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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母女的推測(下)

2024-08-12 23:37:22 作者: 繁朵

  「就想你想到的那樣。」江氏看到女兒的神色,微微頷首,繼續說道,「紀氏這種高門大戶,只怕是很難完完全全的忠誠於誰的,他們只會忠誠於自己的門楣以及富貴綿延……那種時候,他們看似為了神宗先帝四處屠戮,但誰知道,屠戮之前,有沒有做點什麼,藏點什麼,乃至於交換些什麼?這一點,從他們主支猝然遭遇滅門,卻還能讓紀明玕逃出生天,可見一斑!」

  

  她淡淡說道,「恐怕是當初滅門別人家多了,積攢的經驗,才會在那樣短暫的時間裡,都保下了一位主支嫡子。」

  雲風篁臉色變幻不定,說道:「但遺詔……那些皇城司精銳,能夠被神宗信任,只怕不會跟他們同流合污?」

  江氏嘆口氣:「是這樣沒錯,可你莫要忘記一件事情,這些人之所以隱蔽,甚至這些年來毫無存在感,那是因為,咱們根本不知道!」

  「但紀氏會不知道麼?」

  「神宗先帝將這樣的大事託付他們,他們當初在皇城司必然是極為受信重之人,否則也不至於被抽調之後,皇城司至今大不如前。」

  「紀氏陪伴神宗左右那許多年,若是以有心算無心,不說在神宗去後將他們一網打盡,順藤摸瓜找到遺詔,卻不難。」

  「至於善淵觀……」

  江氏冷笑了一聲,「那道遺詔是制約太皇太后的神兵利器,但紀氏畢竟是太皇太后的娘家。若是直截了當的讓太皇太后就範,未免太傷了和氣。還有什麼比瞿皇后或者其他漏網之魚,號稱要公布真相,更合適做替罪羊呢?」

  「太皇太后跟你一樣,人在深宮,又是後宮婦人,在宮闈里再怎麼呼風喚雨,出了宮,許多事情,少不得委託娘家。」

  「紀氏『徹查』之後惶恐萬分的告訴她這是真的,當年的確出了漏網之魚,手握憑證,能夠證明種種神宗夫婦都不想看到曝露出來的真相……太皇太后能不信?」

  「畢竟最早的時候,可能太皇太后壓根還不知道自己不能生育的罪魁禍首是誰,這時候,她更加沒理由懷疑自己的娘家。」

  雲風篁心中驚駭,說道:「娘,這麼看來,最可能被當做擋箭牌的,應該還是瞿皇后?善淵觀,看來是專門被推出來的障眼法!」

  「我也覺得是障眼法。」江氏點頭,「這地方離帝京離行宮都這樣近,有什麼秘密,掘地三尺也早就發現了。傻子才會在這兒藏什麼機密!但它是太皇太后、瞿皇后以及神宗先帝認識的地方,紀氏若是要借瞿皇后餘孽的名義,選這兒,最能讓太皇太后如鯁在喉。」

  雲風篁接過話頭:「尤其是,當太皇太后反覆徹查,乃至於親自徹查,卻一無所獲時,她還會懷疑,是瞿皇后餘孽技高一籌,自己鬥不過。」

  不然,太皇太后也不會連續幾十年給善淵觀豐厚賞賜,又在聽到善淵觀走水後,一病不起。

  只是……

  她沉吟了下:「可紀氏餘孽做什麼現在拿出這道遺詔?當初天子帝位不穩的時候,不是效果更好?」

  「若他們最恨的是天子,也還罷了。」江氏哼笑,「但若他們最恨的,是太皇太后呢?」

  雲風篁一怔,下意識道:「可這……且不說太皇太后跟他們到底是血脈相系,陛下可是滅了紀氏主支的!」

  江氏淡淡說道:「這宮裡想方設法想拉你下去的人多了去了,他們加起來,跟謝無爭,如果只能殺一方,你選擇殺誰?」

  那當然謝無爭!!!

  外人再怎麼跟她為難,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然而謝無爭那個畜生……雲風篁明白了。

  「但這會兒針對太皇太后……」雲風篁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有點兒沒徹底搞明白,「又能報復太皇太后什麼?而且太皇太后臥病是從善淵觀走水開始的,若是如此,做什麼不早點燒了善淵觀,好折磨太皇太后?」

  江氏嘆口氣:「這事兒出來之前,朝廷難道沒發生大事?」

  大事?

  那也就是她受冊為後,以及,公襄秉成為儲君了!

  公襄秉?!

  雲風篁擰著眉頭:「娘是說,公襄秉上位,紀氏餘孽才騰的出手來對付太皇太后?!」

  「應該就是如此。」江氏頷首,「雖然這位太子如今未必向著紀氏,就算心裡向著,必然也不敢表現出來。但將來他登基了,為了證明自己出身的正統光鮮,少不得也要給生母養母貼一貼金的。到時候,紀氏餘孽但凡還在,多少能夠沾點兒光。說起來也是陛下下手太狠,剩下來這些人,能夠支撐到現在,那都是心氣兒過人,還能圖什麼?再者,他們如今這樣子的情況,除了報復一二,唯一能夠安慰的,大約也是這萬里河山,最終還是落入了流著他們紀氏血脈的皇子手裡罷。」

  這倒也是。

  紀氏樹倒猢猻散之後,被接二連三的打擊,倖存者寥寥無幾,但凡現實點,也該知道他們是不可能恢復多少紀氏往日的榮華的。

  「而且選在這種時候曝露出遺詔的事情還有一個目的。」江氏看著女兒,「外頭都有謠言將善淵觀走水跟遺詔聯繫起來了,怕不是想借著這件事情剷除你呢?畢竟以公襄秉的手段,要是你有個好歹,將來還有誰能夠阻止他承位?」

  能夠在雲風篁這樣的母后手底下熬出頭的皇子,就算淳嘉長壽些,日後還有新寵,卻哪裡會是他的對手?

  雲風篁沉吟著,道:「但如今聲勢這般浩大,他們也不怕玩脫了?」

  「約莫還有什麼咱們不知道的後手?」江氏不以為然道,「再說了,就算玩脫了,茂王那邊上位,對紀氏餘孽能有什麼壞處呢?真到了那種地步,陛下跟你們娘兒這些人,恐怕都沒有好下場。如此也算是給紀氏報仇雪恨了。而且茂王一旦登基,為了證明今上的無道,也肯定會揀被今上處置的人家平-反一二,紀氏如今都沒人了,又是當年擁立今上的人家,正是最好的牌坊沒有。」

  就是新君的左右也會贊成的,因為紀氏沒人了,只要給予一些不要錢的哀榮就好,毋須占據什麼肥缺,也不會分享他們的權力。

  如江氏所言,是很好的牌坊。

  雲風篁面色變幻不定,道:「這倒也有可能,否則沒法解釋太子此番遇刺的突兀。說起來,娘,我覺得太子這一次受傷,莫不是有什麼變故在裡頭?畢竟他受傷之後的反應,實在太不像從前了。」

  江氏觀察著女兒的神情。

  雲風篁注意到,挑了挑眉:「莫不是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陛下似乎下了封口令,你沒有隨聖駕一起回去,所以不知道也不奇怪。」江氏說道,「當日我是就在隊伍里的,所以聽說過一耳朵,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緣故:遇刺才發生之後,陛下詔令徹查來龍去脈,似乎與羅荀有些轉彎抹角的關係,當時就有人揣測,陛下有驚無險,太子卻見了血,莫不是與你有關係?」

  「……那後來?」雲風篁蹙起眉。

  江氏不在意的說道:「你這些年來籠絡陛下也不是白費功夫,又或者這眼接骨上陛下不欲多事,故此吩咐處置了猜測之人,對外宣布是茂王所為,這事兒就這麼定性了,再沒有其他的說辭。」

  這麼說,太子是懷疑他的遇刺是自己做的?

  雲風篁有些疑慮,按說縱然如此,太子也不該表現的這般失態罷?

  畢竟在她看來,中宮與東宮之間巴不得對方去死的想法,難道還是什麼秘密?

  這不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嗎?

  公襄秉若是這樣容易失態,卻是怎麼熬到現在的?

  她沉思了會兒,緩聲說道:「這次倒是冤枉我了,還真不是我做的。」

  「我知道。」江氏語氣里不無惋惜,「要是能得手就好了,多好的機會?現成茂王他們是替罪羊。」

  這日江氏待到宮門快落鎖才離開,雲風篁心裡也是翻江倒海的,一晚上沒睡好。

  第二天她考慮再三,還是沒去見太皇太后試探,主要是她還沒整理好思緒。

  這時候臨近中秋節了,皇后忙裡抽空,問起已經就藩的秦王:「那邊的節禮可送到了?」

  本來如今茂王等諸藩叛亂,按說是沒有這個空顧及這些的。

  但實際上,朝廷也好,皇室也罷,為了表示茂王他們只是跳樑小丑,不足為懼,這個中秋節,不但要照常過,甚至還要大肆操辦,來顯示上層的從容與篤定,好安穩人心。

  雲風篁心知肚明,就尋思著要不要借這機會,讓秦王回來請個安什麼的,也團聚一下。

  赤萼上來說道:「回娘娘的話,秦王與宋王的節禮都是掐著辰光送出去的,前兩日就到了兩位殿下手裡。如今宋王殿下那邊的使者已經回來了。」

  之所以去秦王那邊的使者還沒回來,倒不是秦王封地更僻遠,而是因為中宮使者跟秦王更熟悉,也更關心秦王的情況,趁著這次機會,少不得將封地摸個底,免得秦王被欺負被算計,這也是雲風篁這母后對一手養大的孩子的一份庇護。

  至於宋王,且不說他有崔淑妃照顧,雲風篁對他也沒什麼感情,使者東西放下來,也就打道回府了,自然回來更快。

  雲風篁此刻就隨口問了句:「哦?宋王那邊如何?淑妃還住得慣罷?」

  「淑妃娘娘這會兒怕是不太好。」哪知赤萼卻說道,「說是之前路上就因勞累過度乏著了,抵達封地之後,因為宋地王府年久失修,只能暫居驛站,那地方偏僻陰暗,淑妃娘娘住的不爽快,身上還起了許多疹子,隨行太醫好不容易才治好的。這兩日才匆匆搬入王府,卻又病著了,好像是冰鑒放多了的緣故,以至於都沒有親自召見使者,只讓近侍出來說了兩句話。總之大病沒有,這些日子,小病卻不段。婢子聽著,仿佛有些水土不服。」

  「那她可說什麼?可要咱們這邊幫忙麼?」雲風篁點一點頭,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宋王跟淑妃都不得寵,也是宋王年長,淑妃好歹也是個老字號的高位,所以分封的時候,皇帝沒有特別寵愛,但也沒虧待,給的地方不好不壞,算是中等。

  但淑妃出身高貴,這輩子都在帝京打轉,如今也有點歲數了,忽然出這樣的遠門,未免有種種不適應。

  赤萼說道:「淑妃娘娘說一切尚可,不敢叨擾娘娘您還有陛下,說她再住些日子就好了。」

  雲風篁笑了笑:「那就算了。」

  她也知道淑妃肯定不肯多事的,畢竟母子倆好不容易脫身,怎麼肯再沾染這些是是非非?

  甚至淑妃的臥病是真是假都不好說,八成是為了儘可能跟帝京這邊的人與事撇清找的藉口。

  皇后並不在意,她對宋王母子興趣不大,稍微問了幾句近況,也就去關心秦王了。

  一晃眼,就到了中秋節宴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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