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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真相(六)

2024-08-12 23:37:55 作者: 繁朵

  聽罷雲風篁這番慷慨陳詞,太皇太后臉色變幻不定,室中一時間靜可聞針。

  皇后心中疑惑,心念轉了轉,又問道:「皇祖母莫不是知道什麼?為何覺得此番之事,也是孫媳自導自演?」

  「……」太皇太后默然片刻,才說道,「剛剛哀家心系皇帝,也沒多問,既然如此,你且等等。」

  就揚聲喚入外間候著的宮人,當著雲風篁的面吩咐,「著宴上伺候的人過來,看到皇后遇刺的那一個。」

  那宮人有些詫異的看了眼雲風篁,但也沒說什麼,低頭道:「是。」

  片刻後,一名衣裳尚未來得及更換、裙擺還殘留著些許污垢的宮人走了進來,低眉順眼的叩首請安。

  雲風篁仔細打量,發現這名宮人頗為眼熟,是多次在宮宴上伺候的婢女了,甚至她對其印象還不錯,因為勤快利索又聰慧,從日常舉動來看,還沒什么小心思,話也不多,是專門負責在宴飲上給高位們傳菜的,這個差使可不是隨便一個宮人就能做,代表了皇后一定程度上的信任。

  她之前也不是沒查過這宮人的底細,但怎麼查就是一個跟御前某個管事有些交情的宮女,自己也吃苦耐勞,是那種老老實實不作妖,打算攢點銀子到了年紀就出宮的主兒。

  任哪個主子用起來都很放心。

  

  合著竟然是太皇太后的人!

  果然先下手為強,雲風篁心下頗為無語,她自認為跟淳嘉都是有著成算的人,決計沒那麼好算計,可也架不住神宗夫婦走在前面,先於他們出生前多年就在前朝後宮布局了。

  「你將皇后遇刺經過再說一遍。」太皇太后緩緩吩咐。

  那宮人應了一聲,語氣平靜的說道:「回太皇太后的話,婢子當時躲在角落裡看的清清楚楚,射中皇后娘娘裙擺、使得皇后娘娘未能及時逃出殿外的那支箭,並非刺殺陛下的那些人所為,而是定北軍先鋒、戚將軍庶弟戚九章所為!」

  雲風篁猛然怔住!

  太皇太后看了她一眼,見這神情,才有些相信,說道:「那第二支箭,可也是戚九章所為?」

  宮人點頭:「戚九章的弓箭都是從刺客手裡臨時搶奪的,他忙裡抽空用那副弓箭為同僚還有皇后娘娘那邊解圍過數次,卻未曾理會過陛下的安危。」

  「哀家知道了。」太皇太后嘆口氣,讓宮人跟近侍都且退下,復看雲風篁,「怎麼回事?」

  「……」雲風篁苦澀一笑,說道,「約莫……是覺得孫媳對不住他嫡兄罷。」

  她此刻心頭百味陳雜,「孫媳少年時候,因著謝氏與戚氏兩家交好,與他也算相熟。不瞞皇祖母,剛剛席上見著他……孫媳甚至還有些歡喜,覺得從前沉默寡言身量單薄的少年長大了,合著……」

  合著戚九章卻希望她死!

  雖然從那宮人的稟告來看,戚九章有弓箭在手,接應同僚、接應皇后左右,卻不去管皇帝的死活,那麼最後釘住皇后衣裙,看似對皇后不利,但從最終身負重傷的是皇帝來看,此人為皇后所收買,裡應外合對皇帝不利的可能性卻更大!

  也難怪太皇太后匆忙之下,聽了隻字片語的稟告,懷疑雲風篁又來苦肉計。

  「……」太皇太后默然,她潛藏幕後多年,對於前朝後宮的秘密,再了解不過,雲風篁跟戚九麓的往事她當然也是知道的。

  不過在她的身份地位,這種都是小事,淳嘉自己都不在乎,她也懶得管。

  此刻沉吟了會兒,說道,「既然這人不是跟你合謀,那你自己處置罷。」

  頓了頓,「皇帝那兒,哀家不會瞞他。」

  「是。」雲風篁心情沉重,倒不是怕在淳嘉跟前不好過關,而是覺得頗為無顏面對天子。

  畢竟,追根究底,今日宮變,是她燒了善淵觀,讓神宗留下來的人誤以為太皇太后遭遇險境才引起來的。

  而淳嘉的受傷,也是戚九麓與她之間往事的牽掣所致。

  如果皇帝沒有以身相待,她當然只顧著心疼自己。

  但……

  心裡正亂七八糟的,就聽太皇太后又嘆口氣:「哀家會傳信讓里里外外消停下來,解釋這是一場誤會……但其他的,你們這些人自己看著辦罷。哀家老了,也乏了,接下來的人與事,都不想多理會。對了,接下來,讓小七去哀家跟前陪著罷。」

  她有些悵然道,「其實當年先帝去後,哀家就想隨他於地下的。可是思及自己做過的事情,又怕到了下面,會被他割袍斷義……哀家只要想一想那個場面,哀家就受不了。所以竟然不敢下去了。這樣一天天一年年的拖到現在,卻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神宗先帝那樣愛重您,未必會計較的。」雲風篁小心翼翼的勸,「再說,容孫媳說句冒犯的話,陛下神情舉止既肖似神宗先帝,又英明神武,有這樣的嗣孫,孫媳斗膽,神宗先帝也會滿意的。」

  太皇太后悵然說道:「你不懂……你出身寒微,自從入宮以來,就沒少花費心思迷惑皇帝。但哀家當年,與先帝是門當戶對。哀家對他沒起疑心的時候,也沒有想過想方設法籠絡他、迷惑他、哄著他的,頂多就是少年時候一些本能的女為悅己者容罷了。所以哀家做了那樣的事情,又發現是誤會了先帝之後,哀家只覺得無言以對,卻是什麼話都不想說,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的。」

  但云風篁不一樣,太皇太后這些年來冷眼旁觀,太清楚這皇后多麼擅長詭辯。

  同樣的錯誤,太皇太后羞愧之下,只覺得什麼話都沒臉講了。雲風篁卻不然,她只怕有的是理由。

  便是不為給自己開脫,總也能哄著皇帝息怒。

  「……但縱然如此,神宗先帝仍舊對您一心一意,可見是發自內心愛護您的。」雲風篁勸道,「那麼就算知道您做下錯事,要恨也是對著瞿氏之流去的,卻哪裡忍心怪您呢?說起來,您也是委屈了一輩子。」

  這種話聽聽就算了,太皇太后所以笑了笑,也沒再說下去,就打算起身離開。

  只是雲風篁上前扶著她往外走時,猶豫了下,到底還是小聲問了句:「皇祖母,既然神宗先帝深恨瞿氏,那……瞿氏所出的所謂嫡皇子,卻是怎麼回事?」

  按照太皇太后的描述,神宗雖然真愛是髮妻,甚至恨極了將自己拖下水的瞿氏等人,但因為當時的處境,也是跟瞿氏他們虛與委蛇了些日子的。

  既然如此,那位所謂的嫡皇子,卻也不知道是不是神宗血脈?

  如果是的話,神宗登基之後,卻也沒放過這名義上的弟弟,著實對太皇太后是情深義重了。

  畢竟那會兒孝宗已經出生,可見神宗早已知道自己不能生育的事情。

  「那孽種?」太皇太后眼中流露出譏諷之色,說道,「你懷疑他是先帝骨血麼?他也配?」

  因為多年積壓心底的秘密都說出來了,這麼件事情更是無所謂,她也沒有保密的意思,道,「瞿氏倒是想算計先帝,只是先帝的英明,卻哪裡是她那賤婢能夠坑害得了的?瞿氏之子的生父,是先帝手底下的一名風流成性的侍衛。而先帝,正是因此拿捏住了瞿氏的把柄,要挾她將舒王等人出賣了,為先帝效力……外界不知真相,一直覺得,是瞿氏好手段,以退為進的藏起嫡皇子,倒是攛掇著先帝這些年長皇子彼此爭鬥,好漁翁得利。即使最後功虧一簣,到底無愧世宗皇后的身份,足見手段。」

  「但實際上,那賤婢恩將仇報的性-子,怎麼可能有那樣的本事?」

  「不過是先帝在幕後設計,指點著她一步步走,好掩蓋先帝自己入主東宮的種種計劃罷了。」

  「後來那賤婢察覺不妙,打算聯絡其他藩王針對先帝,先帝當時氣候已成,羽翼豐滿,自然不會與她客氣!假裝醒悟過來,親自入宮送了她上路!」

  說到此處,太皇太后又笑了笑,「對了,你可知道,瞿氏那孽種是怎麼死的?是他生父親自動的手。」

  見雲風篁眼底閃過一抹訝然,太皇太后道,「可不是哀家或者先帝逼迫,是他生父自己的意思:那侍衛其時年輕俊美,正妻之外雖然沒怎麼納妾,卻靠著一副好皮囊,處處留情,對瞿氏之子可沒什麼情分。先帝決意對宗親們下手時,原本念那侍衛忠心耿耿,瞿氏之子又年幼,倒也動過留其一命,放在民間生長的念頭。然而那侍衛前腳謝了恩,後腳就將人給殺了,提著頭顱到先帝跟前謝罪。」

  「先帝想手下留情也不過是看他面子,又豈會為這事兒責怪?於是這事兒就這麼算了。」

  雲風篁嘴角扯了扯,心道那侍衛既然是個多情的,哪怕偷了主子繼母生下來奸生子,的確未必有多在乎。

  再加上還有正妻跟其他相好,想必子嗣不在少數。

  這種情況下,哪怕神宗夫婦給體面,他傻了才會真的順著主子的意思留下瞿氏之子的性命,這不是給自己全家留個隱患麼?

  能陪著神宗一路風風雨雨過來的心腹怎麼可能是善茬?

  一個沒什麼感情的血脈,跟眾多妻妾子嗣乃至於自己的性命前程相比簡直不用想就知道該怎麼選。

  「還有其他問題麼?」太皇太后說完了此事,又道,「沒其他事兒哀家就回去了,你好好想一想,接下來,哀家可未必還有心情,再給你解釋這個那個!」

  「是。」雲風篁還真想了想,說道,「這些年來皇祖母看似不問世事,但之前孫媳與顧箴相爭時,隱約感覺到,皇祖母是偏向顧箴的,敢問皇祖母這麼做,是單純不喜孫媳麼?否則,總不能顧箴更得您喜歡?」

  太皇太后淡淡說道:「你倒是自信,顧箴雖然不夠聰慧,但出身名門望族,又恭順乖巧,按理來說,怎麼都比你更討長輩歡心才是。」

  「那是尋常長輩,您怎麼能一樣?」雲風篁理所當然的說道,「而且,顧箴再怎麼好,就憑她處處受家族牽扯乃至於操縱這一點,孫媳斗膽,她就不會是您喜歡的皇后人選!」

  太皇太后一哂,道:「那也比你順眼,你像哀家當年一樣多疑,又處處防著皇帝,已經讓哀家聽著就心塞了……」

  她頓了頓,臉色陰沉下來,「但最讓哀家厭煩你的,卻是你對子嗣的態度!」

  「孫媳對子嗣們不好嗎?」雲風篁詫異問,旋即想到珍王跟康安,連忙道,「珍王與康安,孫媳也是迫不得已!畢竟當時那種情況,一旦孫媳有個好歹,顧箴跟崇信王得勢,孫媳的其他孩子們怎麼辦?」

  太皇太后淡淡說道:「哀家不是說這個,哀家也是奪儲風波里走出來的,甚至哀家那會兒,處境未必有你好,關鍵時刻的一些犧牲乃至於狠辣,哀家都理解。哀家是從你當年封妃就厭煩上你的。當然,這個也未必能夠怪你,畢竟你那會兒的處境,若是有孕,可不是什麼好事!只是哀家自己為人所害,又害了先帝,以至於明明兩情相悅,卻未能有一子半女,遺憾終身……哀家看到你好端端的能生,甚至看你生母姑母,都是宜子之象,卻為了自己的安危與前途,拿子嗣緣分做籌碼……哀家怎麼喜歡得起來?」

  雲風篁:「……」

  要是易地而處,本宮倒要看看你這種因為一點疑心就對丈夫下毒手的主兒,會不會悲天憫人的甘心被去母留子???

  她好氣啊,但礙著太皇太后的底牌跟時日無多,到底沒說什麼,只假笑道:「孫媳當時也是迫不得已……還要多謝皇祖母慈愛,沒有戳穿孫媳。」

  「你當時若是真心投靠元後,哀家可容不得你!」哪知太皇太后冷笑了一聲,「但哀家看你那桀驁不馴的樣子,就知道若是紀氏一直得勢,你必然對元後乖巧無比,若是紀氏有個閃失,你恐怕是第一個落井下石的!既然如此,那哀家也就當做不知道了。畢竟衝著紀氏對哀家,對先帝做的事情,只要給他們捅刀子的,哀家都願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雲風篁:「………………」

  忽然覺得紀氏好像有點慘……

  結果又聽太皇太后道:「當時紀氏可沒少在哀家跟前進言,讓哀家攛掇元後將你暴斃了,只是都讓哀家藉口不想被打擾趕走了。」

  紀氏活該!

  紀氏滅得好!紀氏滅得妙!紀氏滅的呱呱叫!

  雲風篁果斷道:「皇祖母英明神武,孫媳銘感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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