帶不來任何的溫度，心臟被冰霜覆蓋，像是被浸入寒潭，呼吸都變得沉悶起來。

  「童童……」

  顧川的嘴裡不住的呢喃著這個在三年前就開始朝思暮想的名字。

  照亮了整片天空的紅色像是一位拿著鐮刀的死神，腳下踩著迸濺的鮮血，踏步而來的，揮手之間，就能夠帶走一個人所有的希望。

  如淤泥一般沉重且黑暗的希望。

  圍在外面的人，都在笑著，翹首瞭望。

  他們似乎並不在乎，裡面有沒有人，並不在乎，這個世界上是不是少了兩個可愛的孩子，和一個優秀的演員。

  他們從頭到尾就只關心，今天的新聞是不是頭條，今年的獎金會不會翻倍。這一切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的升職加薪，讓他們一個個都變成了跳梁的小丑，變成了惡魔的幫凶。

  緊握在手中的話筒，不斷脫口而出引人注目的話語，還有那一瞬都捨得移開的相機，都是他們的武器，不斷讓這個本就墮落的世界，變得更加黑暗，了無生機。

  顧川僵直著身子，嘴唇不住的顫抖，全身繃緊了力氣，卻一步也邁不出去。

  沉重的有些綿軟的腳像是被千萬隻手拖著，讓他每移動一寸，心跳就要緩下一分。

  周圍的人還在時不時的發出鬨笑，說出自以為是的猜測，譁眾取寵，就仿佛這一切都只不過是一個玩笑罷了。

  笑過之後，世界還是一樣的轉，生活並沒有任何改變。

  他們想像不出困在裡面的人，會有多絕望，他們也無法體會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會有多痛苦。

  原本已經建立好的，看到勝利曙光的生活，在頃刻之間被燒成了一片灰燼，再也找不到任何存在的痕跡。

  就只剩下焦黑的房梁，乾裂的牆壁，還有一塊永遠都不會癒合，痛不欲生的傷痕。

  顧川和肖博明並肩站著，兩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在過去的歲月里，從沒有像現在這一刻一樣的無助。

  愛到可以放棄一切的人，就在不遠處，可他們卻什麼也做不了，就連上前靠近一步，都會成為他們生還的負擔。

  冷眼看著在場的所有人，他們胸前刻著的名牌深深的印在了腦海里。

  顧川從不願意想書中所言一樣，毫不吝嗇的用最大的惡意來揣摩世人，因為童璐的出現，給了他這種自信。

  讓他感覺到，這個世界溫暖如三月春風，帶著微涼，卻盛開了四季最美的花海。

  而到了此刻，他才真正的明白，童璐並沒有改變世界的能力，這人間，還是如同地獄，幾乎每個人都在為了自己那點蠅頭小利而斤斤計較，然後淪為無情的惡魔，成為魔王統治人間的工具。

  童璐所做的一切，不過就是沒有讓這個骯髒的世界改變了她自己罷了……

  緊緊的咬著牙，顧川才勉強壓制住了涌到喉嚨之間的嗚咽，「童童……」

  顧川不斷的呢喃著，就好像在呼喚著心裡微弱的火光。

  而在倉庫的角落，母子三人緊緊的縮在一起。

  童雙雙奄奄的躺在童璐的懷裡，不住的咳嗽。

  面前的火焰還在不斷的靠近，灼人的溫度似乎馬上就要入侵身體，童璐隱隱約約之間嗅到了些許燒焦的味道。

  顧念同不斷的喘著氣，驚慌的眸子不住的童璐的臉上滑動，眼眶中帶著眼淚，雖然強忍著，但終究不過是個孩子。

  哭泣聲不斷的難掩，讓狹小的空間顯得更加的逼仄，帶著令人窒息的感覺。

  「媽媽，是爸爸……」

  稀薄的空氣，帶著縹緲的聽不真切的聲音順著縫隙傳進來。

  童雙雙睜了睜眼，紅暈的口唇早已經沒有了血色，還帶著撕裂的痕跡，「我聽到了爸爸的聲音……」

  小小的手指尖顫顫巍巍的舉在半空之中。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黑煙之中隱隱有光亮透進來。

  一時之間，童璐有些分不清那究竟是火光，亦或是營救人員的探照燈。

  小心翼翼的將童雙雙放在地上，童璐吞了吞口水，「念同，你在這裡等一下，媽媽過去看看好嗎？」

  顧念同沒有說話，只是拽著童璐衣角的手越來越緊，晶亮的眸中溫熱的眼淚越積越多。

  他不斷的搖著頭，紅光映照之下，神色中滿是無措。

  不管多麼懂事，他也不過就是個孩子……

  「媽媽就過去看一看，你幫媽媽拿著衣服，我很快就回來了。」童璐轉頭看了一眼，按個方向似乎又風吹來，帶著涼意，甚至還有水滴。

  那是三個人唯一生還的可能……

  童璐沒有猶豫，她在顧念同的額頭上狠狠的親了一口，帶著某種決絕。

  漆黑的煙霧中，那道光像是一座燈塔，指引著童璐前進的方向，只是誰也不知道，前面究竟是火海，還是綠洲……

  童璐試探著一步一步的靠近，身邊的火焰很猛，似乎在白皙柔嫩的胳膊上留下了一串血泡，而前方，依然是一片迷茫。

  「媽媽，通風口！」顧念同沙啞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媽媽，我看到了通風口！」

  通風口三個字就像是一根救命的繩索，突然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讓深陷沼澤的人們，再次燃起了生存的希望。

  童璐趕緊跑了回去。

  顧念同看到的地方就在前方幾步的地方，之前被濃煙覆蓋，童璐走動帶來的氣流變化才讓顧念同注意到了那裡的不一樣。

  一縷縷煙霧在空氣中盤盤繞繞，然後順著狹窄的縫隙飄了出去，帶著幾分難以抑制的喜悅。

  童璐沉沉的一顆心立刻又活了過來，她咧了咧嘴，突然就鬆了一口氣。

  緊緊的攥著兩隻小手，「你們等一下。」

  說著話，童璐就將堆在一旁的箱子推到了牆邊。箱子上帶著許多毛糙的木刺，還有裸露在外鏽跡斑斑的鐵釘。

  狠狠的扎進掌心，模糊了血肉，而童璐卻像是感受不到一樣，一雙手鮮血淋漓，腥甜的味道立刻沾滿了整個鼻腔。

  踩著兩層箱子，童璐才夠到通風口的位置。

  上面的塑料薄片帶著鋒利的刃，每擺弄一下，都帶著鑽心一般的痛苦。

  童璐念了念已經麻木的指尖，突然一狠心，將整個胳膊送了上去。

  緊緊的勾住上面的縫隙，童璐看著顧念同抿了抿唇，從桌子上跳了下來。

  身體的重量帶動了通風口的薄片，將它整個扯了下來。

  掉落的一瞬間，微薄清新的空氣擠進來，然後瞬間就被黑暗吞沒。

  「媽媽，你的手出血了嗎？」再次將童雙雙抱進懷裡，背後被一片濕潤包圍。

  童璐搖了搖頭，「媽媽沒事兒，就是破了點兒皮，很快就就會好的。」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瘦小的身體裡竟然會隱藏著如此之大的力量，讓兩個孩子踩著她的肩膀順著通風口爬出去。

  「念同，好好照顧雙雙，帶著她去找爸爸，媽媽很快就出去了。」

  將顧念同送出去的一瞬間，童璐似乎就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她不斷的喘著粗氣，而滿是煙塵的氣體卻讓她更加的難受。

  彎著腰，手臂支撐著整個身體才不至於讓她直接倒下。

  童璐抬手擦了擦額前的汗，絲毫顧不上此刻狼狽的狀態，她不斷的逡巡著四周的物體，努力的眯著眼睛分辨著。

  牆邊的兩個箱子已經被她挪空，而另一個角落裡，隱約有一摞黑影。

  深吸了一口氣，童璐用手往上一撐，小半個身子都掛在牆壁的外面。

  外面顧念同和童雙雙似乎已經被救了出去，嘈雜的聲音順著通風口不斷的傳進來，有男人焦急的吼聲，還有不再壓抑的放聲大哭，那是顧念同和童雙雙的聲音。

  童璐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量，突然抿唇笑了笑。

  她回眸看了一眼，角落裡的黑影依然存在。

  電光火石之間，她似乎想到了什麼，猛的放鬆了手上的力氣，有退回了黑暗之中。

  烈火還在不斷的燃燒著，空氣中滿是爆裂的聲音，哄哄作響。

  老舊的房屋似乎已經快要承受不住如此之大的火勢，發出吱吱呀呀的呻吟聲，仿佛下一秒就要坍塌下來一樣。

  童璐站在遠處，望著角落的方向，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她深吸了一口氣，舌尖不斷的舔舐著上顎，像是做出了什麼重大的決定一樣，一步一步的朝著黑暗走去。

  那個角落裡，像是有東西在吸引著她，迎著烈火，快步向前。

  旁邊的屋頂已經開始坍塌，火勢被倒下來的木頭壓制的停了一瞬，然後瞬間又升騰了起來。

  像是打不死的小強，只會帶來的更為殘酷的反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