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她的變化

  萬萬沒想到能夠在M國遇見的兩個人，最終還是在Ethan的慫恿下，在花園裡坐了下來。

  彼時的蘇樂已經換好了衣服，與護工小姐坐在一邊，對面便是姜明和Ethan。

  「你……這是怎麼了？」姜明看著她容顏半毀的臉，眸光閃了閃，聲音微澀。

  「出了一點小意外而已。」蘇樂雙手捧著一杯熱水，雙眸微垂，隨意笑笑，仿佛這是一件與她無關的事情。

  姜明心底酸澀難言，想問又怕是揭她的傷疤，張了張嘴，出口的話卻是另一個問題，「你來這邊多久了？」

  「一個多月了。」蘇樂唇邊笑意未變，可姜明卻看得出來，她興致不高。

  姜明轉頭看向Ethan，目光裡帶著暗示，希望他能解釋一下情況，卻不料Ethan只是看著他們交談，甚至還帶著些看好戲的意味。

  

  這種醫生，真的能治好病人嗎？看見他這副情態，饒是好脾氣的姜明，也不由在心裡質疑了一把。

  終於接收到了姜明的譴責視線的Ethan，輕咳一聲，壓低聲音說:「這件事情我等會兒再跟你解釋，現在病人也在這兒，你總不該讓我當著人家面，揭她傷口吧。」

  姜明抿了抿唇，轉頭看向蘇樂，臉上的笑是慣常的溫文爾雅，「蘇樂，這麼長時間不見了，介意我請你吃個飯嗎。」

  聽到他的話，蘇樂微愣，抬頭看他，卻是揚唇，笑容淡淡，出口的話卻並不柔和，「你覺得我這幅模樣，是能出去安心吃飯的嗎？」

  姜明啞然，從他看見蘇樂開始，她便是對自己臉上的傷痕毫不在意的樣子，他便以為她並沒有在意這些事，你有想到她的反應會如此激烈。

  「我不是這個意思，蘇樂。」姜明張嘴辯解，「不管怎麼樣，在我眼裡，你永遠是那個最好的蘇樂。」

  「最好的蘇樂？」蘇樂卻是嗤笑一聲，看著姜明的目光帶著微微自嘲，「姜明，你認識我這麼多年，你真的了解我嗎？」

  「我怎麼可能不了解你。」姜明心中泛苦，除了蘇樂的父母和白思涵，他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蘇樂的人了。可是有什麼用呢？這些並不能讓蘇樂對他有一絲一毫的心動。

  蘇樂臉上的笑意看似燦爛，眸底卻是光芒冷萃，「可是了解的那個蘇樂早就已經成為過去式了，你大可以問問你旁邊的Ethan，現在的蘇樂是什麼樣的模樣。現在的我，是一個你全然陌生的蘇樂，你不會在試圖去了解的蘇樂。」

  「或者說是一個你了解了，卻寧願從來不曾認識過的人。」蘇樂的眸底里藏著深淵，幾乎將她埋葬的黑暗。

  那種絕望的顏色，看的姜明心中一驚。

  就正如他從來沒有想過，會在他已經放棄蘇樂的時候再見到她。他也沒有想到過，再見蘇樂時，她會變成這般模樣。

  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他不知道蘇樂經歷了什麼。

  她記得曾經的蘇樂，有著讓人著迷的耀眼和光明，而這些東西，現在卻被他完全不曾聽過的怪獸吞噬。現在的蘇樂，與她自己說的一樣，與過去幾乎完全不同，陰鬱而悲觀，所有的淡然與歡快，不過是紙糊般的偽裝，一戳即破。

  即使姜明已經決心放下曾經那段執著了多年的感情，可是當他看到這樣的蘇樂時，還是忍不住心抽抽的疼，「不，蘇樂，無論是現在的你，還是過去的你，都不過是你的不同狀態，何談全然陌生。」

  姜明的話，讓蘇樂眸光一頓，有些渙散。

  只是不同狀態的自己嗎？可是為什麼明明都是自己，別人對待的時候，會有如此大的反差呢？

  蘇樂是一個極端厭惡虛偽的人，所以當她毀容的時候，他寧願放棄前程，也不接受白思涵說的整容的提議，她將自己憋在這樣一個療養院裡，試圖尋找真實，卻一直在迷失。

  何為真實，何為虛假？

  她想不明白，或者說，她的執拗，讓她不願意想明白。

  姜明的話語落下之後，花園裡的氣氛便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

  Ethan知道，這個時刻他是不能打擾的，姜明的話，是他這麼多天的治療的一個契機。蘇樂想明白了，便能度過最危險的時刻，可若是想不明白，他便會又重新蜷縮進心底的那種小黑屋裡，那他這麼多天的努力，統統前功盡棄。

  他是在賭，賭他對蘇樂這麼多天的觀察，堵自己的眼光沒有出錯。

  可是，似乎在蘇樂的人生中總有意外的出現。

  正當Ethan看到一絲曙光的時候。一個清潔阿姨突然走進了花園，在他耳邊輕聲說出了一句話，讓他的眉頭瞬間緊皺。

  作為Ethan大學同學以及多年的好友，姜明雖說不懂那些專業的知識，卻能看得懂他的神情。

  「怎麼了？」姜明感受到了Ethan望過來的若有若無的是視線，在他耳邊低聲開口問道。

  「你的那個小魔王侄女來了。」Ethan有些頭疼的開口。對於姜明家，他最不能理解的一個問題就是，這樣一個書香門第，為什麼會培養出一個各個方面都讓人難以言語的小女孩兒。

  薑糖的魔王性子，不在表面的不聽話，而是性格的缺失，只可惜，她那對忙碌的父母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而Ethan也不過是在最近才見到薑糖，更沒有辦法做什麼。

  如果讓他評價一下薑糖，用Z國的話來說就是，長歪了。

  「她這是第幾次離家出走了？」Ethan沒忍住吐槽的心思，問出了口。

  姜明抿唇，搖頭，也不清楚。他決心離開的時候，薑糖就莫名其妙也跟他一起來到了M國。因為自己的哥哥他們走不開，所以便拜託自己先照顧一段時間，到時候再接薑糖回家，可是這一照顧，就是一個多月。

  Ethan想起這個小魔王那一張精緻可愛的笑臉，就感覺到毛骨悚然，嘀咕道:「說句實話，我總感覺你這個小侄女兒怪怪的。」

  姜明敷衍的笑了笑，沒有接話。只是他們到底不可能完全放任薑糖不管，而且現在蘇樂在這裡，薑糖和蘇樂之前可是鬧得不太愉快。

  「我先把薑糖弄回去，有時間再來找你。」姜明起身說。

  本來他也準備跟蘇樂道個別，可是看蘇樂垂頭思索掙扎的神情，他也明白，這個時候，他最好不要出聲打擾，便只是深深看了一眼蘇樂，轉身，離開。

  不需要見到小魔王薑糖的Ethan終於鬆了口氣，他伸手向護士小姐打了個手勢，示意她好好看著蘇樂，自己先去忙其他的事情。

  護士小姐點頭，微笑應了。

  可是Ethan還沒走出花園，便聽到了一聲清脆如銀鈴般的笑聲，「小叔小叔，為什麼你不讓我進來呀？我想見Ethan叔叔嘛！」

  Ethan聽到薑糖的聲音，直接打了個寒顫，拔腿便想退，還是被薑糖撞了個正著。

  「Ethan叔叔！」薑糖看見Ethan，眼睛一亮便跑了過來，完全不顧還在身後追她的，神色焦急的姜明。

  「薑糖你來了呀。」Ethan打著哈哈。

  可是在他與姜明交換視線的時候，卻接受姜明的暗示。

  不要讓薑糖看見蘇樂。姜明如是表示。

  Ethan一愣，腦子飛速轉動，大概也明白了薑糖和蘇樂之間有些不太好的事情發生。他身體一動，擋住了薑糖的視線，笑著說:「你今天怎麼有時間來找我玩兒？」

  「因為想你了呀！」薑糖嘴甜的說，可是Ethan卻絲毫感覺不到高興。

  「哈哈哈，那我帶你出去玩兒吧，這療養院也沒什麼好逛的地方。」Ethan順坡下驢，提議道。

  薑糖眼睛一轉，笑顏展開，「好啊，好啊！那Ethan叔叔，我們出去玩吧。」她邊說邊去抓Ethan的手，將他往外拉。

  可是還沒等Ethan完全放下心來，薑糖卻是身體一轉，視線向花園內看去，一邊尋找著，一邊甜笑著開口問:「你和我小叔到底在藏什麼呀，都不讓我進來。肯定是有什麼好東西，不想讓我發現！」

  還沒等Ethan和姜明來得及阻止，薑糖就目光一頓，視線凝在了蘇樂那邊，而此時的蘇樂，也是被這邊的動靜所吸引，轉頭看過來。

  一大一小兩個女孩遙遙相望，激起了一絲絲眾人難以看見的火花。

  「樂樂姐姐？」薑糖睜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視線那邊幾乎完全陌生的女人，略帶著些遲疑的呼喚出聲。

  蘇樂卻是臉一側，不再看她，將臉隱在了薑糖看不到的地方。

  姜明只感覺到陣陣頭疼，伸手想去抓薑糖，卻不料薑糖的動作極其靈活，小步子幾竄，便到了蘇樂的身邊，趴在桌邊，目光怔怔的看著蘇樂的臉。

  「有事嗎？」蘇樂眸光閃了閃，也不再躲，直視了薑糖的眼睛，神色淡然，可是那半張傷臉卻帶著些讓人害怕的猙獰。

  突然看清蘇樂臉部的薑糖，嚇了一跳，猛地向後一退，差點被椅子絆倒，可愛的小臉上全是驚恐，「你……怪物？！」

  「薑糖！」姜明生氣地抓住薑糖的手，將她往後拉了一把，「你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