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母女聚首
2024-08-12 23:36:43
作者: 繁朵
雲風篁一路神思不屬,回到蘭舟夜雨閣中才定了定神,說道:「教孩子們都過來,等會兒外祖母來了,他們也好相見。尤其是狸兒他們幾個。」
京畿距離綺山行宮也就這麼點兒路,大隊人馬遲緩也還罷了,如今只護送江氏一個,卻是傍晚時分就到了。
雲風篁親自帶著孩子們到行宮門口迎接,就見侍衛簇擁著的馬車上下來一名錦衣婦人,瞧著氣色不壞,顯然被拘禁的這些年,沒被虧待。
這讓她心裡長鬆口氣,說實話,儘管早就做好了這親娘步上親爹後塵的心理準備,但到底是生身之母,知道江氏還在世間,哪怕當時理智上不露聲色,甚至都沒多問一句,免得被紀勤拿捏住了,心裡終歸是擔心的。
如今看江氏這神完氣足的樣子,一顆心方才放了下來,不禁含淚迎上去:「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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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孩子。」江氏許是久為囚徒,倒是冷靜許多,伸手與她握了,仔細打量一回,緩聲說道,「當日一別,以為再見只是經年,誰知道……如今可算團聚了!」
見女兒淚落紛紛,舉袖給她擦拭,勸道,「為娘不是好好兒的?你哭什麼?難不成,不喜歡看到我回來不成?」
「都是女兒無能。」雲風篁哽咽說道,「使得您流落在外這些年!」
江氏說道:「這與你有什麼關係?會州城破,說到哪裡都是男人們無用!」
她抿了抿嘴,才輕輕道了句,「你兄長子侄他們是可惜了。但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且不必多說……這些孩子們,如今竟都這樣大了?」
雲風篁此刻心情激盪,雖然隱約覺得這親娘有點兒不對勁,但也沒多想,聞言忙為她介紹昭慶等人。
江氏是見過昭慶幾個孩子的,但那會兒孩子們都還在襁褓里,至於後頭的晉王等人,她離開帝京時,幾個孩子尚未出生,此刻瞧著倒是陌生。
索性謝氏人丁興旺,江氏應付晚輩很是嫻熟,此刻含著笑,挨個噓寒問暖了一番,也就被簇擁著入內。
到了蘭舟夜雨閣,謝狸等孫兒孫女上前請安,都哭著喊「祖母」,想到殞身的父母兄弟姐妹,說不出來的難過,江氏到這時候,才流露出些悲戚之色來,撫著他們的面龐,輕嘆道:「這些年來,苦了你們了!索性還有你們姑姑照顧著,不然,也不知道會怎麼樣?」
雲風篁在旁邊,看著晚輩們發泄了一番情緒,這才叫人將孩子都帶走,清了場,方恨聲道:「只恨當初沒看出謝無爭的狼子野心!不然,何至於此?!」
「你究竟離家的時候年紀小。」誰知道江氏擦了擦臉,驀然一聲冷笑,「你真以為謝無爭一個人,瞞得了你這許多年?!」
見女兒怔忪,她嘆口氣,「你人在深宮,又諸事纏身,且當時初入宮闈,忙著爭寵跟鞏固地位都來不及,自然顧不上盯著嫡親兄弟是不是對不住你……後來謝氏都沒了,連十八也被算計的身敗名裂,你也只能更倚重謝無爭。但你想想看,紀氏餘孽是在你初入宮闈、謝氏子弟才來帝京的時候,就找上謝無爭的。當時你沒空留意他,其他人會沒空?」
江氏微微冷笑,「別忘記你最早想推薦給皇家做駙馬的可不是二十一,而是十一!十一是二房的,二十一卻是大房的。就算登聞鼓之事,叫二十一在御前露了臉,倒是十一,因為流連煙花之地,被抓了把柄。可是尚主這樣的榮耀,就這麼輸了,二房能甘心?當時謝氏江氏在帝京的子弟不在少數,紀氏餘孽同二十一暗通款曲,瞞得過人在深宮的你,瞞得過那許多自家人?瞞得過那些家生子?!」
她不屑的說道,「為娘也是後來才回過神來的:謝氏早就打著兩頭下注的主意,不過是瞞著咱們娘兒倆罷了!」
「……」雲風篁噎了好一會兒,方道,「爹跟十哥他們知道麼?」
江氏冷冷道:「你十哥他們心裡有事未必瞞得過我,倒是未必被告訴。但你爹……」
她冷笑了一聲沒說下去。
雲風篁臉色不禁陰沉了幾分,但很快就嘆口氣,說道:「罷了,人都沒了,說這些也沒意思。」
反正這個娘家,從十二歲離開起,她就沒指望上過。
頓了頓,她還是忍不住問了句,「但他們瞞著我,想跟紀氏下注也還罷了,如何會同意讓遂安無所出?這對謝無爭對謝氏有什麼好處?!」
「那群廢物的段數,哪裡是紀氏對手?」江氏露出譏諷之色,「紀氏同他們說,謝無爭只有紀氏女所出的子嗣,雙方可不是彼此放心?到時候就算紀氏出什麼岔子,也決計不會供出他們來的,他們就覺得很有道理了。」
又說道,「不過也合該他們沒那個命:這兩日我都聽說了,遂安原來也不是皇家血脈。」
雖然朝廷態度堅決的闢謠,但江氏卻是相信茂王手裡遺詔所言的,此刻就問女兒,「那遺詔想必不假?今上帝位這樣穩固了,茂王再傻也不會覺得,區區一封矯詔能拿他怎麼樣。」
「是這麼回事。」雲風篁自然也不瞞著親娘,嘆了口氣,說道,「不提這些糟心的……娘您這些年來如何?當年會州城破,我聽著噩耗,險些就……後來聽說爹沒了,您則是下落不明,我尋思著別是落在了韋紇手裡。當初國朝大破韋紇時,我還使人去找過,只是毫無音訊!沒想到,您原來是被藏在了京畿!這卻是怎麼回事?!」
江氏神色晦暝,說道:「當年我回去桑梓,很快察覺了族中有事瞞著你我,那會兒我起了疑心,私下追查……誰知道才查出些端倪,就被藏身大房的紀氏餘孽發覺……」
她作為謝氏實際上的冢婦,主持後宅多年,就謝氏上下那些人的手段,原本是不可能奈何得了她的。
只是她也沒想到,謝氏那些人為了富貴,這樣大膽,竟敢將紀氏餘孽收攏在宅中!
於是毫無防備之下,被暗算了個正著!
「你以為我是會州城破之後被擄掠的?」江氏嘆口氣,「實際上早在這之前,為娘就已經被軟禁了。原本,他們想殺了為娘的。但後來被為娘說動,覺得留著為娘興許還有些用處,左右我一個婦道人家,手無縛雞之力,什麼時候覺得麻煩了,也就是一刀子下去的事情。這才讓為娘僥倖活到了現在。至於此番能夠脫困,其實也是謝無爭暴露,紀勤等人起了紛爭,有些人覺得跟你已經勢同水火,不如殺了我算了。有些人則認為,沒準還能用我跟你換個海涵……我挑撥離間了好一番,總算掙得了一線生機。」
「是女兒不好。」雲風篁認錯,「女兒跟紀勤索取您在世的憑證,然而他們總是迴避,女兒疑心他們存心誆哄,就沒堅持救您。」
江氏並不怪她,反而說道:「你不理會他們那樣的勒索是對的,那些人本來就是亡命之徒,你越表現的不在意我,我的境況還好點。你要是當真被他們拿捏住了,那咱們母女倆,才是在劫難逃。」
雲風篁道:「終究是因為女兒的緣故,叫您吃了這些年的苦頭。」
「但為娘也因你,享受了好些榮耀。」江氏溫和道,「你是我親生骨肉,我如何會怪你?我只怕自己太過廢物,帶累了你。」
這就是親娘啊!
饒是雲風篁這些年來早就習慣了靠自己,心頭也不禁微酸,暗道:還好自己不是這樣的親娘!
這要是換了晉王、珍王跟康安公主,敢不把自己性命當回事,她逃出生天之後,不抽死幾個小兔崽子不可。
不見怪是不可能的事情。
呃等等,自己親娘也是個城府深沉的,這會兒說不在意,是真的不在意嗎?
雲風篁下意識的狐疑了番,但見江氏慈愛的目光,又有些心虛,她是不是太黑心了?江氏雖然沒少被她氣得心口疼,但有一說一,對她是真的掏心掏肺的維護。
正胡思亂想著,就聽江氏問道:「你這些年來又是怎麼回事呢?我仿佛聽說,你前些日子被廢後了,最近才恢復後位?而且,太子也不是你親生的,也不是你養大的,甚至跟你還有些恩怨?」
「我也不知道是自己教子無方呢還是膝下年長的兩個孩子都沒有做儲君的命?」提到這個問題,雲風篁露出無奈之色,苦笑著大概講了下奪儲的經過,「我自認為是用盡了心思去教導他們的,然而孩子們可能就是資質差了點罷。如今的太子,我雖然左右看他不順眼,但說實話,那孩子資質心性是真的好。我若是陛下,我也會立他為儲。畢竟這年歲的孩子,其他不說,就說我已經那樣逼迫挑釁了,他卻一次失態都沒有,還見天對我孝順得緊,母后長母后短,我真的……唉,這樣的孩子,怎麼就不是我跟前長大的?那樣我也沒什麼可憂慮的了。」
江氏眸色幽深,淡淡說道:「再怎麼好,只要不是自己跟前的,那就是心腹大患。如今他羽翼尚未豐滿,還有機會解決。若是再拖一拖,到時候成了氣候,可就不好說了。」
又道,「不是為娘小覷你,但你也有這年紀,都是要做祖母的人了。陛下卻還春秋正盛,這宮裡什麼時候都不會缺了年輕美貌的女孩子,你如今再得寵,總要多想一想,免得功虧一簣!」
「我正想著。」雲風篁何嘗不明白這道理?
只是,「陛下素來精明,他給了公襄秉儲君之位,但將其記在我名下,又冊封我為繼後……這會兒我若是公然謀害太子,等若絕了跟陛下之間的情分。這宮裡也不是就公襄秉跟我膝下的皇子,到時候,還不知道會便宜了誰?」
「慈母皇太后呢?」江氏想了想,問,「她難道甘心公襄秉為儲?我沒記錯的話,公襄秉是顧箴養大的,與顧箴情分深厚。而顧氏與袁氏之間,說是仇深似海也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