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謝無爭還朝

  益王妃得知韋氏拒絕了七皇子後，久久的回不過神來。

  然後就是暴怒！

  「韋氏是個什麼東西？！若非國本之爭在即，憑他們家嫡女，給小七做側妃都不夠格，遑論是正妃？！」益王妃是典型的高門貴女，自幼被教導喜怒不形於色，這些年來，她也一直做得很好。

  

  除卻當年胞姐殷芄難產身故時的失態，多年來從來沒有過這樣激動過，將面前的小几拍得砰砰響，「他們居然還敢拒絕……他們是個什麼東西……他們……」

  「你先冷靜點。」聞訊趕過來的益王安撫道，「這消息是貴妃傳過來的，你怎麼知道韋氏是真的拒絕了？」

  益王妃聞言一愣，倒是沒繼續拍案大怒，沉聲道：「你說什麼？」

  「貴妃心思深沉手腕眾多。」益王說道，「她若是不贊成小七娶韋氏女，韋氏哪裡來的餘地答應？」

  「但貴妃不傻，她接下來多有依仗我父親的地方。」益王妃皺眉，雖然這些年來，她跟殷衢父女倆同貴妃大體上可算合作愉快，然而她心裡也很清楚，雙方的相處主要是靠著彼此需要的基礎才保持友好。

  實際上，雲風篁不是善茬。

  他們殷氏也不是純粹的好心人。

  要說貴妃在七皇子的婚事上，有著跟殷氏父女相左的地方，也不無可能。

  問題是，貴妃同樣也不是不知道權衡利弊的主兒。

  七皇子婚娶高門貴女或者可以籠絡些助力，卻怎麼比得上殷氏父女對七皇子的重視？

  為了一門不知道關鍵時刻樂意不樂意拼命的姻親，同殷氏離心，怎麼划得來？

  益王妃沉吟了會兒，還是傾向於貴妃應該沒搞事情，「小七的婚事，早先就是說好了，是要我跟父親把關的。哪怕遂安殿下的駙馬即將還朝，謝氏兄妹難道還能離得了我殷氏的襄助？我卻不太信貴妃會在這眼接骨上，同我們翻臉。」

  益王揮手讓左右都退下去，這才說道：「貴妃膝下皇嗣雖然有著好幾位，但皇后膝下皇子也不少。在靠皇嗣的婚娶籠絡姻親這方面，貴妃目前來看，固然略占優勢，卻也有限。但皇后那邊的大義名分，未必是這麼點兒優勢能夠抹平的。貴妃的為人你也清楚，不是做不出來不擇手段的事情。還是不得不防！」

  「你說的是。」益王妃聞言，沉默片刻，倒是點了點頭，雲風篁不是循規蹈矩的人，準確來說，她就沒做過幾件循規蹈矩的事情。

  按照常理推測，如今的她不該為了七皇子的婚事，同殷氏父女落下芥蒂，但……

  誰知道她會不會反其道行之呢？

  「那貴妃看中的會是誰？」益王妃沉吟了會兒，問丈夫，「莫不是孟婆娑？」

  益王緩緩說道：「不清楚。最好咱們自己托人去打聽一下，韋氏回絕的經過。」

  他們打聽的結果，卻與貴妃無關，而是韋氏自己拒絕了貴妃的試探。

  這一次，益王夫婦反而冷靜得很，卻察覺到了雲風篁的擔憂：「韋氏底蘊不深，那韋希顏說是帝京三大才女，然而區區一介女子，再怎麼有著才學又如何？家世不足，到底無足輕重，實在沒理由拒絕貴妃膝下的皇子……他們不但拒絕了，而且態度非常堅定，沒有留下任何斡旋的餘地，這到底是誰給他們的底氣？」

  益王妃甚至冒出一個荒謬的想法：「韋氏在後宮無人，莫不是他們這兩年才舉家遷居帝京，不甚清楚貴妃的脾氣？」

  敏貴妃這兩年收斂了很多，越發的有慈母樣子了。

  對於年輕一代，或者是這些年才搬來帝京的人眼裡，這位貴妃很多時候都算得上賢良淑德，而且慷慨大方。

  也只有看著雲風篁一路走過來的人，還記得這位貴妃的種種手段。

  「這怎麼可能？」益王嘿然說道，「韋氏在後宮是無人，但韋長空這些年來一直在帝京待著，還能沒數？再說了，貴妃所行之事，又不是過去幾十上百年了，韋氏有韋長空，不會打聽不到那些事情，又怎敢藐視貴妃？」

  頓了頓，他緩緩道，「請岳父打聽下近日廟堂的動向罷。」

  作為藩王，還是近支藩王，當年又是被提議過繼給孝宗過的，公襄霄看似地位崇高，但實際上，在關係廟堂的事情上，他還不如隨便一個官員來得自在。

  卻不敢擅自行動。

  殷衢聞訊，怒不可遏，還是益王妃再三勸說，尤其講道：「如今這事兒還沒多少人知道，也還罷了。若是父親鬧大了，誰都知道小七被韋氏嫌棄了，傳了出去，豈不是令那庶女踩著小七成名？！」

  尤其韋希顏不是尋常閨閣女，是帝京三大才女之一，走的就是清高自許的路子。

  若是能夠添一個心存高潔婉拒皇子的事跡，簡直一戰成名，可以說轉眼之間，就能將倆出身高門的同伴才女踩下去，成為帝京無可爭議的第一才女……益王妃怎麼可能給這個拒絕自己外甥的女孩子這樣的好機會？

  哪怕拒絕的不是韋希顏，而是韋氏，但益王妃反正已經記恨上了。

  小女兒的話讓殷衢一驚之餘，倒是若有所思，硬生生的忍了下來，說道：「我會派人去打聽……只是這韋氏膽敢小覷小七，是可忍孰不可忍！咱們總要回敬一二才是！」

  殷氏父女討論著要怎麼幫七皇子收拾不知趣的韋氏時，謝無爭風塵僕僕的抵達帝京。

  聽到這消息，貴妃驚喜萬分，特意派了陳兢過去城門口迎接。

  秦王好動，聞訊藉口自己伴讀之一謝狸思念叔父，纏著雲風篁准他帶人出城迎接舅父。

  七皇子一聽，想到自己伴讀謝弗忘也是謝無爭的侄子，表示也要同去。

  這兩人動了身，九皇子當然也不肯落後。

  晉王聞訊，鬧著要一起……

  最終雲風篁禁不住他們鬧騰，稟告過淳嘉之後，便放了四位皇子一起出迎。

  以至於謝無爭還朝之事，原本就算有人注意，也還有更多需要關注的大事排在前面。

  這麼一下子，倒是顯得這位駙馬十萬分重要一樣。

  皇后都忍不住著人去太皇太后還有慈母皇太后、益王跟前提醒：「按說幾位殿下出迎長輩也沒什麼，只是，這些年來益王夫婦出入，也沒見皇子們這樣殷勤過。」

  父重於母，益王作為皇子們父族的親眷，還是給淳嘉做過伴讀，相處多年的長輩，論身份地位情分，都該比雲風篁這個母妃的娘家兄弟謝無爭要緊才是。但秦王等四位皇子的做法，顯然是否決了這一點，倒是對謝無爭，比對益王還熱情洋溢了。

  太皇太后聽著，神色淡淡的，只說道：「孩子們年紀小，跳脫些也沒什麼。皇帝都沒說什麼，哪裡來那許多廢話？」

  慈母皇太后為著嘉禾的事情還在焦頭爛額之中，壓根無暇理會。

  至於益王自己，眉宇之間都是厭煩之色：「再有人嚼舌根，一律杖斃！」

  他一點兒都不想再跟貴妃有任何關係，任何！

  ……於是這場風波壓根沒起來就煙消雲散了，皇后很氣，但也沒法子，只能沉著臉聽底下人繼續稟告著謝無爭進京的始末：「……這會兒四位殿下陪著謝無爭回了長公主府，長公主殿下攜了兩位小姐出迎，正在前廳說話，說是極為和樂。」

  「謝無爭給諸位殿下都帶了些東西，其中給七皇子殿下的是一部古籍，十分罕見，七皇子殿下喜歡極了。」

  「消息已經傳到殷氏那邊。」

  「殷尚書據說聽到之後笑了一下。」

  這兩年大家都很清楚，想要取悅殷衢，最迅捷的方法就是拿七皇子做文章。

  只要哄好了七皇子，哪怕對殷衢本身不客氣，殷衢都會覺得是個好的。

  「娘娘別計較這些了，殷衢跟貴妃早就勾搭在一起，這會兒關係再好些也沒什麼。」近侍見皇后臉色不好看，就說道，「最近倒是有個消息不知道真假，若是真的，卻是有意思。」

  見皇后看過來，這侍者說道：「殷氏父女跟貴妃打算了一番下來，想給七皇子殿下跟韋氏女提親，就是那個帝京三大才女之一。結果，被韋氏毫無轉圜餘地的拒絕了！」

  皇后微怔，說道：「七皇子他們都看不上，這是看中了誰？」

  「婢子不知。」侍者道，「但如今殷氏父女還有貴妃似乎都很生氣。」

  這誰能不生氣？

  顧箴心裡想著，這要是她給她膝下的皇子去提親被拒絕，她也生氣！

  這還是中宮這兩年備受打壓，早就習慣了各種釘子呢。

  何況貴妃都張揚多少年了？

  也是雲風篁新近有孕，又趕著信成出閣、謝無爭歸來，約莫是諸事纏身沒顧得上。

  不然早就給韋氏雷霆手段了。

  只是……

  韋氏雖然是底蘊不算深厚的人家，因著韋長空的緣故，卻一向備受天下矚目。

  韋長空在士林之中，聲望極高。

  若是貴妃因為拒婚之事遷怒他們且做出什麼事情來……

  皇后不禁眯起眼，讓人：「去打聽一下韋氏的近況。」

  她算是看明白了，在宮廷里抓雲風篁的把柄沒什麼用處。

  一來貴妃狡詐，不會留多少破綻給別人算計；二來貴妃得寵，就算很多時候她明明白白錯了，皇帝也能裝作看不到。

  所以想扳倒雲風篁，還是得在她薄弱之處使勁，比如說宮廷之外。

  尤其是韋長空有著相當影響力的士林，對貴妃的感觀，一向就不怎麼好。

  畢竟這些人是最講究規矩的，在他們眼裡，皇后尚且得循規蹈矩柔順貞靜，雲風篁從進宮起的一系列操作，沒有一個不是跟他們反著來的。

  當然最讓他們羨慕嫉妒恨的還是這位妃子得寵之後，對娘家人的不遺餘力。

  謝無爭要不是有這麼個厲害的妹妹，憑他也能進頭甲？

  更遑論又是尚主又是平步青雲的，這才幾年功夫，年紀輕輕的邊陲鄉紳子弟，居然就已經位列朝堂了……

  若是跟韋長空一樣，靠著連冠六首的科舉成績出來，大家還能服氣些。

  然而謝無爭……他的才學手段出身都匹配不上他如今的地位。

  前期靠妹妹，後來靠公主妻子……當然了，沒有貴妃妹妹，也不會有公主妻子。

  故此士林之中很多人嘴上不說，心裡卻頗為痛恨雲風篁。

  畢竟說得好聽點，雲風篁此舉破壞了讀書人中間的公平；說得實際點：為什麼這種好事沒他們的份？？？

  所以，只要抓到貴妃挾私報復韋氏的把柄，士林中人是決計不會善罷甘休的。

  淳嘉的偏袒？

  是，淳嘉肯定會偏袒他的心肝兒……但是國朝上下這麼多讀書人呢，皇帝哪怕不是手軟的主兒，殺得過來麼？

  何況這些讀書人並非個個手握大權，可要是皇帝為了袒護貴妃，對這些人做了什麼，朝上的臣子，必然會被激發出針對貴妃的巨大敵意。

  到時候……

  嗯，唯一的問題，就是貴妃狡詐，想必也會清楚這一點，說不得就會忍下這口氣？

  不不不，貴妃不是忍氣吞聲的人。

  那……

  殷氏？

  顧箴眼中陰沉下去。

  是的，要沒有殷氏，貴妃不管是出於霸道的本性，還是為了震懾諸人，都不會輕鬆放過韋氏，這樣，就會給顧氏以機會。

  但七皇子不僅僅是雲風篁的養子，更是殷氏父女備受重視的晚輩……

  若是殷氏父女出手，這兩個的身份跟雲風篁不一樣，卻未必會引起士林中人的極大反感了。

  尤其殷衢本身才學出眾，在士林之中威望就不低……

  「去個人同家裡說一聲，若是貴妃暫時無法針對，就先想法子，對付殷衢。」皇后沉吟著，吩咐道，「殷衢不除，與貴妃裡應外合，委實是我等心腹大患！」

  只是想到因為連年宮斗失利，自己在家中話語權越發的下降，甚至，顧老太爺上次還讓她多聽聽顧珏的建議，顧箴心頭一陣的煩躁。

  定了定神，又說道，「著珏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