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雲承閨竟然無法反駁!
2024-08-09 12:15:56
作者: 繁朵
「看來今晚是回不了惜杏軒了。」差不多的時候,雲風篁正躲在個林子裡擰著散落長發以及衣襟里的池水,嘆息,「本來還想回斛珠宮的時候再去凝碧殿請個安,給悅妃心上扎個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刀來著……」
講真,她本來的打算,的確是潛泳一段路之後悄悄上岸,再想辦法解決麻煩來著。無奈進宮日子太短,對環境忒不熟悉。
因為這季節莎綠亭畔的蘆葦都還沒茂盛起來,擔心太早浮出水面會被抓現行,雲風篁所以在水下折了一段蘆管用於換氣,一口氣潛到實在受不了了才偷偷摸摸的冒出水面,稍微打量了一下,認準了一處植被蓊蔚的方向,小心翼翼的、堅持不懈的登陸成功!
結果上岸之後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呢,就發現,這裡好像……是個島?
辛辛苦苦的雲風篁:「……」
記得入宮之前突擊的皇城相關,說國朝皇城以太液池為界線,分割前朝後宮……
也就是說,她這會兒,已經不在後宮裡了……
至於目前在什麼地方……形同葫蘆的太液池裡,有著五座以古籍記載仙山為名的島嶼,從東到西,依次是小岱輿、小員嶠、小方壺、小瀛洲、小蓬萊。
因為之前專門挑了方便遮掩行跡的地方上岸,這會兒連池面都不怎麼看得到,自然也無從推測是在哪座島上。
但不管是哪一座,將近脫力的雲風篁是沒辦法跟來的時候一樣,自食其力的回去後宮了。
「游回去是不可能游回去的,偷船又不知道在哪裡偷,也不會劃,所以只能找島上的宮人幫忙送上一程。」雲風篁草草收拾了下儀表儀容,藉助天際最後一點餘暉辨認了下四周的環境,就舉步朝豐茂枝葉間最近的一處屋檐走去。
太液池中這五座小島,在歷朝都頗得駕幸,唯獨最近這幾十年,神宗皇帝前半輩子忙著跟兄弟爭儲,後半輩子忙著治理天下;他嫡子孝宗皇帝英年早逝之前都在跟外家斗;到了淳嘉帝呢,至今還在做傀儡,竟沒一個有空泛舟池上,欣賞民脂民膏的成果。
原本皇城裡數一數二的熱門地,就這麼門庭冷落舟船稀,簡直快淡出前朝後宮的記憶了。
因此雲風篁對這五座島嶼也不甚了解,這會兒就想先找到人再說。
島上想是為著景致的緣故,道路十分的曲折,那處屋檐看著近,走起來卻頗為要命,本來她上岸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等終於看到小院的大門,已然暮色初臨。
也是巧,雲風篁正要過去叩門,門卻先開了,兩個青衣宮女挽著籃子走出來。
當先的宮女邊跨過門檻,邊側頭小聲叮囑同伴:「等會兒去把那沉水香給換了,世子如今聞不得那個味兒。」
同伴頷首,脆生生說:「我理會的,對了,還有其他要注意的麼?聽說世子近來心緒不佳,咱們可得小心點兒。」
「要死了,那麼多嘴!」之前開口的宮女作勢要去擰她,警告道,「這話也就沒旁人聽見,若教姑姑曉得,非給你長記性不可!」
「這春聲小築自來沒什麼人,怕什麼……」
兩人說說笑笑的走遠了,雲風篁方從一叢花樹後繞了出來,臉色就有些難看。
她本來以為太液池中雖然已經出了後宮範圍,到底屬于禁中,不會有外人出現。誰知道這兒竟然有位世子?
雖然這幾年宦官勢力漸長,但就雲風篁所知,還沒有哪個寺人被封為世子來著。
因此這會兒出現在島上的世子,別管他是誰家世子,必然是個全須全尾的男子,屬於需要避嫌的範疇。
那她可就不好公然露面了。
畢竟淳嘉帝一派已經撕破臉的想她死了,這要是知道她跟個世子共處一島,哪怕明知道兩人之間清清白白毫無瓜葛甚至壓根沒照面,也十成十會一口咬定她的名節有污,到時候打入冷宮那都算皇帝手下留情,說不得就是暴斃。
可要是不驚動島上的人,她要怎麼回去後宮?
雲風篁思來想去,最終一咬牙,決定尋個地方吃飽喝足再休息一下,等恢復了點力氣之後……游回去!
沒辦法,這法子雖然很玩命,但猶有生機。
可要是大晚上的跟個世子在島上碰見了,那是現成給淳嘉帝悅妃這些人遞刀子。
兩害相較取其輕,也只能賭上一把了。
主意既定,雲風篁也不耽擱,借著夜色隱匿身形,很快在附近的一座樓閣里偷了灑掃宮人藏起來的一盒子點心墊飢,末了找地方休憩。
雖然眼下這種情況,尋個僻靜角落隨便貓一會兒比較安全,但云風篁等下可是要下水的。這季節雖然已非寒冬臘月,可夜間猶自料峭,水裡就更冷了,這要是不趁休憩的功夫好生暖和下,待會出了意外豈不是要後悔莫及?
因此雲風篁思來想去,還是潛回方才遇見那兩名宮女的小院,春聲小築。
畢竟這島上她一點兒也不熟悉,根本吃不准哪些地方有人哪些地方沒人,又要趕著在天亮之前游回後宮,實在耽擱不起時間慢慢兒挑選,這春聲小築看著僻靜,剛那宮女也說了,這地方自來沒什麼人,想是目前最好的選擇了。
雖然春聲小築看著就不像是有人住的,也知道那兩宮女當時光顧著說話,壓根沒注意到自己,不太可能故意說那話坑人,但云風篁做事謹慎,還是專門繞了個圈子翻牆入內。
挨個檢查完此地無人後,又仔細觀察了塵網的情況,就發現正堂、廂房之類的地方,都打掃的乾乾淨淨,可謂纖塵不染,甚至有著剛剛收拾過的痕跡。
倒是作為寢室的後堂,非但門窗緊閉,只在後窗捅開了點兒紙,就能聞到一股子長久沒人住的味道,設法開了窗,借著廊下風燈探頭進去一看,一層薄灰,估著至少也是個把月沒人管了。
這情況很容易推測出來,就是不得宮禁貴人時常蒞臨的島上,伺候的人到底是懈怠了。剛才那兩宮女約莫就是負責的人,推開院門一目了然的地方,就用心些,後堂這地方,估計沒人住也沒管事認真的檢查,便乾脆躲了懶。
雲風篁對此非常的滿意,她平常雖然好潔,但非常之時絕不矯情,此刻就從後窗爬進去,稍微拍打了一番床上的被褥,也就脫了衣裳搭到不遠處的黃花梨並蒂牡丹衣架上晾乾,光著身子鑽進被窩……這一路折騰到現在,早就累的不行,心神才一鬆懈,便迅迅速速的睡了過去。
本來這種地方哪怕安全,雲風篁心裡有事,也不敢睡的太死,但不曉得是太疲倦了,還是什麼緣故,總之她這一覺十分香甜,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驟然驚醒,尚未睜眼,已覺眼前有著亮光。
這下子頓時將她嚇的一骨碌坐了起來!
我的天難難難難難難道我一覺睡到大天亮了???
然後就看到不遠處點著兩盞香瓜式鏤雕美人遊春薄紗宮燈,燈台下一隻紫銅掐銀絲香爐,正冉冉升著一縷青煙,直衝樑上。
雲風篁冷靜了下,才慢慢慢慢、慢慢慢慢的轉過身,就見自己身側,赫然躺著個素袍少年,十七八歲模樣,韶潤簡秀,許是燈光的緣故,膚色白的近乎剔透,愈顯唇色鮮艷,宛若血滴。
這人鴉青色的長髮散了滿枕,雙臂交疊墊於腦後,合著眼,蝶翅般的長睫隨呼吸微動,眉宇之間一派安然。
許是感覺到雲風篁的目光,他慢條斯理的睜開眼,淡然回看。
雲風篁下意識的拉了拉被角,將自己裹了個嚴實。
少年眼中殊無波動,重又闔目,呼吸再次勻淨。
「……」饒是雲風篁自詡機敏,看著對方對自己全不設防的模樣,也有點發懵,這人莫不是腦子有什麼問題?
她這麼想著,注視著少年的目光並不移開,一隻手卻悄悄摸到褥子下,抽出一支尾部特意磨尖的銀簪。
畢竟流落在外,哪怕之前覺得春聲小築還算安全,雲風篁仍舊習慣性的在手邊為自己留了點東西。
此刻攥緊了簪子,猛然朝少年心口刺下!
只是!
簪尖堪堪觸及少年衣袍時,她手腕被牢牢握住,哪怕用盡力氣,始終不能再進分毫。
雲風篁心中一沉,那少年則再次睜開眼,淡聲問:「為何驟下毒手?」
「夜半三更,尊駕行此等禽獸之舉……」雲風篁挑眉,「還要反問妾身麼?」
那少年冷笑:「禽獸之舉?春聲小築是我居處,爾不問自入,壞我窗欞、占我床榻、污我衣架,我向來與人為善,不但不跟你計較,甚至默許你在此處休憩,自己身為主人卻側身而臥,讓出大半地方……你不知恩圖報也還罷了,卻還要污衊我為禽獸……」
他面露不屑,「世間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我今日算是長見識了!」
雲風篁瞠目結舌,半晌才吃吃道:「縱然妾身不問自入不對,可男女授受不親,尤其妾身……」
她之前為了讓衣服快點干,也是不欲濕氣入體,可是脫光了才躺下的!
這人就這麼一聲不吭的躺在她身邊,哪怕身體沒感覺到什麼異常呢,剛那一下子簪子下去,也真的沒資格喊冤好不好!
「你的意思是我剛才發現你之後,應該立刻喊人過來?」少年眯著眼看她,「然後滿帝京都知道你我穢亂宮闈?興許你有這等雅興,然而恕不奉陪!」
雲風篁:「……」
少年又道:「或者你覺得我合該將臥室讓給你這不速之客,大晚上的自己尋個角落裡貓起來等天明?問題是大家非親非故,憑什麼要我為你這樣苛刻自己?」
雲風篁:「……」
她試圖掙扎,「但尊駕可以叫醒妾身,然後……」
然後老娘保證立馬就滾,麻溜的滾!!!
「然後你順勢賴上我?」少年面無表情的打斷她話,「還是你覺得你這種來路不明躺上陌生男子床榻的人,值得被當正經淑女看待?不該受到猜忌?」
「……」自詡口齒伶俐的雲風篁從來沒有這麼落下風過,簡直是百口莫辯無言以對,良久,才顫巍巍問,「那尊駕既然懷疑妾身,做什麼還要聽之任之?」
嘴上這麼嫌棄我,身體倒是很誠實的躺下了???