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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螢火之諾

2024-08-09 12:22:29 作者: 繁朵

  雲風篁見狀一驚,還以為出了什麼岔子,誰知戚九麓卻從袖子裡取出個月白縐紗錦囊來,有些不好意思的塞給她:「來之前專門給你抓的,結果見著你就忘了……悶了這一宿,也不知道還亮不亮了。」

  這時候前頭已經有人起來走動了,他不敢多待,語罷匆匆而去。

  留下雲風篁怔怔望著手中的盈盈光暈,流螢喜暖,不耐北地苦寒。她幼時不知,跟著西席讀書,學到一首前人的《詠螢火》【注】,說「若非天上去,定作月邊星」,很是好奇,一度鬧著要人給她捉了流螢來看,是怎麼個「雨打燈難滅,風吹色更明」法。

  後來得知北地太過寒冷,生不出這等奇趣蟲豸,還哭鬧過好幾回……當時戚九麓知道,就哄她,說等長大了帶她去南方看,到時候想抓多少就抓多少,想怎麼看就怎麼看……

  那會兒她跟戚九麓都太小了,連出一趟城都覺得非常遙遠,遑論是千里之外的南方,以至於這承諾似乎縹緲的不可觸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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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雲風篁一點兒沒被安慰到,還跟他發了一陣脾氣,認為這種承諾是毫無誠意,不過是緩兵之計,讓自己過陣子就忘記……過陣子她果然就忘了。

  可沒想到他還記得。

  她捧著明顯倉促做成的錦囊悵然良久,最後,收拾好的熙樂試探著在外面喊人了,方幽幽一嘆。

  ……半晌後熙樂正在伺候雲風篁梳洗,念萱進來告訴:「陛下跟前的小公公方才來說,陛下讓把早膳擺在這邊。」

  雲風篁淡淡說了句知道了。

  須臾就有隨駕的宮人進來請安,旋即去花廳擺膳。

  膳食擺的差不多,皇帝就到了。

  聞說懋婕妤還在梳妝,便不忙用膳,先進內室來看。

  結果進來之後一眼看到妝檯上的錦囊,皇帝拿起來打量了會兒,含笑問:「這是哪裡來的?」

  「昨兒個晚上陛下沒來,妾身閒極無聊,讓熙樂給弄的。」雲風篁頭也不回,道,「陛下知道的,妾身在北地長大,北地沒有流螢,這不一時興起,抓了許多?」

  月白縐紗錦囊里滿滿的螢火蟲,因著在戚九麓袖子裡悶了一晚上,捱到現在,已經死了好些,但仍舊有幾隻頑強的閃爍著尾翼,在陰影里散發著清幽的光芒。

  皇帝靜靜凝視片刻,放回原處,輕笑道:「婕妤這話說的仿佛吃醋一樣,那朕今晚在你這兒罷。」

  「妾身可不是那等小氣的人。」這時候雲風篁剛好梳妝畢,聞言轉過頭來,睨他一眼,要笑不笑道,「陛下之前說了,留下來的妃嬪由妾身安排,今晚卻請陛下去紀嬪那兒呢,陛下要陪妾身,等明兒個罷。」

  說話間她緩緩站起身,輕攏裙擺,系在腰間的一對玉佩因這番動作相擊,發出悅耳的脆響,「畢竟妾身身為妃子,須為宮嬪們以身作則,這是其一;其二,妾身如今子嗣艱難,卻不敢太多伺候陛下,免得耽誤了陛下為皇室開枝散葉。」

  皇帝笑了笑,沒接這個話,只道:「愛妃好了,那咱們去用膳罷。」

  他們在花廳落座後,伊杏恩就來求見了,是來伺候雲風篁的。

  「本宮這兒自有宮女,你既然來了,就坐下一塊兒用罷。」雲風篁隨口說道,「流虹,給伊奉衣加個位子。」

  「妾身不敢。」伊杏恩連忙道,「妾身身為奉衣,又是絢晴宮人,伺候主位理所當然天經地義,還請娘娘莫要嫌棄妾身愚鈍。」

  她都這麼說了,雲風篁也懶得矯情,揮揮手讓本來服侍在側的熙景走開,讓伊杏恩伺候。

  伊杏恩論服侍人的技巧肯定不如做了好幾年宮女的熙景等人,但她生的絕色,哪怕此刻因著位份不敢很花枝招展,靈蛇髻上只斜插了兩支銀鎏金壘絲鯉魚簪,耳畔點翠扶桑花耳墜子還是入絢晴宮時雲風篁賞下來的,這兩日一直戴著竟沒換過。

  一襲新裁的豆綠宮裝中規中矩毫無花飾,但輕褪羅袖,露著一截皓腕,玉指纖纖拈著牙箸、銀匙為雲風篁夾菜舀湯,一番動作里透著生疏,卻仍舊說不出來的曼妙迷人,仿若畫卷。

  雲風篁看的心情愉悅,不遠處淳嘉帝卻視若無睹,吃喝罷,接過雁引遞來的帕子擦了擦嘴角,又端了茶水漱口,末了就溫言讓雲風篁慢用,他還有事兒先走了——本來按著宮裡頭的規矩,陪皇帝用膳也好,皇帝說陪妃嬪用膳也罷,皇帝拿了牙箸是開始,皇帝止了用膳那就是結束。

  但淳嘉素來寬厚,在此類小事上從不計較。

  雲風篁覷了出來,哪裡肯委屈自己?

  此刻竟只揮了揮手,道:「陛下慢走,天熱,千萬保重御體。」就自顧自的繼續喝湯了。

  皇帝果然也沒有生氣的意思,笑了笑起身離開。

  這過程他壓根沒再看伊杏恩一眼,讓這美貌傾城的宮嬪下意識的咬了咬唇,但旋即低了頭,老老實實的繼續服侍主位。

  半晌雲風篁總算吃完了,漱口畢,用帕子按著唇角,方對她道:「這兩日本宮打算多安排你伺候陛下,你且用些心,好生服侍著,等去了綺山行宮,本宮也好為你跟皇后娘娘請求晉位……宮裡雖然今年接連進了新人,然而空著的位份到底還是多,你這等姿容,不該妄自菲薄,合該上進。」

  反正這種勉勵的話也不要錢,晉升左右皇后管著,請求不成就讓這位怨懟皇后去好了。

  伊杏恩忙跪下來謝恩。

  「你也累了一早上了。」雲風篁不在意道,「且去休憩罷……對了,念萱,取那對金摺絲杏花石榴耳環來,那個很適合伊奉衣。」

  一對耳環沒多少錢,將人拾掇起來,自己瞧著也舒服,權當讓她戴給自己看了。

  如此將人打發了,熙景就上來進言:「娘娘,婢子瞧這伊奉衣看著老實,其實也未必沒有心思呢。陛下沒留在她院子裡用膳,竟然就巴巴的打著伺候您的旗號跑了過來不說,方才服侍您的時候,您注意到嗎?她那妖妖嬈嬈的調調兒……虧得陛下沒注意!」

  「你怎麼知道陛下沒注意?」雲風篁笑了笑,道,「伊奉衣美貌,方才一番舉動賞心悅目,本宮是女子都看的轉不開眼,陛下居然正眼也不掃一下,這是真不注意呢,還是故意不注意?」

  熙景聽著一驚,皺眉道:「那,要不要……」

  「要什麼?」雲風篁不在意的說道,「本宮的宮裡人爭氣,本宮賞她還來不及呢,你們都不許亂來,不然叫本宮知道了,有你們好看!」

  熙景是下意識的掐尖要強,聞言怔了怔,就想到方才雲風篁跟皇帝說的話,自家這位主位自己基本上是生不了了,那麼倒也的確不需要太吃宮裡人的醋,畢竟還指望伊杏恩之流給她生兒育女呢不是?

  她於是露出心領神會的表情,福了福:「是婢子糊塗了。」

  又奉承道,「但縱然伊奉衣方才在這兒殷勤了半晌,陛下究竟還是沒在意她,哪怕是故意不在意呢,可見陛下終究還是更看重娘娘。」

  雲風篁對此只是笑笑,轉開話題問紀暮紫:「紀嬪昨兒個回去後可有什麼動靜?」

  「好像叫人朝外送了幾個口信。」陳竹聞言連忙上來回話,「有一個是往綺山那邊去的,約莫是給太后娘娘還有皇后娘娘她們的。」

  「對了,昨兒個紀明玕跟袁棵回來時沒隨駕的事情,可打探到什麼?」雲風篁「嗯」了一聲,想起來道,「陛下剛才用過了膳就離開,莫不是同這事兒有關係?」

  其實之前皇帝進內室看她梳妝時她就應該旁敲側擊一下的,但誰叫皇帝一進去就看到了那錦囊,還拿了起來,還問了起來?

  雲風篁看似搪塞的輕描淡寫,心中卻不無波瀾,竟將正事給忘了。

  索性陳竹還算能幹,此刻轉頭看了看左右,將那些個閒人都打發了,只剩了惜杏軒時就跟著雲風篁的人,這才小聲道:「據說那兩位昨兒個買通底下人在釣鉤上做手腳,陛下落水與之大有關係,故此已經被皇城司拿下,正要審問他們謀害陛下之罪……海西侯興寧伯從昨兒個晚上就從綺山那邊趕過來,在陛下的院子外頭候了一晚上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雲風篁搖著團扇,若有所思道,「那這兩個人還真是罪大惡極了!」

  說著笑了下,神情頗為玩味,卻是想到昨兒個畫舫上,紀明玕跟袁棵想一塊兒垂釣被她拒絕,之後臉色都不太好看的一幕——那兩位的脾性,碰了個釘子之後可不會就這麼善罷甘休,哪怕給他們釘子的是宮妃呢,多半是要搞事情的。

  結果,趕著她撒嬌撒痴的讓皇帝幫忙遛魚,卻坑了皇帝?

  瞧著挺像這麼回事的,畢竟魚竿可是雲風篁自己塞給皇帝的。

  但轉念想到出遊固然是自己的提議,游湖卻是皇帝的安排,而且明明是帶著妃嬪出行,做什麼拉上一堆伴讀?

  總覺得這事兒多半還是有內情,多半有著皇帝的引導或者推波助瀾?

  畢竟這皇帝可是有著消暑宴的前科的。

  「鄭鳳棾的案子牽扯了驃騎大將軍跟崔尚書,皇帝落個水又拖上了紀氏袁氏……」雲風篁心下暗忖,國朝廟堂統共也就幾方勢力,如今除了保皇派的翼國公府,還有皇帝暫時的盟友攝政王,赫然都被拖進來了……

  她不禁悚然一驚!

  雖然不曉得淳嘉接下來還有什麼招數,但從目前這局勢來看——只要讓他成功了,說不得就是脫去樊籠、咆哮九天!

  這怎麼能行!

  雖然紀皇后這條船不是太可靠,但對於已經死死得罪過袁楝娘、得罪過袁太后、得罪過袁棵更得罪了無數次皇帝的雲風篁來說,皇帝大權在握後果更為嚴重!

  所以她必須不能讓皇帝的計劃順利進行……尤其紀明玕這次的把柄還是她間接送給皇帝的,要是紀氏因此吃了大虧,可想而知,他們奈何不了皇帝,必然會懷疑雲風篁,繼而拿她出氣!

  所以眼下該怎麼辦?

  雲風篁急速的思索著,要是能破壞掉皇帝的盤算當然是最好的,問題是她究竟一向扃牖深宮,對皇帝的動向了解不多,私下動作知道的更少,眼下皇后這個靠山還不在,行動既拘束,也沒什麼頭緒……這主意只怕打不成。

  「為今之計,看來只能從翼國公府還有攝政王這兩邊下手了。」雲風篁目光閃爍,片刻,低聲自言自語,「如此大家都不清白,皇帝要麼一視同仁的罰,要麼一視同仁的赦,總沒法拉一批打一批……」

  嗯,至於說如何給這兩邊下黑手……

  她思索了會兒,命人:「去傳紀嬪過來!」

  雖然這種事情不經過紀暮紫也能做,但……憑什麼啊!

  首當其衝的就是紀氏了,紀暮紫願意也罷,不願意也罷,反正必須頭一個衝鋒陷陣!

  【注】這詩作者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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