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棘手

  雲風篁了解淳嘉的性-子，他既然委婉提點了，那就說明，還是希望貴妃能夠主動跟他開誠布公的。

  若是貴妃沒有這個意思的話，皇帝不一定會步步緊逼，卻很可能就此存下疑慮。

  

  如此於兩人的關係是落下芥蒂不說，關鍵是，從此皇帝對雲風篁的信任，只怕都要打個折扣了。

  是，就算是眼下，雲風篁說的一些話做的一些事，淳嘉也會多想一想，擔心被這寵妃鑽了空子去。

  但至少在皇帝心目中，貴妃是很有分寸的人。

  哪怕有時候故意糊弄他了，也不過是些知道他不會很在乎的人與事。

  若是很在乎的那種，貴妃都會收手，以他為重。

  這種信任跟篤定是雲風篁花了十幾年功夫建立起來的，若是折損在這裡，實在有點划不來。

  「既然陛下察覺到了，坦白是肯定要坦白的。」雲風篁此刻就與左右商議著，「只是不知道陛下到底曉得了多少，這坦白，卻該如何坦白？」

  「若是陛下不知道紀勤等人乃是紀氏餘孽，本宮總不能自投羅網。」

  「若是陛下知道了，本宮也得尋個盡善盡美的說辭……」

  貴妃皺著眉頭，「先考慮第一種，陛下不知道紀勤等人乃是紀氏餘孽。最簡單的便是本宮認了這些人是本宮派去輔佐謝無爭的，這些年來他們做了些什麼，本宮該認罪認罪，該認罰認罰。紀氏這些餘孽潛藏多年，都叫本宮一無所知，可見手段也不少。想必應該不會留下明晃晃的、叫陛下不能容忍的把柄？不然顧氏也不是善茬，還能坐視他們一直這麼著？」

  「只是此舉有著隱患，就是一旦他們將來身份暴露或者做了什麼喪心病狂之舉，少不得再次牽扯本宮！」

  她只稍微想了想，就決定這是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才進行的選擇。

  不到走投無路絕對不考慮。

  被謝無爭捅了一刀已經夠憋屈的了，總不能真的被紀氏餘孽裹挾上了吧？

  「若是不認這些人是本宮的人，那他們總得有個來路。」

  清人說道：「娘娘，家裡老太爺他們都沒有了，實在不行，就說是謝氏的底蘊？」

  「……若謝氏是正經高門大戶，哪怕是扶陽袁氏那些個家底呢，本宮也敢這麼說了。」雲風篁無語的看了她一眼，「就謝氏，能容得下那樣的人才？那做什麼當初不派去栽培長房長子？！哪怕早先謝氏講究細水長流，不肯太過壯大。本宮得寵之後，提攜族人，他們可不一個個削減了腦袋想占便宜？既然如此，那會兒有這樣的人輔佐在側，何愁謝氏不壯大？何必等家裡都死的七七八八之後，去投靠一個非長的謝無爭？」

  「……」清人面紅耳赤，低聲說道，「是婢子想窄了。」

  貴妃也沒繼續說她，只嘆口氣，心道，這就是出身不高的壞處了，想說自己家的人與事，都不合適。

  「娘娘，咱們家的家世擱在那兒不好做手腳，那遂安殿下呢？」赤萼眨了眨眼睛，卻又提出個想法，「遂安殿下畢竟是孝宗親女之一，孝宗當年英年早逝，其時紀氏勢大，沒準會留下一二人手，照拂殿下？」

  雲風篁說道：「這也不是沒可能，但你給本宮解釋一下，雲安也是孝宗親女，為什麼玉山郡主的死因，至今撲朔迷離？難不成，孝宗只管遂安，不管雲安？」

  「這……」赤萼底氣不足的胡謅道，「興許暗中關照雲安殿下的人一時疏忽呢？但對咱們駙馬的輔佐，卻是可以長久的啊。」

  見貴妃擺擺手，一臉嫌棄，她頓時尷尬的住了嘴。

  「娘娘，其實赤萼姐姐這話，未必沒有可做文章的地方。」殿中沉默了會兒，紅萼小聲說道，「孝宗什麼身份，當初儘管沒能立成皇太弟，可是將皇城司交與攝政王之舉，紀氏不是到底沒攔住？攝政王也不過是孝宗的弟弟罷了，三位金枝玉葉，可是孝宗的親生骨肉。孝宗怎麼可能不為她們著想？給攝政王安排了皇城司，給三位殿下安排些別的，也不無可能。」

  「玉山郡主的死，連陛下都不知道，娘娘又怎麼知道？」

  「同樣的道理，孝宗先帝有沒有給三位殿下安排暗中照拂之人，娘娘又哪裡清楚？」

  「總之那些主動找上門去，說是孝宗先帝留著照顧遂安殿下的，願意輔佐駙馬，駙馬這樣告訴您的，您想到孝宗當初留了皇城司與攝政王的事情，認為也不無可能。」

  「要是那些人有什麼問題，您也是被騙了。」

  左右聞言都是精神一振！

  但旋即又擔心：「若是廢后顧氏，被騙就被騙了。可咱們娘娘素來聰慧……」

  顧箴反正一早被皇帝認為廢物，破罐子破摔了。

  可他們娘娘立的可是聰慧過人的人設。

  被騙這種事情，發生在顧箴身上，皇帝絲毫不會意外，甚至無動於衷；發生在雲風篁身上，淳嘉少不得就要詫異，然後也不知道天子會怎麼想了？

  迄今為止，雲風篁在天子跟前也不是沒有算漏的時候，但那都是走慈母或者體貼皇帝的人設的時候。

  問題是輔佐謝無爭的人……

  跟慈母人設，體貼皇帝人設，如何沾邊？

  總不能說為了暗中栽培出一個左膀右臂給皇帝吧？皇帝如今又不是才登基那會兒，他可不缺能幹的臣子。

  再者，謝無爭的晉升迅速，除了尚主得到的優待，就是他的才幹在皇帝看來還是可以的。

  這會兒卻被天子曉得他其實極為平庸，全靠幕僚扶持，才有今日的表現……這個說的直白點，就是欺君了！

  皇帝不跟雲風篁計較，都算恩寵有加！

  這眼接骨上，雲風篁來個自己什麼都不知道自己也是被騙的。

  皇帝若是相信了，不免懷疑寵妃是不是也是裝出來的聰慧，實際上資質也就那麼回事。

  若是不相信，那問題更大：雲風篁莫不是在甩鍋兄長？

  「要麼，陛下左右也沒催促，娘娘不如借著妊娠的理由，先拖上一拖？」陳兢考慮良久，說道，「等兩位小主子落地了，沒準陛下看在皇嗣的面子上，也就輕輕揭過了？」

  「你說的哪門子糊塗話？」雲風篁被氣笑了，「這回的事情若是專門來找本宮的，是紀勤那邊給本宮的警告與敲打，那本宮這兒拖著，豈不是坐視他們繼續給本宮找茬？！這般挨打不還手，是唯恐他們不變本加厲的針對本宮麼？再者，陛下看皇嗣的面子……陛下缺皇嗣麼？絢晴宮的皇嗣得到陛下看重，是因為本宮，不是因為他們是皇嗣！明白嗎？！陛下子女那許多，難不成，除了本宮跟前的孩子外，其他宮裡的皇子皇女不漂亮可愛、不聽話懂事、不認真進學？」

  「可陛下看重過誰？」

  「若是本宮失了聖心，這倆孩子能有什麼面子！」

  陳兢不敢說話了，其實話出口之後，他也覺得這實在是個餿主意。

  只是……

  這事兒實在太棘手了！

  他心裡對謝無爭千刀萬剮著，跪下來認錯。

  雲風篁也沒理會他，卻跟清人說道：「也別在這裡猜測了，先派個人，去二十一哥那兒，問問明惠的事情，到底是不是他們做的？若是，莫不是想魚死網破麼？本宮一旦失去帝寵，對他們難倒有著好處？」

  她捏著額角，覺得自己精力的確不如平常時候了，剛剛還懷疑紀勤他們呢，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太可能。

  倒不是紀勤他們心善怎麼著，而是這些人的暴露是意外。

  既然如此，他們哪怕想給絢晴宮施壓，也不可能鬧到皇帝面前去。

  畢竟，當初紀氏還沒傾覆的時候，就選擇謝氏子弟作為保護者來偽裝潛藏，可不就是為了躲避淳嘉的耳目？

  「若是他們不承認，就說陛下已經起了疑心，正在盤問本宮。」雲風篁又說道，「讓他們想法子給本宮解圍，不然不用他們豁出去，本宮要是不能好，他們一個都別想跑！」

  論掀桌子，她怕過誰？！

  這時候雲風篁倒是有點兒慶幸紀勤他們知道她拿親生骨肉當籌碼的事情了，有這麼個例子在，不愁他們抱著僥倖心理，覺得她如今是有了親生子嗣的人，不會當真那樣決絕。

  交代了此事，貴妃想了想，說道：「去傳了顧珏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